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離開山林時,天已擦黑。


    夜刺用樹枝和藤條綁了隻擔架。


    左臂被猛虎硬生生扯去,薑俊昏迷不醒,靜靜的躺在擔架上。


    兩名夜刺抬著他,另外幾個夜刺則用藤條綁住血肉模糊的老胡,拖拽著屍體一路往小村走。


    來的時候,他們並沒耗費多少時辰。


    回返的時候,由於薑俊昏迷,又帶了隻老虎的屍體,他們行進的很慢。


    找到駿馬,夜刺先安頓了薑俊,隨後又分出兩匹馬拖著死老虎。


    已經為薑俊止了血,可他始終處於昏迷之中。


    騎上馬,行進速度雖然快了一些,然而要照料薑俊傷口,眾夜刺也不敢策馬飛馳。


    更何況他們還帶著一頭死老虎……


    回到小村,已是臨近深夜。


    守在村口的夜刺發覺有人靠近,當即提高了警惕。


    當他發現回返的是薑俊等人,趕忙迎來。


    才到跟前,他就看見薑俊趴在馬背上,左邊手臂已是不見蹤影,傷口雖然做了處理,卻還洇著鮮血。


    “怎了這是?薑校尉因何如此?”


    “還不是後麵那頭扁毛畜生幹的。”帶頭夜刺說道:“速喚人前來幫忙!”


    值夜夜刺趕緊返回村內。


    得知薑俊受傷,一群夜刺湧了出來。


    眾人七手八腳的把他抬進村子,死老虎則被丟在村內一戶民宅門外。


    失血過多,薑俊臉色慘白,呼吸也很是微弱。


    “先是李姑娘受傷,不想薑校尉也是如此。”安頓了薑俊,一個夜刺說道:“他二人傷勢如此沉重,怎可受得顛簸?”


    “實在不成,且在村內住上一些時日。”帶頭夜刺說道:“待他二人好轉,我等返回許昌不遲。”


    李琪冉受傷,有薑俊照應著,眾夜刺倒不用十分操心。


    來到小村,本想給李琪冉找些肉食,沒想到薑俊竟因此受了重傷,還丟了一條手臂。


    每個夜刺都很忐忑,不知回到許昌,該如何向袁旭交代!


    貼身護衛,以劍法見長。


    少了條胳膊,雖然隻是左臂,薑俊日後使劍,決然不可能像以往那般順暢。


    更何況少了條手臂的人,如何隨同袁旭?


    即便帶出去,也是不太好看。


    “事已至此,我等唯有好生照應薑校尉與李姑娘。”帶頭夜刺說道:“其餘諸事,待到回返許昌再做計較。”


    “也隻得如此!”與他說話的夜刺回道。


    帶頭夜刺吩咐:“附近光禿禿連塊像樣的書皮也是找尋不到。帶回虎屍,正因不可餓著他二人。去為二人烹煮一些飯食,腹中有食,痊愈的也是快些。”


    夜刺應聲離去。


    李琪冉昏迷了兩天。


    當她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躺在屋內的薑俊。


    夜刺精心調理,薑俊臉色好看了許多,然而依舊沒醒。


    一名夜刺端著一隻陶碗進入屋內,見李琪冉醒了,他愣了一下,隨後說道:“李姑娘醒了?”


    李琪冉點了點頭,目光依然留在薑俊身上:“薑校尉怎了?”


    “姑娘受了重傷,此處卻很是貧苦。”夜刺歎道:“薑校尉為給姑娘尋些適口飯食,特意前往林中狩獵。沒想到卻遇見猛虎,丟了一條手臂……”


    “啊?”薑俊身上蓋著麻布,李琪冉並沒看見他少了一條手臂,從夜刺口中得知此事,她發出一聲驚呼。


    趕忙起身,沒想到卻牽動了傷口,頓時疼的她口中直抽涼氣。


    “姑娘傷勢新愈,決然不可如此動作。”夜刺趕緊說道:“先吃些飯食,再休養幾日方可大動。”


    並未回應,李琪冉緩緩起身。


    動作輕緩,傷口便不是那麽疼痛。


    湊到薑俊身旁,她輕輕掀開麻布。


    沒了左臂的肩膀觸目驚心,李琪冉險些昏死過去。


    “姑娘不可再看!”將陶碗放下,夜刺跨步上前,為薑俊蓋好,對李琪冉說道:“經了兩日調理,薑校尉也是好了許多……”


    “那又怎樣?”李琪冉痛苦的閉上眼睛:“他沒了手臂……”


    “還有一條……”


    “他怎會這樣傻?”眸中泛起淚光,李琪冉說道:“不過是幾日無食,也是死不得人,因何偏偏要去打獵……”


    “想必是姑娘仗義出手……”


    李琪冉搖了搖頭,從懷中摸出她親手做的那隻發冠。


    發冠做的歪歪斜斜,論外觀真是不太好看。


    擺放在薑俊枕邊,李琪冉凝視著他,良久沒再說過一句。


    “李姑娘,吃些飯食吧。”捧起陶碗,夜刺遞向李琪冉。


    並沒去接,李琪冉哽咽著說道:“他已如此,我何嚐還有心思吃飯?”


    “薑校尉正是為了姑娘能吃上飯食,才去打獵。”夜刺說道:“倘若姑娘不吃,他豈非平白受傷?”


    李琪冉一愣,茫然無措的看了一眼夜刺,隨後點頭說道:“閣下所言甚是,我吃……”


    陶碗中盛的正是虎肉。


    夜刺這幾日又去尋了些可食的野草。


    野草雖然難以下咽,與虎肉一同烹煮,滋味倒也鮮美。


    然而李琪冉吃在口中,卻是味同嚼蠟,不知她究竟吃了什麽。


    一碗虎肉野草,她是和著眼淚吃下。


    夜刺又去盛了一碗送進屋內。


    他正要去喂薑俊,李琪冉說道:“我來吧!”


    夜刺有些遲疑:“李姑娘有傷在身……”


    “他為我如此,莫非連喂他吃飯也是不可?”


    李琪冉執拗,夜刺隻得把陶碗遞給了她。


    接過陶碗,她淚光婆娑的看著薑俊,拈起一塊細小的虎肉,放進他的口中。


    薑俊傷的太重。


    李琪冉醒轉之後的兩天,他才醒了過來。


    發現沒了手臂,他並沒有大呼小叫,也沒有怨天尤人,隻是眼睛直瞪瞪的凝望房梁。


    見薑俊如此,李琪冉勸道:“想哭就哭吧……”


    “某非女子,因何要哭?”薑俊淡淡的回了一句。


    李琪冉沒有吭聲。


    她本想說,但凡是人,少了條手臂都會心中悲愴。


    然而話到嘴邊,她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開解勸慰,倘若恰到時宜,會令人心生寬慰。


    然而此時提及手臂,顯然是不合時宜。


    除了讓薑俊心中更加煩悶,再無其他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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