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君臣二人勉強達成一致的這天起,他們共同關注的女子似乎就像前者說的那樣,一天比一天好了。


    是了,君語心不光沒再犯病,連情緒都高漲了不少。這多虧了明疏影挖空心思轉移她的注意力,不是拿些書上看到的段子來逗她發笑,就是找些市麵上新出的繡品或是近來流行的發髻跟她一道探討、嚐試,兩個月下來,以往總是死氣沉沉的攝政王府裏居然充滿了歡聲笑語,這讓府中眾人都快要不認得這個他們每天待著的地方了。


    對此,君寧天始終都木著個臉,沒有任何表示。唯有在長姐招呼他過去一塊兒說話的時候,他的臉色才會有所緩和。


    明疏影暗自好笑:原來,她的攝政王不光是個憂國憂民的好臣子,還是個聽話懂事的好弟弟呢。


    是日,春光明媚,鶯飛草長,暖意融融的王府後院裏,明疏影和往常一樣,化名“寧景”,與君語心品評新茶。君寧天過路,看到兩個相差一輪甲子的女子坐在一起談笑風生,心底罕見地生出些許寧靜。


    說起來,他倒是有些奇怪,自女帝恢複清明,不過也就一年半載的工夫,她怎就在這短短的時日裏,習得了那麽多或正兒八經或旁門左道的知識?雖說之前,他曾看著她命人將書冊送去寢殿,也聽說她偷偷讓人往她宮裏搬了各種各樣的書,但僅憑這三百多天的時間……莫非,她真就聰慧過人、博聞強記?


    向來對聰明人頗有好感的男子很快就被對方的視線給逮著了。


    明疏影衝著他粲然一笑,十分順溜地喊出了一聲“君哥哥”。


    對於女子宮裏宮外切換自如的做法以及一入王府便自來熟的叫法,君寧天已經習以為常。他照舊板著張臉不作回應,但兩條長腿好歹是邁了開,一雙眼更是迎上了長姐隨後投來的目光。


    他的神情稍稍柔和了一點兒——縱然是這一細微的變化,也被明疏影看得一清二楚。


    唉,什麽時候攝政王也能對她溫柔點,就好了。


    明疏影開始幻想一個待她和顏悅色的君寧天,然後,她打消了適才那鬼使神差而來的念頭。


    不把臉凍著的攝政王不是好攝政王——她還是多擔待著點吧。


    話雖如此,由於長姐在場,君寧天“愛屋及烏”,對待讓姐姐高興的女子也就隨和了少許,以至於君語心拿他們倆開玩笑,他都沒有麵露不悅抑或明嘲暗諷,這讓明疏影有恃無恐的同時,也叫君語心的某個心思悄悄冒頭。


    對待姑娘家,弟弟曆來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甭管對方是貌若天仙還是才華橫溢,在他眼裏,她們向來就跟院裏的花花草草差不多。可是,在寧姑娘的跟前,他倒是不那麽冷淡疏離,偶爾還會順著話頭同她扛上兩句。


    君語心覺得,她有必要挑個日子偷偷出府,到隔壁街上去打聽一下這個寧家。


    若是寧景姑娘的父母不介意女婿比女兒大上整整十歲……


    越想越多的君家長女忽然覺得有點兒興奮。誰讓這麽些年過去了,弟弟竟還是孑然一身呢?眼下,爹娘都不在了,長姐為母,她這個當姐姐的,務必得替他好好籌謀一番。


    當然,在此之前,她還得先探探當事人的口風。


    於是,自某一天起,明疏影就依稀感覺到,她與君語心的談話開始朝著某個詭異的方向發展。


    什麽是不是有心上人啦,父母雙親可有中意的乘龍快婿啦,喜歡什麽樣的男子啦……這是要替她說親?而且,說親對象貌似還是那個凍死人不償命的攝政王?


    明疏影哭笑不得:為什麽大家都喜歡莫名其妙地把他們倆湊成一對?他們就這麽有夫妻相嗎?


