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三月若已經是陽春,奉天的三月夜晚卻還有幾分料峭。雖然蓋著厚絲絨被,太福晉卻還是覺得有些冷。也不知道怎麽的,她心裏總覺得有些慌亂,心口微微的疼,翻來覆去都沒睡著,便起身叫值夜的丫環金秋。


    “金秋,金秋,給我倒杯茶來。”


    金秋原本半靠在旁邊小榻上打瞌睡呢,聽到太福晉喊她,忙一個激靈坐起來,“茶水涼了,我去叫外麵婆子拿茶吊子過來。”


    太福晉點點頭,金秋便往外間去了,外間還有值夜的婆子,專門負責打更守夜伺候茶水等粗活。


    不過長夜漫漫,粗使婆子也熬不太住,雖然守在茶吊子邊,倒是頭跟點蒜似得,金秋自己雖然也困得打盹,但是被喊醒,本就脾氣煩躁,看見婆子打瞌睡卻來氣了,張口就罵道。


    “你膽子倒是不小,叫你看太福晉的茶水,你竟然敢睡覺。”


    那婆子雖然生氣,然而太福晉身邊的丫環地位高,她並不敢爭辯,不敢爭辯不說,還要陪著笑臉,“金秋姑娘是來拿熱水的?一直燒著呢,我就是眯眯眼,並不敢睡。”


    “糊弄誰呢?當我是傻的嗎?”金秋翻了個白眼,看了一下茶水是滾的,便直接提了茶吊子走了。


    那婆子氣不過,看著金秋的背影悄悄吐了口唾沫,心裏暗自罵道,這小蹄子拿失手了,燙著了才好呢。


    誰知道她剛剛在心裏罵完,院子大門就被人砰砰砰的敲起來了,還伴隨著驚慌的高聲喊門聲。“開門啊,開門啊。”


    金秋被這聲響一嚇,手一抖,真個把壺碰到門框上了,灑了不少在她腳上,頓時燙的尖叫起來,要不是她自己反應的還算是快,抓緊了壺,若是鬆了手,全灑出來,怕是一雙腳要廢了。


    饒是如此,她腳上怕也得燙個大泡,想想自己是被拍門聲給嚇得,金秋的脾氣頓時上來了,“太福晉還休息著,誰過來拍門!號喪啊!”


    拍門聲本來就響,金秋還這樣鬧,太福晉便是不醒,也得被吵醒了,何況太福晉本來就醒著,便親自走出來了,訓斥金秋。


    “你渾說什麽呢?還不去開門。”


    金秋雖然在粗使婆子麵前各種跋扈,然而在太福晉麵前就沒有那樣的威風了,雖然腳上讓燙了一下,還是和粗使婆子一道去開門。此時太福晉身邊其他幾個丫環如冬青,喜春等也聽見動靜披衣服出來看了。


    冬青和金秋關係一向不太好,見金秋被太福晉訓斥了,臉上還露出了個淺淺的笑來。


    不過很快的,她就笑不出來了,就見來人開了門就直衝到太福晉麵前跪下。


    “老祖宗,老祖宗,不好了,王爺厥過去了,看著不太好。”


    金秋那一句話還真是說對了,來人還真是號喪的。


    “你說什麽?什麽叫不太好?”


    太福晉一下子就蒙了,站都站不穩,踉蹌了一步,方才定了定神繼續道,“去請太醫過來了嗎?”


    “已經派人去請了。”


    太福晉看著跪在地上如喪考妣的小丫頭,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暗自安撫自己,這些下人往往是朝厲害裏說,未必會如何。


    不過著急自是難免的,太福晉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往康親王院子裏走,還是喜春小跑進屋拿了一件大披風,然後在康親王所住的正院門口方才追上眾人,給康親王太福晉披上。


    太福晉哪裏理會這個,還沒進院子門就聽到年輕女子嗚嗚的哭聲,心中更是慌亂了。


    進了院子,正屋裏燈火輝煌,庶福晉張佳氏哭成了個淚人兒,一雙嬌媚的大眼睛腫的個核桃似得,一見太福晉進來,就跪下了,依舊嗚嗚的哭著。


    太福晉雖然年紀大了,然而年輕時候畢竟也是經過人事的,聞著味道就覺得不對,雖然窗戶都打開著,地下香爐裏還焚著香,然而男女歡愛之後的味道卻還是遮掩不掉的。


    再看迎出來的太醫臉上恐懼焦急裏帶著尷尬的神情,太福晉還有什麽不懂得,還沒等張佳氏說話,抬腳就把庶福晉張佳氏給踹到在地。


    “你這個狐媚子做了什麽!”


    太福晉是蒙古人,年輕的時候也是能騎馬打獵的,如今雖然年紀大了,盛怒之下一腳還是踢得張佳氏險些閉了氣。


    然而張佳氏心知,自己這次能不能保住命就看接下來的發揮了,絲毫不敢鬆懈,反而借勢抱住了太福晉的大腿,哭了起來。


    “奴婢真的冤枉啊?”


    “你冤枉,你冤枉什麽?”太福晉又不是男人,自然不會因為張佳氏的梨花帶雨而心軟,反而越發憤怒,“若不是你們這起狐媚子,王爺豈能這樣。”


    張佳氏哽咽道,“本來這夜裏是我陪王爺的,隻是我肚子不好,半夜裏起夜,小丫頭墜兒趁著我不備,爬到王爺的床上,勾搭了王爺,也不知道這賤人用了什麽壞招,把王爺害成這樣。”


    “你說是墜兒就是墜兒的錯了?”太福晉並不是很信張佳氏的話,揚眉看著張佳氏,伸手就給了她個大耳刮,“我看就是你在推卸。”


    張佳氏臉上瞬間紅腫,不過仍舊解釋,“並不敢騙太福晉,墜兒在王爺的床上,不僅我一個人看見。”


    “墜兒呢?”太福晉立刻揚聲叫道,看起來恨不得立刻拿住墜兒打死。


    “叫我捆了關在柴房裏了。”張佳氏見太福晉的仇恨轉移了,忙道,“眼下最要緊的是王爺的病,太醫正在裏間急救,也不知道如何了。”


    太福晉忙往裏間去,太醫見著她,便有些躲閃的低了頭跪下。


    太福晉沒注意到這個小細節,隻管問,“王爺怎麽樣了?要緊不要緊?”


    太醫艱難的開口道,“若是今兒晚上王爺不醒,小官是無能為力了。”


    太福晉聽了這話,再看一眼床上康親王灰敗的臉色,心下一急,眼前一黑,仰頭往後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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