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尉不必如此……”袁旭蒙上眼睛,馬飛勸道:“你我隻為謀事……”


    “我是兵,你是賊!當兵的進了賊巢,記住道路,難道你等半點顧忌也無?”微微一笑,袁旭說道:“煩勞閣下尋人攙扶一把!”


    馬飛臉色青一陣紅一陣,一旁的馬義也驚訝的微微張著嘴巴。


    他們沒想到的事情,這位新任縣尉卻替他們想到了!


    祝公道跨步上前攙住袁旭:“公子,某扶你上山!”


    袁旭和祝公道走在最前,馬飛、馬義相互看了一眼,神色間流露出了一絲狐疑。


    新任縣尉究竟什麽意思?


    來到蘆崗,正是探查環境的絕佳時機。


    他卻舍棄機會,把眼睛蒙上。


    山路崎嶇,雖有祝公道攙扶,袁旭走的還是十分艱難。


    好幾次,他腳下一滑險些摔倒。


    馬義跨步上前,攙住他另一側手臂。


    沒有說話,舉動卻印證了他對袁旭的看法與在上蔡城內大有不同!


    蜿蜒的山路並不平坦,有些地方甚至還存在著深深的土坑。


    正走著,袁旭一腳踏空,兩側的祝公道和馬義連忙將他架住。


    跟在後麵的馬飛跨步上前扶住他的後腰:“縣尉慢著些,當心腳下!”


    “多謝!”道了聲謝,袁旭並沒有摘下布條,繼續往山上走。


    已經上了半山腰,此時摘下布條,馬氏叔侄也不會認為他是出爾反爾!


    袁旭卻沒有那麽做,隻是繼續艱難的往山上走。


    “這他娘什麽事啊!”馬義忍不住說道:“已是上了半山,縣尉可將布條摘下,否則傳揚出去,別個還以為我等不懂待客。”


    “縣尉之心已是明晰,無須如此!”馬飛也接口說道:“倘若踏空,我叔侄二人心中也是不安!”


    “將心比心而已!”並未摘下布條,袁旭丟下一句,繼續蒙著眼睛往山上攀爬。


    馬氏叔侄彼此看了一眼,都是滿臉無奈。


    蘆崗連綿數十裏,好在山崗並不陡峭。


    不過一個時辰,袁旭等人上了山頂。


    吹著涼颼颼的風兒,他摘下蒙住眼睛的布條。


    一路上不可視物,眼前豁然開朗,山上的風景好似更加美了。


    緊密相連的山林層層疊疊綠意蔥翠,站在山頂放眼望去一片嫩綠,讓人不禁心曠神怡。


    東方山林外,一抹灰色綿延悠長如城牆又如小山,正是荒廢了的蔡國古都。


    往西看去,成片綠瓦紅牆在蔥翠綠意中探出頭來,與上蔡城內建築風格極是不同。


    鬆柏蒼蒼,袁旭看見的建築,正是東漢初年興建的古寺蟾虎。


    陣陣鍾聲自山下傳來,其聲渾厚悠長,站在山頂細細聆聽,更覺胸懷寬廣、心神安寧。


    “午時了!”祝公道望著山下說道:“每到此時,山下僧眾便會敲響銅鍾。”


    走到袁旭身旁,馬飛問道:“縣尉,山中風景可好?”


    “美極!美極!”微微一笑,袁旭說道:“待某耄耋之年,或可偕同老妻,來此頤養天年!”


    “耄耋之年?”馬飛一臉茫然。


    蘆崗雖不高險,卻也是山。


    不說能不能活到耄耋之年,即便是活到了,又如何爬得動山崗?


    “景致幽雅、蔥翠悱惻,卻是少了幾分霸氣!”望著層巒疊嶂的山林,袁旭說道:“所謂老不搏江、少不隱山,閑居山林時日久了,恐會失了胸中豪情!”


    “群山環抱,恰是蒼天賜予的屏障。我等依托山林,殺贓官、誅惡吏,喝酒吃肉好不快活!如何會是沒了豪情?”搖了搖頭,馬飛對袁旭的說法很不讚同。


    “閣下也說此處乃是屏障!”看向馬飛,袁旭說道:“退則入山,進則出林!一旦被圍,隻做困獸之鬥!閣下可曾想過攻城略地,成就千古之名?”


    袁旭一句話,把馬飛問的愣住了。


    嘯聚山林,他為的隻是殺些贓官、惡吏,小小上蔡就在眼前,他卻從未想過將之奪取!


    “數百人隱匿山林,遭人誣陷詬病卻安然自怡。大塊吃肉大口喝酒,至親之人深陷水火,卻自詡逍遙。”輕笑中浮起一抹淡淡的譏諷,袁旭問道:“賢叔侄豪情何在?”


    “你……”馬飛麵露死灰,馬義跨步上前怒目瞪著袁旭。


    抬手擋在馬義胸前,馬飛說道:“縣尉所言極是,無奈我二人已落草為寇,又能如何?”


    “落草為寇……”袁旭轉身朝向層疊的山巒,右臂在身前虛劃半圈:“古今帝王千秋大業,有幾人不是盜寇出身?所謂成王敗寇,賢叔侄空懷武藝,不思出山輔弼明主,成就萬世之功,卻困守山中,安於盜寇之名,心中安否?”


    “縣尉莫非是為縣府前來招降?”發覺袁旭話中意圖,馬飛眉頭一擰,語氣也不是很好。


    “就憑上蔡諸人,某已意欲殺之,如何會為他們招降賢叔侄?”


    “那……”


    袁旭表明不是為縣府招降,馬飛臉色好看了些。


    “某入上蔡便聽聞二位之名。對百姓秋毫無犯,隻殺贓官惡吏,很是欽佩!”分別看了馬氏叔侄一眼,袁旭說道:“昨日城內六名差人被殺,有人意圖栽贓爾等,被某說破。某以為,他們斷不會就此罷手,必有深意。為洗脫二位汙名,還望助我!”


    抱拳躬身,向馬氏叔侄行了一禮,袁旭態度十分誠懇,絲毫看不出做作。


    吃了一驚,馬飛連忙托起他的手腕:“縣尉上山,竟隻是為此?”


    點了點頭,袁旭沒有說話,目光中卻流露出了凝重。


    “你我素不相識……”


    “英雄相惜,何須曾相識?”


    握著袁旭的手腕,馬飛眼角劇烈抽搐了幾下。


    馬義也神色複雜的側過頭去。


    “向來殺官,卻不想識我二人者,竟是縣尉!”


    退後兩步,馬飛左手抱拳右手平壓拳麵,屈膝半跪在地,仰臉望著袁旭說道:“縣尉點明出路,我二人自今日起,唯縣尉是從!”


    叔父跪下,馬義也跨步走到他身旁,半跪著向袁旭行禮。


    祝公道一臉茫然。


    在山下時還要打打殺殺,這會怎麽就跪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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