翌日，黃龍城！</p>
楊集赤著上身，坐在臨時住所後宅的一張馬紮，而上半身則是支在一張桌子之上；他這一次其實一仗未打、一人沒砍，但這麽來回奔波下來，竟然感冒了，現在不僅頭腦昏昏沉沉的，而且渾身酸痛，提不起勁來。</p>
柳如眉和張出塵一左一右坐在後麵兩側，她們各拿一個大碗，用碗邊沾了沾氣味刺鼻的桐油，“嘩嘩”的在楊集背上刮痧，僅隻十幾下子，背上就被刮出兩條紫黑色的“線”。</p>
“如眉姐，公子上痧好嚴重啊！”張出塵等女和柳如眉私交極好，她們私底下都稱柳如眉為姐姐；張出塵看著楊集背上兩條紫黑色的線，盡管知道不應該，可是刮出這個樣子，她心底深處，竟然有一種怪異的成就感。</p>
實際上，不止張出塵這麽想，便是柳如眉也是如此。她知道痧氣重，是楊集體內濕毒過盛，但這麽刮著，如果一點不紅，那麽作為“工作者”的人，確實沒有什麽存在感。【注】</p>
楊集沒有理會她們，而是翻看一份軍情，這是他部署在遼東城的細作用老鷹發來的，這些細作早去年就在遼東構建情報機構了，與朝廷的細作不同，這是獨屬於他的機構。</p>
看著譯出來的文字，楊集心中不由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他萬萬沒想到淵子遊除了文武雙全、軍政兼通，還有這麽優秀的演技。</p>
不過仔細朝中那些個大老，複又釋然了。</p>
隻因這年頭的大官，每一個都是演技精湛的人物，而他楊集，好像也是。</p>
“公子好像一點都不著急呢？”看著老神在在的楊集，側前方的慕容弦月好奇的問道。</p>
楊集抬眼看了慕容弦月一眼，詫異反問：“我為何在著急？”</p>
“‘聯軍’殺得淵太祚全軍覆沒，還把遼東北部殺得雞犬不留，占據了‘南夫餘城—金山城—銀城—多伐嶽’北部以後，又急匆匆的獻土降隋。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個中關要。”慕容弦月笑嘻嘻的說道：“而淵子遊作為高句麗的宰相，又怎能不知？既然他知道，自然會趁我們立足未穩，奪回失地。若不然，又如何向高元交待？”</p>
楊集聞言，笑著說道：“可他淵子遊，就是一‘傻子’。”</p>
慕容弦月愕然：“怎麽會？”</p>
“你自己看吧！”楊集將軍情往她麵前一推。</p>
其實楊集在前期，處處受製於人，大有把握不住之感，但是淵子遊攻打粟末靺鞨是一步臭棋，使他打贏此戰之後，一切都豁然開朗了，而所有的難題和壓力，則是全部轉移到淵子遊身上了。</p>
可以說，他和淵子遊都在賭，隻不過先發製人的淵子遊，不但給了楊集後發先至的破局之機，而且也想不到他楊集這麽大膽、這麽放得開。</p>
不過淵子遊掩耳盜鈴、懷揣明白裝湖塗這一手，玩得也蠻精彩的，如果他把真相說出來，高句麗君臣受製於民意，說不定得要硬起頭皮向大隋開戰。</p>
而現在，仇恨都轉到不複存在的粟末靺鞨身上；至於“聯軍”中的伯咄靺鞨、安車骨靺鞨、南北室韋，由於被大隋新的地盤隔著，高句麗哪怕想打也非常困難。當然了，他們也可翻越長白山天池、順著粟末水（鬆花江）南源頭下山，然後在他們的盟國白山靺鞨集結。隻是原屬於粟末靺鞨的粟末水流域中北部，盡皆大隋所有，而白山靺鞨麵對強勢進入東北的大隋，未必敢借道給高句麗。</p>
接下來，隻要大隋按兵不動，默默地消化所得地盤，那麽的高句麗兩大派便會相互扯皮、相互推諉，妥協出一相結果後，便是兩國之間的外交博弈了。</p>
慕容弦月接過軍情一看，一雙點漆似的眸子瞪得大大的，目光中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她驚訝的說道：“淵子遊居然真的是傻子？”</p>
“淵子遊可不傻呢，這是極高明的‘掩耳盜鈴’！”楊集笑了笑，將自己的推測說了一遍。</p>
