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索額圖說的動心,然而他提出的問題也是個大問題。河務工程不會一直調查下去,大阿哥更不用不說,要逮著三個人,至少大阿哥和四阿哥都在堤壩上的機會炸堤,可不是隨便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做到的。


    不過索額圖既然跟太子提起了這件事,多少還是有些準備的,起身後在太子身側附耳了幾句話。


    就見太子的臉色豁然開朗,拍了一下桌子道,“好,果然還是索額圖你靠譜,叫他去做。”


    索額圖到底比太子老奸巨猾許多,一麵攛掇了太子下死手,另一麵卻又勸道,“這事最終能不能成,到底是兩說的,太子殿下可別露出什麽端倪。來。若是大阿哥提出要去堤壩巡視,你萬萬也要表示不讚同才是。”


    太子有點不高興的道,“為何要攔著,這樣的好機會,可不好找。”


    “機會總是有的,殿下何必焦躁?”索額圖勸道,“再說,眼下殿下已經是太子,別人終究是妄想,萬一露出馬腳,殿下反而艱難。”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太子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就聽的叔祖父的吧。”


    這邊太子和索額圖正在商量著怎麽來個大的,那邊大阿哥也和明珠商討,如何扳回一局。


    自己監造的工程出了大問題,黑鍋背的死死的,偏偏動手腳的還真不是自己,這鍋背的也太冤屈了些。


    眼下四阿哥康親王以及張鵬翮等人的調查還是比較順利的,大阿哥就有點動了心思。


    且不說貪汙的那些人,調查那個既得罪人又危險,沒見十三上次受了傷回來麽?


    大阿哥雖然自覺地武藝高強,不會像是十三和四阿哥那麽沒有用,但是也覺得自己最好不去蹚渾水了。


    他盯上的是工程,有的地方沒建好,總要人繼續督造修建的。大阿哥知道康熙是知道自己沒在呢麽朝河務銀子上伸手的。


    不然這次也不會對自己隻訓斥了幾頓,連宗人府都沒過堂。那麽眼下這個工程督造,自己可比四阿哥康親王他們合適。


    一方麵自己之前到底是有些經驗的,另一方麵,對於他來說,也是個戴罪立功的事情,皇阿瑪眼裏,自己肯定會用心。


    明珠和大阿哥的看法仿佛,不過他考慮的還要更深一層,如果大阿哥不去做這個事,讓別人領了這個差事,無論是誰領了,都會加重康熙眼中這個阿哥的分量。


    增彼,減己,這可是大大的賠本買賣,還會襯得大阿哥不堪。


    萬一真費盡力氣把太子拉下來了,卻讓別人漁翁得利,大阿哥和明珠才要吐血呢。


    不過要說最近最操心最糾結的,自然是八阿哥了。


    八福晉懷孕了,是件好事,然而八福晉眼下有了孕,可還是霸著八阿哥不放就有點太過分了。更過分的是,八福晉因為有孕了,當然要拒絕別人進府。


    八阿哥心裏有些不痛快,隱約的找安郡王敲了敲邊鼓,然而安郡王府這次就裝聾作啞了。


    安郡王馬爾琿雖然是個老實人,卻又不是個傻子。


    要是外甥女不能生孩子,自然也不能攔著八阿哥納妾,若是外甥女兒能生,那可是他們小兩口的事情,他可不會當個傻子,給自己外甥女兒添堵。


    八福晉肚子裏的孩子可是八阿哥第一個孩子,八阿哥自己心裏也是十分看重的。


    嫡子或者嫡女,還是第一個孩子,而且八阿哥和八福晉鬧歸鬧,但是感情絕對比那些相敬如賓的好不少,八阿哥心裏還是十分歡喜期待的。


    想想連太後都難得的對八福晉和顏悅色了不少,還賞了不少東西來,八阿哥也隻好從了八福晉的意思。


    當然進了宮後跟康熙一說,被康熙罵一頓是免不了的。


    這個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八阿哥現在比較鬆口氣的是,康熙還是比較看重嫡庶的,雖然罵了一頓八阿哥懼內,八福晉悍妒不省心,安郡王府沒有把外甥女教育好,到底也還是看在孩子裏的肚子份上,示意這一屆選秀不會讓八阿哥府上進人。


    這個事情解決了,另一件事情可就有些棘手了,就眼下探子內線送來的消息,雖然不知道四阿哥和椿泰在地上到底調查出了什麽,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估計是要牽扯到一點八阿哥的。


    這事衝淡了八阿哥喜得貴子的喜悅,他得考慮怎麽把自己摘出來,或者說真查到自己頭上,怎麽撇的幹淨一點,完全摘出來不可能,但是怎麽讓自己顯得無辜呢?


