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郊打獵燒烤自然是很有趣,然而眾人畢竟不能渡個長假。椿泰夫妻倆不說,四阿哥是沒法在宮外久待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京。淑慧和椿泰反倒是悠閑許多,先用了早膳,椿泰還一大早出去打了幾隻野兔野雞的,方才慢悠悠的回了京。


    待回了京,府裏也沒有什麽大事,也是,隻一天,還能發生什麽大事,那才是奇怪呢。夫妻兩個先沐浴更衣,便先去見過太福晉。


    太福晉自老康親王去後大病了一場,精神越發短了,人也蒼老也不少,她這一輩子,雖然身為親王太妃,不能說榮華富貴非常了,然而先是長子早夭,而後青年喪夫,好容易兒子長大了成器了,卻又老年喪子,自有許多心酸悲苦在心裏麵。


    雖然椿泰和這位祖母的感情也不錯,然而也隻能說是不錯,老康親王去後,太福晉對椿泰還隱約有幾分遷怒的意思——若不是父子不和,老康親王也不至於鬧到要去奉天,也不會那麽早早的去了。好在老太太還是個講道理的人,雖然心裏有些遷怒,也知道許多事是當父親的做錯了,怪不得兒子,因此也隻略冷淡了幾分,倒也沒有給椿泰個沒臉什麽的。


    不過此時太福晉聽椿泰和淑慧說起上香時候還給老康親王和椿泰的生母舍了香油錢點了長明燈,心下安慰,語氣也軟和了許多,“我就知道你們夫妻倆是個好的,你阿瑪雖然做錯了許多事,然而人死如燈滅,父子之間還記什麽仇恨?”


    椿泰淺淺一笑,“瑪嬤教訓的是呢。”


    他生的秀美俊逸,譬如芝蘭玉樹,人人都愛的,太福晉原本就喜歡這個孫子,此時看見他隻淺笑,整個屋子仿佛就明亮了許多,便也覺得心裏明亮了不少。暗自感歎,到底是自己那死鬼兒子眼瞎,這樣的好兒子都看不上,偏寵那上不了台麵的。


    這麽一想,太福晉對椿泰剩下那點遷怒便盡去了,而淑慧見太福晉神色緩和,便也笑道,“正巧昨兒王爺打了幾隻野雞野兔,叫他們收拾了奉上來,我們也跟著太福晉蹭個飯。”


    淑慧知道椿泰對這位祖母還是有些感情的,且椿泰父母都已經故去,上麵直係長輩隻剩這個祖母,不說祖孫情深,也還是希望能夠處好的。且太福晉身份在那裏,在講究孝道大似天的清朝,想要挑毛病找麻煩,還是很容易的。因此她便幫著打個圓場,緩和一下祖孫關係,解決一下祖孫間的芥蒂。


    太福晉聽了這話果然歡喜,年紀大了,總是喜歡兒孫環繞身邊的,抬眼看看淑慧,也是秀美明麗,眉宇間疏朗大氣,與椿泰站在一起,真是金童玉女,珠聯璧合,讓人看著就喜歡,自然不會拒絕椿泰淑慧夫妻倆的陪伴。


    不僅如此,淑慧離開太福晉院子的時候還額外得了一對赤金鑲紅寶石鐲子,金子倒是不說,難得的是那紅寶石有拇指大小,顏色也是上品的鴿血紅。


    “可算是把太福晉處圓過來了。”淑慧回了自己屋裏,看著這對鐲子,對椿泰道,“過陣子,就拿住八格格,想來太福晉也能諒解了。”


    椿泰體諒她在太福晉麵前辛苦,歎道,“你對我的心,我明了,辛苦你了。”


    淑慧看著他微笑,“這有什麽辛苦的,又不用立規矩,又不用我端茶倒水站著守門打扇,何況老人家也寂寞,我從心裏也希望你們抹去那些芥蒂。再說咱們府裏人事算是簡單的了,還不知道昨兒那事,大阿哥和四阿哥之間會不會生出芥蒂來。”


    “芥蒂肯定是有些的,不過大阿哥這回理虧,想來也不會宣揚此事,估計不會有什麽大風波。”椿泰想了想道。“他便是想要撒謊,汗阿瑪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大阿哥雖然脾氣直了點,應該沒有那麽傻的。”


    沒有那麽傻?才怪!這夫妻倆可沒想到那天大阿哥走了回了京便告了四阿哥一狀,順帶還掛上了他們兩個。


    很可惜康熙是什麽人?大阿哥說的閃爍其詞,幾乎是當時就引起了康熙的疑心,過後叫人一查,第二天一早,大部分的真相就在康熙的案頭了。


    不過在康熙看來,大阿哥固然可惱,四阿哥的態度也不怎麽樣。當時椿泰媳婦已經息事寧人了,若不是四阿哥後麵和大阿哥爭執起來,大阿哥也不會酒後失言,惹出後麵的事情來。大阿哥固然該罰,四阿哥性格也不夠穩重,何況自家兄弟,竟不能大事化小,也是個惹禍的。因此康熙在下達禁足了大阿哥一個月,罰抄經書十卷旨意的同時,四阿哥也被罵了一頓,被康熙罰了禁足了三天,抄一卷經書。