“原來如此！”聽完楊集的表述，慕容弦月這才恍然大悟，她想了一想，雙眼忽然一亮：“公子，既然不打了，那麽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p>
“公子，李子雄總管送來急報！”楊集尚未說什麽，鮮於芳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看到楊集有些不便，就把急報拆開，把信箋一一鋪在桌子上。</p>
楊集看了一遍，笑容更盛。</p>
淵子遊竟然急切要求會麵，這情況與之前反著來了，要知道，楊集在年前可是主動發出邀請的，可是淵子遊卻推三阻四、語焉不詳，轉而讓他兒子淵太祚去打粟末靺鞨。可如今慘敗了，終於知道著急了。</p>
想著軍情上說的淵子遊的操作，楊集向鮮於芳說道：“知道乙支文德埋在哪裏嗎？”</p>
鮮於芳愣了，半天都答不上來。</p>
“我倒是知道！乙支文德給朱粲將軍一刀梟首，而首級好像被裴將軍打爆了。”柳如眉介紹完畢，不解的問道：“公子問這作甚？”</p>
一聽這話，楊集也想起來了，當時他覺得乙支文德是個極具威脅的人物，就讓朱粲一刀宰了，而後，裴行儼一錘子爆了乙支文德首級，現在想想，真不應該爆了首級。</p>
他苦笑道：“淵子遊非常需要乙支文德的屍首，如果賣給他，定能大賺一筆，可現在……唉，不提也罷。”</p>
柳如眉沉吟半晌，說道：“公子，檀允不是還在嗎？隻要他從旁指點，我就可以畫出一個六七分像的假頭！”</p>
“假頭瞞得了外人，瞞不了他的家人，與其讓人看穿，倒不如把屍體賣出去。”楊集笑著說道：“其實屍體也是可以的，畢竟還有檀允他們作證。”</p>
檀允等活口都被他收買了，防止他們不聽話，成為諜中諜，楊集灌了他們毒藥，等他們痛得快死了，才解毒；毒自然是解了，但卻說每半個月需要吃一次解藥，不然生生痛死。</p>
為了讓他們徹底相信，又在半個月後，於食物中投了一次，然後又解了。</p>
較之放回去的檀軍和另外一人，留在黃龍城的檀允等人更慘一些，他們幾乎每個半個月都被毒一次。</p>
這下子，不信都難。</p>
“公子決定放人了？”柳如眉笑問道。</p>
“檀允他們不是神，什麽越獄逃生之說，全都不靠譜，還是贖買正常些！”楊集笑了笑，續道：“眼下是放他們回去的最佳時機，要是錯過這次，日後就算我們放回去，他們也會受人懷疑，這便失去了利用價值。”</p>
“也行！”柳如眉點了點頭，向鮮於芳說道：“鮮於，讓玄武衛把乙支文德挖出來備用。”</p>
鮮於芳沒有動腦子，順口就問：“會不會爛了？”</p>
柳如眉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爛倒不至於，不過應該凍成石頭了。”</p>
“說得也是！”鮮於芳省悟過來，不好意思的笑了。</p>
“去吧。”柳如眉想了想，又叮囑道：“讓檀允他們也去認屍，免得出錯。”</p>
“喏。”鮮於芳應聲而去。</p>
柳如眉一邊刮痧，一邊擔心的問道：“公子身子不太舒服，剛剛刮過痧，又不能見風，公子要去見淵子遊麽？”</p>
“無妨，刮了痧，感覺舒服多了！不能見風就坐馬車去。而且我也不希望風雲再起，最好還是南下東山縣，去見一見淵子遊為宜。”在楊集看來，就是寒邪入體的小感冒而已，隻要刮過痧、練練武，出幾身大汗就好了。</p>
可是柳如眉、張出塵她們卻有些緊張過度了，回來這幾天，她們天天弄藥膳、天天弄什麽十全大補湯，補得他滿麵紅光隱隱、腦門閃閃發亮，下頭硬梆梆。</p>
痧也刮好了，柳如眉用一塊幹布擦去楊集背上的油，待楊集起身，張出塵連忙取來衣服，幫楊集穿上，生怕他又受風寒。</p>
這個時候毛孔張開，若是受了風寒，可不是開玩笑。</p>