    這真是個大問題。


    這京城中皇子們諸多算計,大臣之間也暗潮湧動。然而福晉貴婦之間也沒有消停。


    八福晉多年沒有孩子,還是有名的妒婦,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了那麽好幾年,還有不少人把話說到她臉上。


    眼下一朝有孕,頓時覺得揚眉吐氣,不僅之前鬆口要納進來的妾室不要了,還覺得應該好好廣而告之一下。


    因此別看她懷孕三四個月了,精神頭倒是很足,看著眼下這個季節,芍藥牡丹開的不錯,又有人奉承的送了幾十盆好芍藥牡丹,便下了帖子,把妯娌們宗室貴婦們都邀請了來賞花作樂。


    淑慧自然也是接了帖子的,看了那封帶著些得意炫耀的邀請信,又好氣又好笑。


    小梅也知道這個情況的,便低聲問淑慧,“八福晉這多半是耀武揚威來了,福晉要不就不去了?”


    淑慧也是一個人府裏閑極了無聊,拿那灑金帖子當扇子扇了兩下,笑道,“去,為什麽不去?不去,倒是顯著我怯了,且七格格要嫁人了,肅親王福晉是巴林部的,我正好過去拉個關係。”


    “就怕太福晉又要念叨。”小梅小聲道。


    八福晉之前低頭許人進門的時候,太福晉還把淑慧叫去敲打過一回,不過淑慧是什麽性格,怎麽可能低頭?


    眼下八福晉有孕,隻怕太福晉又要說點什麽。淑慧雖然不怕太福晉,但是太福晉畢竟是長輩,到底也不好頂撞,確實是有些煩心。


    不過畢竟是椿泰的親生祖母,淑慧也不好與太福晉硬頂,此時見小梅提起,也有些煩惱。


    “不過聽著罷了,還能怎麽著我不成?”


    小梅見淑慧自己也不很以為意,想想也是自己擔心太多了。畢竟太福晉除了念叨念叨還能怎麽辦?


    畢竟外麵椿泰自己拒了,宮裏太後也是向著淑慧的,除非椿泰生了外心,還真不怎麽值得擔心。


    眼看著到了午膳的時候,廚房那邊送了幾樣新鮮荷葉蓮藕做的小菜點心,淑慧吃著喜歡,想起來在外麵辛苦的椿泰,又有些心疼。


    也不知道椿泰如何到了何處,離得又遠,遣人送些東西都不能夠。說起來還真有點悔教夫婿覓封侯的味道。


    用過膳,淑慧本來想休息一下,下午看看賬本的,不過還沒等她午睡起來,管事的就來稟報。


    “太太來了,福晉您的一雙弟妹也跟著一起過來了。”


    淑慧這一聽便知道這是說自己母親那拉太太來了,忙起身來換了一件家常淺櫻草色的衣服,過去迎接。


    這幾年那拉太太的日子過得很舒服,保養的也不錯,雖然也有些年紀了,看著倒是也風韻猶存。


    淑慧的那一雙弟妹年紀在四五歲上,正是好玩的時候,見著淑慧,先是纏著淑慧親熱了半天。


    淑慧好容易才打發了這兩個小祖宗,叫人抱著這兩個孩子去找府裏小阿哥,也就是椿泰的雙胞胎侄兒去玩。


    送走了這兩個娃娃,淑慧對著袖手旁觀的那拉太太嗔道,“額娘真是的,看著我在這裏煩惱,也不管管弟弟妹妹。”


    那拉太太笑道,“我就是想讓你知道小孩子有多磨人。”


    淑慧有些小鬱悶的道,“母親也是來打趣我的不成?”


