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慕三千征詢的目光,傅妧下意識地低垂眼簾避開了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問題問的準確而尖銳,讓她本能地想要回避。


    這一刻,慕三千卻比從前要伶俐許多,自行代答道:“如果真的完全放下,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躲著顏師兄了吧?”


    “我沒有躲他。”傅妧猝然開口,正正撞上三千清澈的目光,終究是有幾分底氣不足。


    “是,你已經到這裏來看他了,但是之前的那幾個月呢?”她輕聲問道,雖然沒有責備的意思,但從語氣裏可以聽出,她是並不讚同的。


    傅妧閉上眼睛,盡量心平氣和道:“他已經不記得我了,我在哪裏還有什麽意義?”


    至此,慕三千終於沉默,而傅妧也始終不曾睜眼,她唯恐眼底蓄積的淚水會出賣她的真實內心。已經堅持了那麽久,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在離他這麽近的地方功虧一簣?


    之所以蝸居在那極北之地,不過是想讓無法跨越的距離隔開彼此,或者看不到,就不會想念。又或者即使想念,也不會讓他知道。


    現在想來,他就算知道又如何呢?剛才麵對麵的坐著,他依舊沒有認出她來,甚至連絲毫的印象都沒有,流沙穀的術法果然神奇,能將一個人完全從另外一個人心上抹去,連記憶這種私密的東西,都可以用外力改變。


    傅妧兀自咬緊了嘴唇,耳畔卻聽到了慕三千的笑聲。


    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了她滿臉狡黠的笑容:“承認了吧,你還是掛念顏師兄的,不過是氣他不記得你了,是不是?”


    “你在胡說什麽,”傅妧皺眉,“我有什麽好生氣的,明明就是我要求那樣做的,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


    倘若早知今日,她能好好的活著,當初那般堅定不移要抹去他記憶的信念,是否會動搖?


    隻是這樣設想了一下,心頭卻更加酸楚。大約是會動搖,但內心的負罪感卻會更深,畢竟她現在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因為洛奕的犧牲。


    就算有再多的人告訴她,洛奕就算不救她,也活不了多久,但是……她還是不能原諒自己。


    或許,這般的陰差陽錯是上天注定,因此她怎麽也笑不出來。


    慕三千笑了一會兒,麵色也漸漸凝重起來,良久,她緩緩開口:“我曾經求過師傅,和南宮師兄一起,希望他能解開那個血咒,可是……”


    傅妧苦笑,不必說也知道答案。靜烜雖然後期略有讓步,但之前一直視她為洪水猛獸,恨不能殺之而後快。如今留得她在人世,不過是因為蕭衍已然全盤忘記,有沒有傅妧這個人活著對他來說根本任何意義都沒有,所以靜烜也無須再動手對付她。


    “對不起,”慕三千懊惱道,“都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嘴,淨是些胡說八道,南宮之前囑咐了我一大堆……可是說著說著,我就忘記了,真是該死。”


    傅妧勉強笑了笑:“怎麽會,我其實很羨慕你這樣的個性,可以拿得起放得下,不必像我這樣總是為一點小事糾結。”


    慕三千握住她的手,誠摯道:“你一定也能做到的,至少,如果你留在這裏,顏師兄他一定會再次愛上你,這和記不記得起來有什麽區別呢?”


    傅妧愣住了,她從未想過會有這個可能。


    在她開口前,另外一個氣勢洶洶的聲音已然傳來:“你休想!”


    那聲音有幾分熟悉,傅妧回過頭去,就看到了怒氣衝衝走過來的元盈。她出嫁許久,早已改作婦人裝扮,但那張臉那雙眼睛卻絲毫沒有變化,包括臉上的那種神氣。


    傅妧瞬間想起了從前在鳳池宮,第一次見到這嬌蠻公主的情景,竟像是被魘住了一樣,隻怔怔地保持著那個姿勢,臉色蒼白。


    那段時光,是她人生中第一段噩夢的開始,那些欺淩和虐待,她雖做足了心理準備要承受,卻永遠無法忽視那些給她帶來的折磨。


    “你說什麽?”慕三千見傅妧神色有異,忙跳起來擋在她身前。


    她本來就看不起元盈這種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在皇宮裏又是囂張跋扈,從前兩人雖然碰麵不多,但一見麵就要鬥個沒完。


    “我說她休想,”元盈毫不示弱地吼回去,“來人,把這個女人給我丟的遠遠的!”


    她身後是全副武裝的侍衛,其中有從南楚跟過去的親隨,也有北燕太後分給她的親信,那些人不管慕三千是什麽身份,上前就要動手。


    慕三千怎能任由那些人帶走傅妧,當下拔劍動手,場麵一時間亂的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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