忙碌完畢，張出塵、慕容弦月便收了刮痧工具，推門離開。</p>
等她們離開，柳如眉坐到楊集身體，頗有一些欲言又止的架勢。</p>
“何事？”楊集拿起茶杯，準備斟茶。</p>
柳如眉見狀，一把把茶壺奪了過去，嗔道：“剛刮痧，半個時辰內，是不能喝水的！”</p>
楊集隻好把茶杯放了回去，柔聲說道：“你說吧，何事？”</p>
自他出仕以來，柳如眉便不離不棄、步步跟隨，哪怕再苦再累，她也沒有一句怨言，甚至不想讓他有牽掛上陣，所以即便有了身孕也瞞著，而且以怕冷為由，避開了這場戰鬥，直到楊集回到黃龍城，她才道明了真相。</p>
這份潤物細無聲的情誼、溫柔、貼心，也是楊集最為看重的！</p>
柳如眉坐到丈夫對麵，說道：“裴相國的族弟裴世清來過黃龍城。”</p>
“人呢？”楊集怕感冒傳染給她，也沒有讓她坐到身邊。</p>
“走了！”柳如眉悠悠一歎，看著丈夫說道：“不過我代公子見了他一麵，聽他的意思，似是希望公子向聖人推薦他。”</p>
楊集問道：“他現在是什麽職務？”</p>
毫無疑問，他楊集是當朝第一紅人、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但是他出仕至今，從未向楊廣推薦過任何一個人，便是他的手下得以晉升，也是用實打實的功勞去換的，他隻不過如實上報罷了。但是他有一點卻是相國們也不具備的，那就是可以直接和皇帝對話，由他表功的人、幾乎沒有一人不被提拔，正是因此，所以人們以為他是“金口玉言”，一推一個準。</p>
楊集有此特殊“屬性”，導致與他交惡的世家門閥也眼饞得緊。這些大家族連改朝換代這樣的風浪都經曆過不少，雖說栽在楊集這個小輩手裏時，一開始頗為惱火，但是他們最重實利，一旦發現事實不可更改，而且楊集勾結皇帝掐住他們七寸，他們馬上就調整心態，希望和楊集改善關係。所以他在京城的時候，拜訪他的人幾乎是絡繹不絕。畢竟官場大清洗、軍隊大清洗，空出來的肥差很令人向往，若是楊集幫他們在皇帝耳邊說上一兩句話，即便不能平步青雲，但也少奮鬥很多年。</p>
不過裴世清雖然年輕，卻是和裴矩同輩的人，他現在竟然舍近求遠，這倒是讓楊集意外了。</p>
柳如眉說道：“據情報上說，裴世清是從九品上的文林郎。”</p>
從九品上文林郎可不是什麽芝麻官，而是和中州三把手、主管州兵的司馬同一級別，隻是在實權方麵，卻是沒法比。</p>
聽了柳如眉的話，楊集這才恍然。</p>
記得仁壽三年六月，他和新婚嬌妻蕭穎去裴府做客，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裴世清，當時，裴世清剛剛當上文林郎，正處於意氣風發時刻；然而幾年時間過去了，他還是文林郎。若是沒有台後的寒門官員，這當然說得過去，可裴世清不僅是裴氏子弟，而且還有一個相國堂兄，這就顯得不正常了。</p>
從這一點來判斷，裴矩好像對裴世清的晉升不太上心，所以他才跑到遼州來找侄女婿。</p>
“此事，我知道了。稍後，我寫封信給裴公，征求他的意見。”楊集也不是不懂變通，不過他一切都會以己為重，哪怕以後向楊廣舉薦人才，也不會把一些問題官員也推薦上去。那些問題官員雖然給舉薦人壯大了聲勢，但終究是一把把雙刃劍，他們未必可以傷人，但傷己的本事，卻是一等一的。</p>
比如說宇文述，他為了斂財，就把一些酒囊飯包推薦上去，這些人入仕以後，就算沒有瘋狂魚肉鄉裏、盤剝百姓，卻也不是有能耐的人，在武舉舞弊桉發的時候，朝中高官趁機痛打落水狗，把宇文述派係那些庸碌無為、貪婪無厭都搞了下去，當他們的罪行一一暴露，這又進一步傷到宇文述。</p>
</p>
反觀牛弘，就聰明多了，他作為兩朝吏部尚書，舉薦的人才多不勝數，可他舉薦的原則是不問門第，首重德行、才能為次，時至今日，他從未遭到反噬過，也是他不想拉幫結派，若是真的拉個派係，被他舉薦的人定然紛紛響應，短時間內就能組成一個大派係。</p>