    那拉太太卻搖頭道,“我今兒來有兩件事,一則是聽說八福晉有孕了,你心裏別有負擔,你和康親王成婚說是三年多了,但是光守孝就守了三年呢。”


    “我也還好。”鬱悶肯定是有一點的,但是淑慧還不至於因為這種事多抑鬱。


    “我看你的情緒也確實還不錯,這樣我也就放心了。”那拉太太歎口氣道,“兒女都是緣分,不是你急就急的來的,康親王又經常出去辦差,你們日子到底也算不上安穩。”


    頓了頓,那拉太太又略壓低了聲音道,“其實我是有點怕你犯傻的,主動納個妾什麽的。需知這夫妻之間,若是再插了一個人進來到底不是那個味兒了。康親王要是主動提,你也別輕易答應了,再怎麽,也要拖到下次選秀看看。”


    到底是親媽,比起說服八福晉讓八阿哥納妾的安郡王府,那拉太太的態度可就是有些幫親不幫理了。


    “我怕你知道其中的麻煩,你看看,咱們家,就這麽幾個人,還鬧出過風波來。”


    這說的是法喀家了,法喀和那拉太太真正結婚的是都是大齡男女了,那拉太太還好,法喀有兩個小妾,育有一子一女,康姨娘就罷了,淑慧的庶出長姐和她娘都不是省油的。


    不過淑慧畢竟不是真正的古代人,心裏也有數,便笑著對那拉太太道,“額娘放心吧,我真不是那等糊塗的,便是八阿哥八福晉,若不是因為肖想那個位子,八福晉也可不可能鬆口吧。”


    那拉太太笑笑道,“我知道你不糊塗,不過我怕你一時糊塗。”


    “另一件事呢?”


    那拉太太說今兒過來是因為兩件事,另一件事是什麽?


    見淑慧輕聲問道,那拉太太也收斂了臉上笑意,“你阿瑪說,新得了些消息,皇上似乎有意重新讓大阿哥重新去主持工程。”


    “真的?皇上怎麽會做如此考慮?”


    淑慧有些吃驚的道,大阿哥主持永定河工程,黃河工程都出了挺大紕漏,康熙怎麽還會讓他去主持工程?


    最重要的是,“我們網頁和四阿哥幹的好好的,怎麽叫大阿哥去插一腳?”


    “我聽你阿瑪說話的意思,大約是因為皇上覺得大阿哥好歹也是有過一次主持工程的經驗,之前沒做好也是因為下麵人貪腐的緣故,這次戴罪立功,肯定會格外用心。”那拉太太說完了,歎了口氣。


    “那調查呢?”


    “聽你阿瑪的意思,應該還是會讓四阿哥和王爺繼續調查的。”


    淑慧聽了後氣惱的不行,“大阿哥也太精明了,調查官員貪腐河工銀子花銷是個得罪人的活兒,這是髒活累活都讓椿泰和四阿哥幹了,他來摘桃子的意思麽?”


    “誰說不是呢?”那拉太太聽著也十分的不痛快的,“皇上也太偏心眼了吧。”


    淑慧略想了想,卻又想起來一件事,“這事看著不對,這樣讓大阿哥出頭的事情,太子就不攔著麽?”


    那拉太太一曬,“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說起來,其中的內情還是你找人打聽更仔細些個,不過聽你阿瑪的意思,這事雖然不是十成十的準了,大概也有個□□成了。”


    “從來都是做實事的人吃虧!”淑慧惱火,然而這事她還真沒什麽辦法。


    想想在外麵吃苦的椿泰,還有四阿哥等人,再想想在京裏上躥下跳的太子,淑慧甚覺不平。


    那拉太太到底是閱曆深,見她這般,安撫道,“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也別想太多,橫豎,都已經鐵帽子親王了,就當出些力氣罷了,或許你想法子把王爺叫回來?”


    康熙來這麽一手,可真是不厚道極了,那拉太太也好,法喀也好,都不是忠君忠的不知道自己姓什麽的了,這不,就開始攛掇淑慧勸說康親王罷工。


    “還是算了吧,他必然不肯的,四阿哥就更不用說了,那更是擰脾氣,不過此事確實可惱啊。”


    淑慧知道以椿泰的責任心,斷無可能差事做了一半就中途回來的,至於四阿哥,那就更不用說了,以四阿哥的性格,加上受了些刺激,別說隻是讓大阿哥分潤些功勞,便是這功勞都讓大阿哥領著了,他再生氣,也不會不盡職盡責的。


