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當頭落下,卻在最後關頭偏得一偏,傅妧隻覺頭皮一鬆,回頭看時卻見襲擊自己那人也是一臉驚愕,手裏抓著一把斷發。


    那人一擊失敗。雖然困惑,卻還是為著完成任務,揮舞著手裏的短刀又要衝上來。


    傅妧想要後退,怎奈方才已經嚇軟了腿,竟是有心無力,隻像待宰獵物一般呆立著動彈不得。然而這一次他已經沒了機會,半空裏一抹銀光閃過,直直沒入他眉心。與此同時,一股大力自傅妧腰帶後麵傳來,拖得她不由自主後退兩步。


    傅妧隻聽得極輕微的“撲”的一聲,那人的身子猶在向前衝去,全身的骨架卻像是突然軟了一般,登時向一邊歪斜過去,最後撲通一聲攤開四肢摔在地上。


    傅妧定睛看去,隻見那人眉心破開了極細微的一個血孔,但並未有大量的血滲出,乍看上去隻像是一顆紅痣一般。


    她這廂驚魂未定,耳畔卻有戲謔笑語響起:“不急著感謝你的救命恩人,倒盯著那死人看個沒完?”


    這個聲音她記得,那種刻意裝出的低沉喑啞,正是那數度出現的神秘白衣人的。


    她正想輕蔑地說一句“又是你”,但出口時卻變作了:“小心!”因為那群人見同伴死了,一個個都紅了眼,各抽刀劍砍來,白衣人卻是兩手空空,讓傅妧不得不替他和自己的小命捏一把汗。


    “算你有良心!”他陡然湊上來在她耳邊道,嘴唇觸到她的耳垂。雖然還隔著他臉上的絲巾,但傅妧仍不爭氣地紅了臉。


    下一個瞬間,白衣男子已經自她身側掠過,徒手迎上手持刀械的對手。漸暗的天色中,他的身形如同鬼魅,瞬間便掠過了半條小巷。在他身後,那些歹徒的屍體橫了一地,每個人都是一模一樣的木然神情,眉心皆留下了血點。


    而瞬間連取數人性命的罪魁禍首,卻在巷口止步回眸,輕聲道:“我叫顏子瀟。”他的聲音雖輕,卻像是自耳邊傳來的。


    傅妧的回應是高高揚起的眉毛,和明擺著不相信的口氣:“這是真名?”


    顏子瀟愣了片刻,瞬間掠至她身後,不滿道:“喂,你對救命恩人還這般質問,小心一會兒真正的惡人來了,沒人幫你。”


    傅妧哼了一聲,揪著斷發道:“你既有那般好本事,為何要砍我的頭發,而不是斷了那人的手?”她翻了個白眼,語氣中的奉承和撒嬌意味拿捏的恰到好處,卻又並不顯諂媚。


    顏子瀟卻猛然退開一步,警惕道:“你又想怎麽偷襲我?”


    傅妧微微嘟嘴,歉然道:“人家前兩次不知道你意欲何為,自然是要防一防的,何況我那點小伎倆根本就沒有用,你男子漢大丈夫,兼以英雄蓋世,還會怕我這麽個小姑娘麽?”


    說到最後一句,已隱約挑釁。隻是那顏子瀟才不肯上鉤,隻故作苦惱道:“我師傅曾經說過,這世上拿著刀的敵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軟語溫存的女子,美人毒,蝕骨殺人於無形中,最是可怕。”


    他略微停頓了一下,又道:“至於斷發之舉,實在是……在下有潔癖,不喜鮮血橫飛的場麵,若是沾到衣袍,洗起來委實麻煩。”


    傅妧心下惱火,在口舌方麵她說不過這個家夥,不如在戰況膠著時趁早撤離戰場,於是她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顏子瀟卻追了上來,故意作出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從寬大衣袖裏摸出一把折扇在手裏敲著,殷勤道:“傅姑娘,夜黑路遠,讓小生送你一程?”


    傅妧假笑一聲,指著前麵的路口道:“顏大俠,過了路口左轉就是戲園子,那裏自有祝英台等你唱樓台會。”


    她話音未落,衣袖卻突然被顏子瀟抓住,迫不得已停步。彼時正是晚霞滿天,顏子瀟一點點俯下身來,雙眸熠熠生輝。


    傅妧頓時感到連呼吸都不順暢了,那一瞬間忽然心跳如擂鼓,周身的血液像是被點燃了似的,瘋狂地在血脈中沸騰。


    頰邊陡然一涼,麵紗隨即飄落,但顏子瀟卻並未如預料中做出什麽冒犯之舉。


    傅妧隻覺鬢發一緊,抬手去摸時才發覺發間多了鮮花。顏子瀟用花枝將她的斷發卷起插到發髻裏麵,巧妙地掩飾了那一簇斷發。


    顏子瀟後退一步端詳了一下,才笑道:“可惜……我偏偏喜歡采路邊的野花。”


    傅妧還未體味出他話中的諷刺之意,他已經縱身躍起,長笑而去。這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隻見漫天晚霞的映襯下妙齡少女俏然而立,微紅雙頰上眼眸亮如燦星,七分羞澀三分薄怒,便是十分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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