對於以上這一邪，楊集引以為戒；這一正，楊集引以為師。而這個裴世清，連裴矩都不管，他可不想惹來一身臊。當然了，也許裴矩是另有安排，所以還是先行溝通為妙。</p>
“公子，湯來了！”這時，張出塵推開房門，端著一個木盤走了進來，盤子裏放一個大瓷盅、一隻碗。</p>
等她放到桌子上，楊集瞧了一眼，隻見Ru白色的湯汁上麵漂著一些切得薄薄的肉片，肉香裏摻雜著中藥的味道，他忍不住眉頭一皺：“這又是什麽？”</p>
張出塵神秘兮兮的說道：“九陽英雄湯，是老朱提供的配方。”</p>
楊集驚呆了：“什麽玩意兒？”</p>
“什麽叫什麽玩意啊？”張出塵白了楊集一眼，介紹道：“這裏麵除了人參、枸杞、紅棗，還有老虎、熊、鹿、豹子、狐狸、野牛、野馬、羚羊、驢子那什麽鞭……聽老朱說，這九陽英雄湯乃是至剛至陽的大補之物，有助於集中精力。”介紹完畢，她摸了摸瓷盅邊緣，說道：“已經不燙了，公子，喝了它。”</p>
“我不喝！”楊集黑著臉說道：“因為這裏還缺一樣。”</p>
張出塵說道：“還缺什麽？”</p>
“朱鞭！”楊集恨恨的說道。</p>
“豬鞭？我記住了。下回打頭野豬，再補上。”張出塵點了點頭，表示記住了，她繼續說道：“公子先就將著喝吧！”</p>
柳如眉聽著兩人的對話，差點笑死。她是聽出來了，楊集鬱悶之下所說的‘朱’，絕非是張出塵說的‘豬’。</p>
“公子，該喝湯了！”張出塵倒了一碗，端到了楊集麵前。</p>
楊集：“……”</p>
你是被小潘附身了，還是怎麽的？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p>
楊集赤著上身，坐在臨時住所後宅的一張馬紮，而上半身則是支在一張桌子之上；他這一次其實一仗未打、一人沒砍，但這麽來回奔波下來，竟然感冒了，現在不僅頭腦昏昏沉沉的，而且渾身酸痛，提不起勁來。</p>
柳如眉和張出塵一左一右坐在後麵兩側，她們各拿一個大碗，用碗邊沾了沾氣味刺鼻的桐油，“嘩嘩”的在楊集背上刮痧，僅隻十幾下子，背上就被刮出兩條紫黑色的“線”。</p>
“如眉姐，公子上痧好嚴重啊！”張出塵等女和柳如眉私交極好，她們私底下都稱柳如眉為姐姐；張出塵看著楊集背上兩條紫黑色的線，盡管知道不應該，可是刮出這個樣子，她心底深處，竟然有一種怪異的成就感。</p>
實際上，不止張出塵這麽想，便是柳如眉也是如此。她知道痧氣重，是楊集體內濕毒過盛，但這麽刮著，如果一點不紅，那麽作為“工作者”的人，確實沒有什麽存在感。【注】</p>
楊集沒有理會她們，而是翻看一份軍情，這是他部署在遼東城的細作用老鷹發來的，這些細作早去年就在遼東構建情報機構了，與朝廷的細作不同，這是獨屬於他的機構。</p>
看著譯出來的文字，楊集心中不由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他萬萬沒想到淵子遊除了文武雙全、軍政兼通，還有這麽優秀的演技。</p>
不過仔細朝中那些個大老，複又釋然了。</p>
隻因這年頭的大官，每一個都是演技精湛的人物，而他楊集，好像也是。</p>
“公子好像一點都不著急呢？”看著老神在在的楊集，側前方的慕容弦月好奇的問道。</p>
楊集抬眼看了慕容弦月一眼，詫異反問：“我為何在著急？”</p>
“‘聯軍’殺得淵太祚全軍覆沒，還把遼東北部殺得雞犬不留，占據了‘南夫餘城—金山城—銀城—多伐嶽’北部以後，又急匆匆的獻土降隋。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個中關要。”慕容弦月笑嘻嘻的說道：“而淵子遊作為高句麗的宰相，又怎能不知？既然他知道，自然會趁我們立足未穩，奪回失地。若不然，又如何向高元交待？”</p>
