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慧雖然相較於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們,算是經常往外跑的,但是性別身份在那裏,倒也沒見過這些外麵的歌姬優伶。此時那名喚蓮娘的琴娘進來,淑慧便額外多注意了對方兩眼。


    隻見一名粉衣女子從門口進來,大約十八九歲,生的鵝蛋臉,細眉微彎,桃花眼裏脈脈含情,鼻子略塌,但嘴唇豐潤動人,嘴角微微上翹,皮膚也很是白皙,雖然不是絕色佳人,也是清秀動人。


    這蓮娘大約是裹了腳,因此行走間有些不穩,當然也可以稱之為弱柳扶風,她身後還跟著個大腳綠衣丫環,抱著琵琶。


    掌櫃的跟在最後,進來賠笑道,“這就是蓮娘了,蓮娘還不向幾位客人問好。”


    這蓮娘聲音嬌滴滴的,眼波流轉處看到淑慧有些詫異,她在這樣的地方討生活,還沒見到公子哥兒帶著妻子來的呢,不由心裏對淑慧多了幾分羨慕,又佩服對方人品,倒沒有素日裏賣弄風情的舉動。


    掌櫃的本也提著心,怕惹惱了同行的女客,見蓮娘識趣,也鬆了口氣,便也笑道,“幾位客人盡管吩咐蓮娘,小的就不礙眼了。”


    蓮娘也笑道,“若是蓮娘能彈奏的曲子,自然無有不應。”


    四阿哥做的東道,自是對蓮娘的手藝了解的多些,便道,“先彈個春江花月夜吧,我聽說你這首曲子十分拿手。”


    蓮娘應了聲是,抱起琵琶神情先是嚴肅了些,調了調弦,方才沉靜了神情,調整情緒開始彈奏,她如此這般,倒比之前故作嬌豔反而動人些。


    而她的琵琶也是彈得極好的,淑慧對琵琶了解甚少,卻也覺得這位姑娘的技藝絕對是難得的好,聽了一小會兒,便沉浸入了春江花月夜的靜雅氣氛中,待這首曲子彈完,更是有一小會兒頗覺回味悠長。


    四阿哥頗有些得意,轉頭對淑慧椿泰夫妻倆道,“不錯吧,我今兒拉你們出來可見是對的。”


    椿泰藝術素養比淑慧高些,也笑道,“這位姑娘的記憶自是極好的,更難得內涵情感,這就更上一層啦。”


    淑慧笑,“我是個大俗人,別的不知道,隻知道這曲子彈得確實是好。”


    “就你促狹。”淑慧一句話把四阿哥給逗笑了,便對蓮娘道,“你還有什麽拿手的曲子,再來一首,彈得好了,爺重重有賞。”


    蓮娘笑道,“拿手的倒是不少,說起來,最近新譜了一首,名為長安初雪,如今也算應景,幾位客人不如聽一聽?”


    “倒也行,你彈吧。”四阿哥道。


    那蓮娘輕撥琵琶弦,正在調整心緒,準備開始彈奏,隻是還沒等她正是彈奏,包廂的大門突然被人踹開了。


    “我聽說蓮娘在這裏?什麽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跟小爺我搶人!”


    一個喝的醉醺醺的公子哥兒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幫閑仆役。公子哥兒也不看人,進來之後先去扯蓮娘的衣袖,然後掃視了一眼,發現對麵席上竟還坐了個眉目如畫的大美人,比蓮娘美多了,又興奮起來了。


    “呦,這裏還有個美人兒,跟著小爺走吧,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


    一語未了,一個茶杯砸在他頭上,茶水並茶葉從他醉醺醺的臉上流下來,別提多可笑了。


    “你!”


    “你什麽你!”動手的是椿泰,他素日裏性格溫和,可是要是動了淑慧,那是絕對不能輕饒的,“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你麵前的是誰!”


    這會兒隨身保護四阿哥和椿泰的侍衛也衝了進來,把福倫家二公子並他的狗腿子都給打翻在地,捆了起來。這些人雖然人數少,可是水平不是蓋的,以一敵十不好說,以一敵五絕對沒問題。


    那醉鬼公子還在罵罵咧咧,被一個侍衛用抹布堵住了嘴,也說不出話來了。


    為首的侍衛頭子,跪在地上謝罪道,“都是奴才們不好,驚擾到了主子們。”


    “是你們的過錯,讓你們守在門口的,怎麽著,都去做什麽了?”椿泰十分惱火,“如今看來,你們竟都是吃白飯的!”


    “奴才不敢!”


    “哼!我看不是不敢,是太敢了吧,一人四十板子,回去領吧。”椿泰鮮少發這樣的脾氣,連淑慧和四阿哥都看呆了。


    回過神來,淑慧還是幫親兵侍衛們求了下情,“四十板子也太多了,我也沒真的受到驚嚇。”


    “這次沒有,下次可未必了。”說話的是四阿哥,今兒事,他感覺最丟臉的是他,堂堂一個皇子,被一個尚書公子給搶了人去。這就罷了,還讓人過來打了臉,他這樣好麵子的人,簡直不能忍。


    “這幾個人也捆著吧,等福倫自己親自過來要人,我要看看他要怎麽說!”