    “你要打定了主意,我也不說什麽了。”那拉太太雖然也有些惱怒,不過到底這事兒,康親王府不過是得的功勞小了些,也不算是大損失。


    淑慧心裏則是還在轉悠著,叫人去打聽下,太子那邊和八阿哥那邊的舉動,怎麽就沒人攔著大阿哥,另一邊麵上卻鬆快了下來。


    然而麵上鬆快下來沒多久,兩個穿著隻比主子差一層的管事嬤嬤來了。


    淑慧認識這兩個,都是太福晉身邊的親信人,心裏好奇太福晉為何派人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意。


    然而太福晉畢竟是長輩,總沒有不見的道理,淑慧雖然心裏有些警惕,但是還是請了太福晉派的人過來。


    “兩位嬤嬤怎麽過來了,小梅,快叫人上茶來。”


    這兩個嬤嬤都是知道淑慧厲害的,而且淑慧又是管家的,雖然是太福晉身邊的貼身伺候的,倒也不敢在淑慧麵前拿大,隻管賠笑道。


    “哪裏用著這樣麻煩了,我們過來這一趟等下還要回太福晉身邊伺候的。”


    淑慧笑道,“那麽兩位嬤嬤過來有什麽事?”


    其中一個圓臉的嬤嬤便笑道,“是太福晉聽說親家太太來了,心裏想念,請親家太太過去說說話。”


    這話就有點鬼扯了,太福晉和那拉太太都不是一輩兒的人,關係更說不上多好,說什麽想念不過是借口而已。


    然而太福晉請那拉太太過去,到底是為什麽?淑慧也有點摸不清頭腦,便看了一眼那拉太太一眼。


    那拉太太倒是爽利,她從來不畏懼別個,聽了太福晉處派來的嬤嬤的話,卻笑道。


    “既然如此,我自己也確實是許久沒見後太福晉了,是該好好聊聊了。”


    淑慧本來還有點猶疑,然而見那拉太太答應的這麽爽利,倒也不好攔著了,便也笑道,“既然如此,我叫小梅陪額娘您過去吧,畢竟太福晉處您隻怕不熟呢。”


    太福晉處的嬤嬤自然也是個精明的,知道淑慧這是不放心他們的意思了,不過也不說話,隻和聲應著。


    淑慧見這兩個人臉色如常,倒也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想錯了,或許太福晉隻是想找那拉太太聊聊?


    想太美!


    那拉太太到了後,太福晉沒說兩句客氣話,就把自己的意思全盤交代了。


    說了一大堆,中心意思就一個,你家的姑娘嫁過來好幾年都沒孩子,還不讓納妾,你這個當額娘的要不要管一管?


    那拉太太聽了,心裏都快氣笑了,她難道是那等糊塗的,給自己女婿塞小妾的丈母娘不成?


    淑慧今年不過也才二十,說不準過兩年就有了呢,若是真到了三十,還沒有孩子,那拉太太是會考慮這事,可是現在,太早了!


    因此,那拉太太就毫不客氣的道,


    “我倒是覺得不急,淑慧嫁進來才三年半,可光守孝就守了二十七個月,今年康親王殿下又在外麵辦差,說到底成婚也沒多久不是?”


    太福晉見那拉太太說的毫不客氣,心裏也有些不怎麽痛快,然而那拉太太說的也是事實。


    因此便隻揪著成婚三年多了這事說道,“若是之前,我也不說這話,可是如今八福晉也有喜了,隻淑慧一個……我這個年紀了,還是很想要抱個曾孫的。”


    那拉太太聽了更不痛快了,“那是因為我閨女和王爺都是規矩人,若不是,太福晉說不準都抱了倆了。再說了,淑慧膝下如今不是還養著太福晉的兩個曾孫麽?”


    要論口舌犀利,太福晉哪裏是那拉太太的對手,此時被那拉太太一問,太福晉就有點啞口無言了。


    那拉太太既然說口舌犀利,那真不是白給的,見太福晉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索性拉下臉道。


    “太福晉之後萬萬別找我說著這樣的事情了,淑慧是我的親閨女,太福晉你的意思,是讓我往我親閨女的心口上捅刀子?”