    在腦袋裏將自個兒這張臉和君寧天的擱一塊兒比較了一下,明疏影覺得,大夥兒實在是太逗。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明疏影不好在君語心麵前表現得太明顯,是以,每每對方話裏帶話的時候,她隻好打著哈哈蒙混過關,或者暗示自己對君寧天隻有兄妹之情。


    要說這兄妹之情,其實也是……沒有的。誰讓君寧天終日對她冷著個臉,她就是想跟他培養感情,那也沒這個能耐、沒這個膽啊。


    所以,她還是悠著點吧。


    這樣思忖著,明疏影隻當先前的對話不存在,兀自轉移了話題,又陪著女子聊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了。


    君語心並未窮追猛打,雖然已是幾次“失利”,但她還是噙著柔和的笑意,親自送客人到王府門口,看著她在侍衛的陪同下步行回家。等到兩人走得沒影了,她才回屋改換了裝束,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後門溜了出去。


    入住攝政王府的幾個月來,弟弟從不讓她單獨出門,仿佛生怕她沒人看著就會走丟一般,他小心翼翼地嗬護著她這個姐姐,即便她偶爾離府,他也定要命丫鬟和侍衛一明一暗地陪護著。所以,想要暗中打聽寧景姑娘而不被他知道,還得靠她單獨溜出去行事。


    回頭確認無人發現,君語心得以大大方方地走到街上,繞了遠路,去往目的地。平日裏拉家常的時候,她都了解過了,寧家的確就在隔壁的那條街上,徒步行走,也不過就兩盞茶的工夫。當然,她不打算貿然登門叨擾,隻想私下裏向附近的人打探情況。


    殊不知這個時候,明疏影早就在君寧天的默許乃至協助下,偽造了一個鄰裏皆知的寧家。


    “哦,姑娘你問寧家啊?寧家的人人不錯呀,雖然不是當官的,可看著貴氣呢!”


    “寧姑娘?沒聽說有婆家吧……”


    “寧姑娘長得挺漂亮的,嗯……”


    一路問下來,君語心越發覺得有戲了。可是,就在她已然開始盤算要怎麽把弟弟跟人家湊對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寧家?哪兒來什麽寧家?我在這兒住了二十年了,從來沒見過姓寧的人家。”


    “這位大娘莫不是離得稍遠,所以不曉得?就是前幾個月剛搬來這的寧家啊?”


    “沒有哇?我就住在這裏,上個月是出去過幾天,可回來後也沒聽說新來了哪戶人家啊?姑娘,我看……是你弄錯了吧?”


    萬分篤定的回複,讓君語心不由怔住。她又去找了另一些人問,詭異的是,附近的絕大多數人都知道寧家,並對其作出了大同小異的評價,卻有極個別人表示一無所聞,反過來問她是不是尋錯了廟門。而這少數人的身上,存在一個共同的特征——上個月,他們都離開過皇城,一走便是十天半個月。


    君語心忽然覺得有什麽很不對勁。她想起女子身邊那個幾乎寸步不離的侍衛,想起那隻據說是宮裏賞的暖手爐,想起女子舉手投足間的活潑卻不失優雅……


    她一下子握緊了拳頭,跑去打聽了寧家的地址,直接尋到了一座陌生的府邸。


    不,她不能進去,不能……打草驚蛇。


    於暗處盯著那大門緊閉的宅邸望了好一會兒,君語心才擰著細眉,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她又先後兩次偷偷溜出王府。後一次悄悄從後門回來的時候,她已全然沒了一個月前的心思,以至於一整天都呆呆地坐在床前,望著窗外的藍天出神。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恍恍惚惚的女子突然勾唇一笑,待她徐徐起身時,臉上便再無前一刻那失神的模樣。


    百密必有一疏。那二人費盡心思收買了街坊鄰居,製造出一個看似並無破綻的假象,但終究還是遺漏了幾個剛好出了遠門的人。


    公主……嗬,皇上。


    寧天啊寧天,既然你始終沒有辦法下定決心,那就由姐姐代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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