楊集聞言，笑著說道：“可他淵子遊，就是一‘傻子’。”</p>
慕容弦月愕然：“怎麽會？”</p>
“你自己看吧！”楊集將軍情往她麵前一推。</p>
其實楊集在前期，處處受製於人，大有把握不住之感，但是淵子遊攻打粟末靺鞨是一步臭棋，使他打贏此戰之後，一切都豁然開朗了，而所有的難題和壓力，則是全部轉移到淵子遊身上了。</p>
可以說，他和淵子遊都在賭，隻不過先發製人的淵子遊，不但給了楊集後發先至的破局之機，而且也想不到他楊集這麽大膽、這麽放得開。</p>
不過淵子遊掩耳盜鈴、懷揣明白裝湖塗這一手，玩得也蠻精彩的，如果他把真相說出來，高句麗君臣受製於民意，說不定得要硬起頭皮向大隋開戰。</p>
而現在，仇恨都轉到不複存在的粟末靺鞨身上；至於“聯軍”中的伯咄靺鞨、安車骨靺鞨、南北室韋，由於被大隋新的地盤隔著，高句麗哪怕想打也非常困難。當然了，他們也可翻越長白山天池、順著粟末水（鬆花江）南源頭下山，然後在他們的盟國白山靺鞨集結。隻是原屬於粟末靺鞨的粟末水流域中北部，盡皆大隋所有，而白山靺鞨麵對強勢進入東北的大隋，未必敢借道給高句麗。</p>
接下來，隻要大隋按兵不動，默默地消化所得地盤，那麽的高句麗兩大派便會相互扯皮、相互推諉，妥協出一相結果後，便是兩國之間的外交博弈了。</p>
慕容弦月接過軍情一看，一雙點漆似的眸子瞪得大大的，目光中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她驚訝的說道：“淵子遊居然真的是傻子？”</p>
“淵子遊可不傻呢，這是極高明的‘掩耳盜鈴’！”楊集笑了笑，將自己的推測說了一遍。</p>
“原來如此！”聽完楊集的表述，慕容弦月這才恍然大悟，她想了一想，雙眼忽然一亮：“公子，既然不打了，那麽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p>
“公子，李子雄總管送來急報！”楊集尚未說什麽，鮮於芳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看到楊集有些不便，就把急報拆開，把信箋一一鋪在桌子上。</p>
楊集看了一遍，笑容更盛。</p>
淵子遊竟然急切要求會麵，這情況與之前反著來了，要知道，楊集在年前可是主動發出邀請的，可是淵子遊卻推三阻四、語焉不詳，轉而讓他兒子淵太祚去打粟末靺鞨。可如今慘敗了，終於知道著急了。</p>
想著軍情上說的淵子遊的操作，楊集向鮮於芳說道：“知道乙支文德埋在哪裏嗎？”</p>
鮮於芳愣了，半天都答不上來。</p>
“我倒是知道！乙支文德給朱粲將軍一刀梟首，而首級好像被裴將軍打爆了。”柳如眉介紹完畢，不解的問道：“公子問這作甚？”</p>
一聽這話，楊集也想起來了，當時他覺得乙支文德是個極具威脅的人物，就讓朱粲一刀宰了，而後，裴行儼一錘子爆了乙支文德首級，現在想想，真不應該爆了首級。</p>
他苦笑道：“淵子遊非常需要乙支文德的屍首，如果賣給他，定能大賺一筆，可現在……唉，不提也罷。”</p>
柳如眉沉吟半晌，說道：“公子，檀允不是還在嗎？隻要他從旁指點，我就可以畫出一個六七分像的假頭！”</p>
“假頭瞞得了外人，瞞不了他的家人，與其讓人看穿，倒不如把屍體賣出去。”楊集笑著說道：“其實屍體也是可以的，畢竟還有檀允他們作證。”</p>
檀允等活口都被他收買了，防止他們不聽話，成為諜中諜，楊集灌了他們毒藥，等他們痛得快死了，才解毒；毒自然是解了，但卻說每半個月需要吃一次解藥，不然生生痛死。</p>
為了讓他們徹底相信，又在半個月後，於食物中投了一次，然後又解了。</p>
較之放回去的檀軍和另外一人，留在黃龍城的檀允等人更慘一些，他們幾乎每個半個月都被毒一次。</p>