    “我也沒有那個意思。”太福晉有些訕訕的,道,“不過我確實有些心急椿泰的子嗣了。”


    那拉太太也知道什麽是見好就收,畢竟太福晉的身份高出自己不少,再說多了,真鬧翻了,也不好,便也收斂了臉色。


    不過話不投機半句多,兩邊既然已經談崩了,便是有些個尷尬了,那拉太太隻略坐了一坐,便起身告辭了,太福晉也沒留她。


    等到了淑慧住的常青院,那拉太太到了的時候,淑慧正在帶著幾個孩子玩笑。


    她性格爽利聰敏,說話溫和,長得也好,幾個孩子沒有不喜歡她的,淑慧的妹妹和侄兒崇安還因為爭奪淑慧懷裏的位置鬧了起來。


    那拉太太隔著窗戶欞子看著這一幕,心裏也有些歎氣。


    雖說,她在康親王太福晉處表現的十分硬氣,然而這年頭的女子,沒有孩子,腰杆子總不夠硬氣。


    尤其自己這個女兒這麽好,怎麽就還沒有懷孕呢?如果生出來個軟乎乎的小外孫小外孫女的,多可愛啊。


    她站在院子裏感慨了一小會兒,倒是淑慧先隔著窗戶看見了那拉太太,把幾個小孩子放下,走到那拉太太處,輕聲問道。


    “額娘回來了?太福晉說了什麽?”


    那拉太太一曬,鳳眼微微一挑,有些嘲諷的道,“也不知道太福晉怎麽想的,竟讓我勸你給王爺納妾。我是你親額娘,難道還會往心上插刀子不成?真當我是那些蠢貨了?”


    淑慧見她這樣,倒是笑了,“額娘自來威武,我是知道的,並不擔心呢。”


    那拉太太讓淑慧給逗笑了,指著她道,“你這丫頭竟是越來越促狹了,看來沒人管著就是不行啊。”


    “要不額娘陪我在府裏住一陣子?”淑慧也有些想那拉太太了,畢竟這一世那拉太太法喀夫妻倆,雲林雲岩兩個哥哥,在她心裏也留下彌足深刻的印象。


    別人暫且不說,便是雲岩,與淑慧並不同母,眼下在外麵外放做官兒,每逢年節送過來的禮物,除了常例的那些東西之外,還有些特別的,揣摩了淑慧的性情會喜歡的很有特色的當地的工藝品啊特產啊。


    自己的運氣真真是不錯啊,隻有一點兒不滿足的地方。


    就是還沒有個孩子,不過孩子也不是她一個人能生出來的,椿泰如今在外麵忙差事,等等也好,自己實際上的年齡也確實不夠大。


    那拉太太其實也有點心動,畢竟閨女就這麽一個,之前還有個八福晉在前麵頂著,如今八福晉有孕,淑慧還沒什麽動靜。


    雖然如今康親王椿泰在外麵辦差事,並不可能有什麽動靜,可是她也怕閨女的心理壓力過大。


    不過府裏也有不少事情,雖然有兒媳婦幫忙,然而淑慧的二嫂又有孕了,不過不到三個月,眼下怕淑慧有心理壓力,那拉太太都沒提起這件事。


    猶豫了一下,那拉太太覺得還是可以住幾天的,因此點頭道。


    “我住幾天倒是可以的,不過住的久了,怕你嫂子忙不過來。對了,還有另外一件事。”


    “什麽事情?”淑慧有些不解的問道。


    “聽說八福晉覺得這次總算是揚眉吐氣了,請了半拉子京城的貴婦過去做客?你接了帖子沒有?”


    “接是接了。”淑慧問道,“額娘的意思,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去的話,怕會被擠兌,不去的話,倒是顯著我們怯了似得。”


    那拉太太和淑慧一般,也是個爽利性格的,聞言便笑道,“當然要去,咱們又偷,也沒搶,怎麽就不能見人了,真鬧的過分了,是她丟臉。”


    此話正合淑慧的心意,忙點頭笑道,“還有個緣故呢,我覺得她這樣廣發帖子請人,隻怕也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八阿哥如今上躥下跳的厲害,隻怕是還有點別的緣故。”


    “誰說不是呢?”那拉太太也連連點頭,“我也覺得裏麵肯定是有這個緣故在的。咱們雖然不摻合他們皇子的事情,看看情況還是好的。”


    淑慧點點頭,正要說話,幾個小毛頭卻等不及了,從屋裏撲了過來,拉著淑慧道。“姐姐(嬸娘)不是說要講故事的嗎?”