    康親王府裏正在守孝,消息不算靈通,淑慧若不是送了打獵的幾隻野雞野鴨往法喀家,過後那拉太太隔日送了些秋日裏的新鮮果子來,順帶帶了這兩句話,竟還不知道這事呢。


    到了晚上,淑慧與椿泰提起,倒是歎氣,“不知道你知道了嗎?大阿哥告了一狀,四阿哥好像被禁足了幾天。”


    椿泰消息還是比淑慧靈通些的,而且大阿哥提到了他,自有人把這事傳給他。聽淑慧提起來,他也有些歎息,“四阿哥倒真是無妄之災了,本來這事他就吃虧麽。大阿哥也是個蠢得,這不是殺敵五百,自損三千嘛。聽說宮裏頭惠妃娘娘可是氣急了,把大阿哥又給罵了一頓。”


    宮裏惠妃是真的氣急了,若不是兒子大了,還恨不得拉倒了用板子抽一頓的,哪裏有這樣的蠢貨,自己拌塊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是豬嗎這是什麽好事嗎?你還巴巴的跑到你皇阿瑪處去提起!”


    “這不是怕老四先告狀嘛。”大阿哥還覺得自己委屈呢。


    惠妃氣急,“且不說他還有可能不提,便是提起,你隻誠懇道歉,說喝多了就是了,你皇阿瑪絕對不會那麽生氣!皇上喜歡看兄友弟恭,你便要跟他看兄友弟恭,巴巴的跑去告狀,你覺得你能瞞住皇上嗎?”


    康熙是什麽人?他經曆過的那些,換個人隻怕就要下台滾回關外了,哪裏還有蒸蒸日上的大清帝國,想要瞞過他太難了。


    大阿哥被惠妃罵了這麽一通,也覺得自己太莽撞了,不由著急道,“這可怎麽辦?”


    “說不得我和你叔祖繼續幫你擦屁股,呸,不成器的東西!”惠妃罵了大阿哥一頓,平息了些怒氣,“日後你做什麽先動動腦子,拿不定主意的或問你叔祖或來問我,真不行你問問你福晉也行!”


    伊爾根覺羅氏不僅和大阿哥感情好,腦子也夠用,至少比大阿哥夠用,惠妃信任她,可比大阿哥做事周到多了。


    “那兒子……”


    “滾去禁足吧!”惠妃翻了個白眼。“我這兩天也不想看見你了。”更不想看見你犯蠢!


    大阿哥退出了宮殿,抹了抹臉上莫須有的唾沫,老老實實的回去關禁閉了。留下個惠妃頭疼,德妃那裏要道歉,康親王處要安撫,四阿哥處也要有些表示,又要大出血一回。


    四阿哥處也是不得安靜,四福晉雖然算是寬和性子,對這莫名其妙的禁足也有些不滿,這不滿不僅對大阿哥,也延伸到康親王夫妻身上。


    “爺本來說的是上香就回來,怎麽跑去打獵了?”四福晉抱怨道,“爺又不愛打獵,必是康親王拉著爺去的,若是不去打獵,也不會惹出來這麽多麻煩!”


    四阿哥本來就有些心煩,聽見四福晉抱怨就更不高興了,“我說了不關椿泰夫妻倆的事,是我見他們要打獵,硬要攙和一腳的。”


    四福晉卻不信,見四阿哥語氣不好,她自己的語氣也有些不滿,“我知道四爺你和康親王關係好,可是他也該為咱們考慮下,咱們住在宮裏,難道不該小心謹慎點嗎?大阿哥勢大,背後又有明相爺跟著出主意,咱們可得罪不得。”


    這話說的四阿哥更不愛聽了,頓時皺眉道,“我說了不幹椿泰的事,你沒聽到嗎?而且大哥是皇子,我難道不是皇子嗎?惠妃娘娘和我妃母也同是妃,誰也不比誰高貴。”


    要論起來,自己養母是皇後,子以母貴,比大阿哥出身還要好那麽一點呢,便是看在大阿哥一黨的份上有些退讓,可自己一個阿哥,難道就該忍氣吞聲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四阿哥和四福晉倆某種程度上都沒錯,然而兩人三觀確實不是那麽相合,說了一會兒,越說越不對付,四阿哥生氣拂袖而去,四福晉也是猛灌了兩杯涼茶,氣的不行。


    四福晉的丫環倒是在門口看了一眼,回頭有些不忿的來稟報,“爺往幾個格格的院子裏去了。實在是不識好人心,明明福晉是為了爺著想。”


    四福晉聽了反而平和了,叫人抱了兒子來逗弄一回,方才淡淡的道,“罷了,別在那兒義憤填膺了,橫豎我兒子也有了,由他們去吧。”


    而格格們所住的院子裏,佟雲惠裝扮的秀美精致,站在自己住的廂房窗戶邊,卻看著四阿哥氣衝衝的走進了自己幾人住的院子,直接往孫玉瓊屋裏去了,不一會兒就傳來模糊的笑語聲,幾乎把帕子扯碎,心下恨得吃了孫玉瓊。


    昨兒那事本來就是她引起的,如今四阿哥不僅不怪罪孫玉瓊,竟還去找孫玉瓊排解說話,自己就站在窗戶邊,他也沒有轉臉看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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