這下子，不信都難。</p>
“公子決定放人了？”柳如眉笑問道。</p>
“檀允他們不是神，什麽越獄逃生之說，全都不靠譜，還是贖買正常些！”楊集笑了笑，續道：“眼下是放他們回去的最佳時機，要是錯過這次，日後就算我們放回去，他們也會受人懷疑，這便失去了利用價值。”</p>
“也行！”柳如眉點了點頭，向鮮於芳說道：“鮮於，讓玄武衛把乙支文德挖出來備用。”</p>
鮮於芳沒有動腦子，順口就問：“會不會爛了？”</p>
柳如眉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爛倒不至於，不過應該凍成石頭了。”</p>
“說得也是！”鮮於芳省悟過來，不好意思的笑了。</p>
“去吧。”柳如眉想了想，又叮囑道：“讓檀允他們也去認屍，免得出錯。”</p>
“喏。”鮮於芳應聲而去。</p>
柳如眉一邊刮痧，一邊擔心的問道：“公子身子不太舒服，剛剛刮過痧，又不能見風，公子要去見淵子遊麽？”</p>
“無妨，刮了痧，感覺舒服多了！不能見風就坐馬車去。而且我也不希望風雲再起，最好還是南下東山縣，去見一見淵子遊為宜。”在楊集看來，就是寒邪入體的小感冒而已，隻要刮過痧、練練武，出幾身大汗就好了。</p>
可是柳如眉、張出塵她們卻有些緊張過度了，回來這幾天，她們天天弄藥膳、天天弄什麽十全大補湯，補得他滿麵紅光隱隱、腦門閃閃發亮，下頭硬梆梆。</p>
痧也刮好了，柳如眉用一塊幹布擦去楊集背上的油，待楊集起身，張出塵連忙取來衣服，幫楊集穿上，生怕他又受風寒。</p>
這個時候毛孔張開，若是受了風寒，可不是開玩笑。</p>
忙碌完畢，張出塵、慕容弦月便收了刮痧工具，推門離開。</p>
等她們離開，柳如眉坐到楊集身體，頗有一些欲言又止的架勢。</p>
“何事？”楊集拿起茶杯，準備斟茶。</p>
柳如眉見狀，一把把茶壺奪了過去，嗔道：“剛刮痧，半個時辰內，是不能喝水的！”</p>
楊集隻好把茶杯放了回去，柔聲說道：“你說吧，何事？”</p>
自他出仕以來，柳如眉便不離不棄、步步跟隨，哪怕再苦再累，她也沒有一句怨言，甚至不想讓他有牽掛上陣，所以即便有了身孕也瞞著，而且以怕冷為由，避開了這場戰鬥，直到楊集回到黃龍城，她才道明了真相。</p>
這份潤物細無聲的情誼、溫柔、貼心，也是楊集最為看重的！</p>
柳如眉坐到丈夫對麵，說道：“裴相國的族弟裴世清來過黃龍城。”</p>
“人呢？”楊集怕感冒傳染給她，也沒有讓她坐到身邊。</p>
“走了！”柳如眉悠悠一歎，看著丈夫說道：“不過我代公子見了他一麵，聽他的意思，似是希望公子向聖人推薦他。”</p>
楊集問道：“他現在是什麽職務？”</p>
毫無疑問，他楊集是當朝第一紅人、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但是他出仕至今，從未向楊廣推薦過任何一個人，便是他的手下得以晉升，也是用實打實的功勞去換的，他隻不過如實上報罷了。但是他有一點卻是相國們也不具備的，那就是可以直接和皇帝對話，由他表功的人、幾乎沒有一人不被提拔，正是因此，所以人們以為他是“金口玉言”，一推一個準。</p>
楊集有此特殊“屬性”，導致與他交惡的世家門閥也眼饞得緊。這些大家族連改朝換代這樣的風浪都經曆過不少，雖說栽在楊集這個小輩手裏時，一開始頗為惱火，但是他們最重實利，一旦發現事實不可更改，而且楊集勾結皇帝掐住他們七寸，他們馬上就調整心態，希望和楊集改善關係。所以他在京城的時候，拜訪他的人幾乎是絡繹不絕。畢竟官場大清洗、軍隊大清洗，空出來的肥差很令人向往，若是楊集幫他們在皇帝耳邊說上一兩句話，即便不能平步青雲，但也少奮鬥很多年。</p>