    淑慧:……、


    還是那拉太太笑道,“沒事,有些事情晚上再說也行,眼下這幾個孩子是等不及了。”


    淑慧也拿這幾個孩子沒有什麽辦法,此時也隻好笑道,“那我就先給這幾個孩子講故事了?對了,等會兒也快到用晚膳的時候了,額娘想吃什麽,我叫人去預備上。”


    那拉太太看著圍著淑慧的幾個小孩子,笑道,“我吃什麽,倒不是很重要的,倒是這幾個小子丫頭,想吃什麽?”


    一聽被問起想吃什麽,幾個小毛頭馬上開始嘰嘰喳喳。


    “我想吃小兔子包子,豆沙餡的,還有栗子餡兒小刺蝟包子。”


    “我想吃炸雞。”


    “我想吃肉丸子!”


    “我想吃酸牛乳水果塔!”


    淑慧聽著這嘰嘰喳喳的,心情也很不錯,看來人還是需要一個孩子的,起碼熱鬧啊,“好好,都會有的。”


    幾個孩子一聽自己要求的都會有,便又開始纏著淑慧講故事了。那拉太太看著被孩子們圍繞的女兒,也微微的笑起來。


    要說為了說正事,她是不會帶孩子過來的,帶著這兩個熊孩子過來,也是因為這兩個孩子足夠鬧騰,如果淑慧的心情不好,還可以轉移一下淑慧的注意力。


    當然,某種程度上,也是因為這兩個孩子太鬧騰了,淑慧的二嫂有點壓不住,法喀更是個隻知道如何慣孩子的慈父。


    等到傍晚的時候,便有了可愛的小動物包子,平時不許吃太多的炸雞和肉丸子,以及酸酸甜甜的冰過的酸牛乳水果塔,淑慧也很少有這麽童趣的吃法了,不免也覺得有趣。


    小孩子睡覺早,晚上吃的又多,不過一會兒,便都去睡了。


    等到晚上那拉太太自然有許多私房話交代,中心意思倒是非常的明確,人生在世不要在那個是否賢良的虛名,最重要的是自己過得是否快活。


    說到最後,那拉太太又道,“便是日後康親王變了心,對你不好了,你也不要太在乎,畢竟你還有我,還有你阿瑪哥哥,總還是有人愛著你的。”


    “我記得了。”淑慧微紅了眼眶,把頭靠在那拉太太的肩上,“我會的。”


    第二天,淑慧和那拉太太也沒做什麽,一則是領著孩子玩了會兒,然後就開始收拾明日去八貝勒府上要穿的東西,要帶的東西。


    淑慧的三嫂富察氏是早就說了不去的,富察氏是個精明識大體的,若是淑慧不去,她是準備去八貝勒府上充場麵的。


    然而淑慧要去,她就頂好不去了,萬一淑慧被人含沙射影的說幾句,她在場,淑慧還有點尷尬呢。橫豎那拉太太在,淑慧也不會沒有人幫襯說話。


    而此時,京城裏八貝勒府上也是好生熱鬧。


    那拉太太說得請了半拉子京城貴婦來,是有點誇張了,不過真有差不多小一百號人要來呢,一部分是真吃瓜群眾,另一部分可就是八阿哥計劃中夫人外交的一部分。


    其餘的還有些抱著某些暗搓搓的想法,準備做點什麽,或者看笑話的。


    這麽多人來,即使是八福晉這個經常舉行宴會聚會的,也覺得要信心準備一回。她如今有孕在身,雖然精神還不錯,到底還是不如平時,便覺得有些困倦。


    不過雖然勞累操心,八福晉的心情總體來說還是很不錯的。


    另一個人心情就不怎麽樣了。


    四福晉也收到了八福晉那帶著點張揚的得意以及小炫耀的請帖。


    雖說四福晉也在安慰自己,八福晉這懷的這一胎能不能生下來還是個問題,便是成功的生下來了,到底是男是女也是個問題。


    然而自己操持著給八阿哥納妾時候,說八福晉生不出來的話還曆曆在目。眼下八福晉懷孕了不說,還發這樣的請帖過來邀請自己,豈不是來打自己的臉?