    早有報給福倫的,福倫今日當班,聽說自己的兒子鬧事被人捆起來了,當即氣的站起來。


    “那些人是什麽來頭?你們沒有報咱們府上的名頭嗎?”


    “那些人是什麽來頭倒是不知道,隻是幾個年輕公子哥兒,其中有個女的,生的挺美,但是打扮的很素氣,看著有些氣質,但是穿著又尋常。”報信的長隨小聲道,“也說了咱是尚書府上,隻是對方沒有給麵子。”


    福倫聞言更是生氣,“什麽樣的人家,連我福倫的麵子都不給。”


    說完,又對部內同僚下屬說了一句,“我出去辦點事,去去就回來。”


    待福倫出去,戶部內都開始議論開了,福倫一個素日不怎麽對頭的同僚撇了撇嘴道,“又給他那寶貝兒子收拾爛攤子去了,小娘養的兒子,到底不上台麵,也不知道他怎麽就這麽寵愛了。”


    另一個也笑笑道,“對方這麽硬氣,隻怕福倫這回要踢到鐵板嘍。”


    往日裏福倫仗著自己出身大族,背後又有明珠大阿哥惠妃等人,沒少在部裏指手畫腳踢皮球占便宜,這些人裏麵看他不順眼的可不在少數。


    福倫不知道背後這些人素日裏多有怨言,還以為自己很得人心呢。不過同僚說的也沒錯,他這回可真是踢到鐵板了。


    本來福倫是和他兒子如出一轍的囂張出場,不過他可比他兒子有眼色多了,抬眼看見那邊端坐的是四阿哥和康親王,腳下一軟就跪下了。


    “阿哥金安,王爺金安。”


    “嗬嗬,福倫大人很閑啊,這不當班嗎?怎麽還有時間來收拾兒子的爛攤子?本阿哥可算是知道令公子踹門這一招跟誰學的了。”四阿哥拿出阿哥的架勢,似笑非笑的道。


    椿泰也不遑多讓,冷笑道,“本王雖然年輕,可一日不敢心忘朝廷,必讓皇上知道咱們的戶部尚書福倫大人又多盡職盡責啊。”


    福倫嚇得汗如漿湧,他雖然出身大族,背靠皇子,可是比起一個鐵帽子親王,一個皇阿哥,他是真真得罪不起的,偏偏還讓對方拿捏了把柄,如果這兩位真追究起來,官位不保啊。


    因此福倫連著磕了好幾個頭,“還請阿哥和王爺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四阿哥欲要說話,他的性格是有些嚴苛的,多少有些不依不饒,不想椿泰卻在背後拉了一把。


    “既然你認了錯,這事暫且記下吧,日後謹修自身,再讓本王聽到你和你家人惹事,絕不放過。”


    說話的是椿泰,雖然語氣嚴肅,但是明顯是放了是福倫一馬。福倫反應也頗快,忙磕頭道謝,下了樓去,方才抬眼看了一下樓上。


    之前明明四阿哥有嚴加追究的意思,不想康親王卻幫忙圓了場,想著明相似乎有在拉攏康親王,這是康親王在示好?


    他正想著,身邊一個長隨上來問道,“還有少爺呢,少爺怎麽辦?”


    “直接扔馬車裏,還怎麽辦呢?差點連他老子我都快害死了,還管兒子怎麽辦?”福倫沒好氣的道。


    他素日喜歡這個寵妾生的兒子,也知道這小子愛惹是生非,倒沒有想到這個兒子竟然連皇子王爺都敢惹,之前的喜歡一下子就轉為厭惡了。現在想想,還是嫡妻生的長子靠譜啊。


    這樓下,福倫心裏盤算。是樓上,四阿哥正在追問椿泰。


    “你怎麽也對福倫心慈手軟了?你又不是淑慧那丫頭,嘴上硬氣,膽心裏軟,何況這事本也是那小子對淑慧無禮,又衝撞了我們兩個,我不信你就這麽放過了。”


    這小夫妻倆感情有多好,四阿哥是知道的,一直對羨慕的不行,因此就更加奇怪的舉動了。正好淑慧之前感覺無聊,加上四阿哥椿泰收拾人,她在此也不方便,先走了,四阿哥也沒什麽忌諱,便追問椿泰道。


    “這事確實是有些內情的,如今對上大阿哥也殊為不智。”


    四阿哥不信,“別人怕他,你未必怕他,還有今兒的情緒,也不對頭,是不是因為和這事有關?”


    椿泰猶豫了一回,到底還是說了些,“你也知道最近太子做了一件大蠢事,跌份的厲害,再有是大阿哥上躥下跳的,四處拉攏人,你也是知道的。”


    “可是這事和你有什麽關係?”四阿哥撇了撇嘴,“難道你還想支持大阿哥不成?上躥下跳的跟個猴子似得。”


    “我當然不想管這些閑事,可是有人逼著我攙和啊。”椿泰歎了口氣,說完端起茶盞喝了口茶,“你今兒過來時候,我正煩惱呢。”


    “逼著?”四阿哥皺起眉頭,“他們怎麽逼的你?膽子倒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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