不過裴世清雖然年輕，卻是和裴矩同輩的人，他現在竟然舍近求遠，這倒是讓楊集意外了。</p>
柳如眉說道：“據情報上說，裴世清是從九品上的文林郎。”</p>
從九品上文林郎可不是什麽芝麻官，而是和中州三把手、主管州兵的司馬同一級別，隻是在實權方麵，卻是沒法比。</p>
聽了柳如眉的話，楊集這才恍然。</p>
記得仁壽三年六月，他和新婚嬌妻蕭穎去裴府做客，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裴世清，當時，裴世清剛剛當上文林郎，正處於意氣風發時刻；然而幾年時間過去了，他還是文林郎。若是沒有台後的寒門官員，這當然說得過去，可裴世清不僅是裴氏子弟，而且還有一個相國堂兄，這就顯得不正常了。</p>
從這一點來判斷，裴矩好像對裴世清的晉升不太上心，所以他才跑到遼州來找侄女婿。</p>
“此事，我知道了。稍後，我寫封信給裴公，征求他的意見。”楊集也不是不懂變通，不過他一切都會以己為重，哪怕以後向楊廣舉薦人才，也不會把一些問題官員也推薦上去。那些問題官員雖然給舉薦人壯大了聲勢，但終究是一把把雙刃劍，他們未必可以傷人，但傷己的本事，卻是一等一的。</p>
比如說宇文述，他為了斂財，就把一些酒囊飯包推薦上去，這些人入仕以後，就算沒有瘋狂魚肉鄉裏、盤剝百姓，卻也不是有能耐的人，在武舉舞弊桉發的時候，朝中高官趁機痛打落水狗，把宇文述派係那些庸碌無為、貪婪無厭都搞了下去，當他們的罪行一一暴露，這又進一步傷到宇文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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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牛弘，就聰明多了，他作為兩朝吏部尚書，舉薦的人才多不勝數，可他舉薦的原則是不問門第，首重德行、才能為次，時至今日，他從未遭到反噬過，也是他不想拉幫結派，若是真的拉個派係，被他舉薦的人定然紛紛響應，短時間內就能組成一個大派係。</p>
對於以上這一邪，楊集引以為戒；這一正，楊集引以為師。而這個裴世清，連裴矩都不管，他可不想惹來一身臊。當然了，也許裴矩是另有安排，所以還是先行溝通為妙。</p>
“公子，湯來了！”這時，張出塵推開房門，端著一個木盤走了進來，盤子裏放一個大瓷盅、一隻碗。</p>
等她放到桌子上，楊集瞧了一眼，隻見Ru白色的湯汁上麵漂著一些切得薄薄的肉片，肉香裏摻雜著中藥的味道，他忍不住眉頭一皺：“這又是什麽？”</p>
張出塵神秘兮兮的說道：“九陽英雄湯，是老朱提供的配方。”</p>
楊集驚呆了：“什麽玩意兒？”</p>
“什麽叫什麽玩意啊？”張出塵白了楊集一眼，介紹道：“這裏麵除了人參、枸杞、紅棗，還有老虎、熊、鹿、豹子、狐狸、野牛、野馬、羚羊、驢子那什麽鞭……聽老朱說，這九陽英雄湯乃是至剛至陽的大補之物，有助於集中精力。”介紹完畢，她摸了摸瓷盅邊緣，說道：“已經不燙了，公子，喝了它。”</p>
“我不喝！”楊集黑著臉說道：“因為這裏還缺一樣。”</p>
張出塵說道：“還缺什麽？”</p>
“朱鞭！”楊集恨恨的說道。</p>
“豬鞭？我記住了。下回打頭野豬，再補上。”張出塵點了點頭，表示記住了，她繼續說道：“公子先就將著喝吧！”</p>
柳如眉聽著兩人的對話，差點笑死。她是聽出來了，楊集鬱悶之下所說的‘朱’，絕非是張出塵說的‘豬’。</p>
“公子，該喝湯了！”張出塵倒了一碗，端到了楊集麵前。</p>
楊集：“……”</p>
你是被小潘附身了，還是怎麽的？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