    四福晉心裏不痛快極了。


    更讓四福晉心裏不痛快的是,因為八福晉懷孕,八阿哥雖然冒著康熙的一頓罵,還是請宮裏暫停了指婚。


    且不說本來自己已經把關佳氏安插到裏麵了,便說別人的丈夫都情深意重的,就自己的丈夫和康親王一起在外麵雙宿雙飛。


    康親王福晉雖然也是個蠢得,不知道裏麵的緣故,但是康親王府裏沒有妾室啊。


    自己還得約束著府裏這群不省心的姬妾,想想四福晉就心裏煩躁。


    不過雖然煩躁,四福晉還是應了打算去,不然的話豈不是顯得自己怕了八福晉?


    第二天一清早,八貝勒府便灑掃幹淨,大門敞開,等著眾位賓客前來。


    八福晉在府裏更是緊張又期待,一麵精心的梳妝,塗脂抹粉,一麵在心裏想到,麵對某些人如康親王福晉,四福晉等人,自己應該怎麽打打他們的臉呢?


    淑慧這樣的重量級賓客肯定不會很早到,淑慧也無意早去,她先是睡了個滿足覺,然後優哉遊哉的吃了早飯,還去花園溜達了一圈兒,方才開始換衣服梳洗。


    那拉太太脾氣還是急一點的,眼見著淑慧這麽磨磨蹭蹭的,忍不住笑話她道,“從前在家裏的時候也沒見你這個步調啊,怎麽嫁了人後反而慢起來了。”


    淑慧卻自有一番道理,一麵用玫瑰花汁液擰出來的胭脂水點唇,一麵笑道,“我這樣的賓客,早去了豈不是顯得沒分量,再說八福晉肯定很期待我,我哪能這麽快讓她見著我?”


    那拉太太也拿她沒轍兒,隻好道,“我也是服了你了,這樣的拖延還能找出些借口來。”


    “本來就是麽,我又沒打算和八福晉大鬧,不然她萬一生氣流產了,算誰的?”淑慧理照著鏡子。理了理自己的鬢發,又選了兩隻碧玉釵在兩把頭上各插了一支,方才道,“我不過是不想顯得的怯了,可不是和八福晉吵架的。”


    “倒是也是這麽個道理,八福晉這是頭胎,其實應該小心保養的。”那拉太太站在中立的角度上,也點評了一點八福晉的作為,“說真的,我覺得八福晉囂張的太早了些,好歹等著孩子生下來啊。”


    “她那個人,就是那麽個性格。”好多年前,淑慧和八福晉同在太後宮中小住的時候,就知道八福晉的性格了,“說好聽點兒,叫喜怒形於色,說不好聽點,就是蛋還沒下,就開始打鳴。”


    那拉太太被她這話給逗得把茶笑噴了出去,差點弄到剛換的衣服上去了。


    “難為你想出來個這麽貼切的形容了。”


    小梅在旁邊伺候,見那拉太太噴了茶,又奉了一杯茶與那拉太太,方才湊趣道,“太太不知道,我們福晉平日有多少奇言妙語,我們有時候都笑的肚子疼呢。”


    “到底是嫁人之後反而活潑了,可見你這個人沒嫁錯。”那拉太太感慨了兩句後又道,“便是太福晉,雖然是有點哆嗦多事,但也不算是壞的。”


    真狠真有手段的,淑慧這樣明朗爽利的還真未必應付的來。


    “我也知道,所以也隻是聽著,尋常不頂撞的。”淑慧這會兒裝束好了,看著鏡子明麗的自己,微微笑著道。


    “我今天也爭取不和八福晉鬧起來。”


    她不想和八福晉吵架,可不代表別人不想,至少四福晉,心裏就轉了好幾個念頭。


    也不是她見不得人好,可是八福晉實在是可厭,如果八福晉這一胎……


    想了想,眼下也不是什麽好時機,且四福晉到底也不是多狠辣的人,心裏想了想,也並沒有什麽真正實施的念頭。


    她也不如淑慧的精明,準備什麽時候開宴前什麽時候到,她是個周到人,如果是時間充裕,都是早點去。


    嚴格來說這是優點,然而擱在今天,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八福晉本來心心念念就要揚眉吐氣,尤其之前的明裏暗裏嘲笑過她的那些人,看著自己懷孕了,豈不是啪啪啪打臉。


    四福晉尤甚,八福晉本來還真覺得四福晉不錯呢,沒想到四福晉麵上看著跟自己好,竟然還想往自己後院裏塞小妾,還塞得是四福晉的表妹。


    這讓八福晉是分外的不能忍,她覺得自己完全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四福晉就是個賤人,還是個麵上看著溫柔端莊的賤人!


    她這次,重點打擊目標就是四福晉,淑慧還是順帶的。


    不是說自己生不了孩子嗎?她就是要讓四福晉看看,自己可是真的懷孕了!


    四福晉自從生了嫡子,就沒有再生過孩子,京城裏差不多的人家都知道四阿哥和四福晉關係冷淡,自己就是要秀秀八阿哥對自己情深意重!


    說到底,就是讓四福晉難受!


    等淑慧慢悠悠的打扮好了和那拉太太一起慢悠悠的到了八貝勒府的時候。


    八福晉和四福晉已經幹起來了。


    青檸這些年專門當吃瓜群眾,今兒也不例外,見淑慧來了,便把淑慧叫過去,開始給淑慧介紹戰況了。


    原來四福晉來的早,一開始還好,八福晉雖然冷淡些,但是也算是照顧周到。


    等到人越來越多了,八福晉開始打臉了。


    淑慧見沒幾個人理會自己,大家都在當吃瓜群眾看熱鬧,便也順理成章的和青檸一起肩並肩坐著,悄無聲息的看戲。


    眼下八福晉正在微笑著,挑釁的看著四福晉,高聲道。


    “這人啊,話就是不能說的太滿了。你看四嫂,之前說我不能生了,還想把她表妹送過來替我生孩子,眼下看看,可不是有些荒謬?”


    這話說的挺毒的,如今還沒複選,八福晉放出這個話來,四福晉的表妹想嫁個好人家是有些難了,正室是不用想了,多半是側室還是不怎麽好的側室,就是好運的落選了,也不可能嫁到大戶人家。


    淑慧也有些皺了皺眉,與青檸輕聲道,“八福晉這是徹底與四福晉撕破臉了啊。”


    如果不提四福晉表妹關佳氏的事情,也隻是兩人之間的矛盾,提起關佳氏的事情,八福晉也有些下作了。


    青檸其實也是有些皺眉,自言自語了一句,“怪不得她日後那個下場。”


    她說了什麽,淑慧有點沒聽清,問了一句,青檸輕笑道,“沒什麽,不過白感慨而已。”


    不過這樣做事不留餘地,也難怪日後雍正清算起來如此厲害。


    他們這些吃瓜群眾都覺得有些下作了,四福晉就更不用說了,臉色都氣白了,端莊文雅的樣子也繃不住了,指著八福晉道。


    “八弟妹這樣嘴上不留德,這才到那裏,也別太囂張了。”


    八福晉眼下正春風得意,哪裏會在乎四福晉這樣不痛不癢的話,自覺勝了,還要乘勝追擊一下。


    “我知道四嫂這也是好幾年無孕了,光看著後院姬妾生,心裏嫉妒是有的,不過這也是個人的緣法不是”


    四福晉和四阿哥關係冷淡大家都是差不多心知肚明,然而打人不打臉,八福晉這樣專門撿著別人痛處戳,還在這樣大庭廣眾下戳破,也未免太狠毒。


    “未免太過了。”


    淑慧和四福晉的關係不怎麽樣,都覺得八福晉這麽個作為過分了,何況別人了。何況在座的都是正室,真如淑慧這樣獨寵的有幾個?


    這些福晉們多半都是坐冷板凳的,麵上體麵,心裏苦,此時八福晉這話也把這些人捎帶上了。有些心胸狹窄的便把八福晉給恨上了。


    四福晉就更不用說,她之前氣白了臉,這會兒氣過勁兒了,臉色反而正常了,隻一雙眼睛亮的過分,看著八福晉,一字一句的道。


    “我本來想著,雖然咱們之間有些誤會,你數年無孕,終於有喜,到底是一件好事,便過來賀你!沒想到,你竟然這樣的下作!有些話,我也不想多說了,人在做,天在看,這麽不積德,日後路還長著呢!”


    說完這話,四福晉也不再停留,氣衝衝的走了!


    鬧了這麽一場,八福晉還不覺得有什麽,隻覺得狠狠打了四福晉的臉,自己很得意,抬著上了濃重脂粉的臉,眼睛裏麵是勝利後的喜悅。


    然而福晉夫人們看著八福晉喜悅的臉色都有一點異樣。


    好吧,不止一點異樣,是很多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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