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謙的身子幾不可察地震了一下,他衝沈棠柔聲道,“棠兒今日受了不少驚嚇,瞧你渾身狼狽的模樣,快點回月桂園梳洗一下,歇一歇吧。祖父知道你孝順大伯父,不過這裏有我,還有你大伯母,你就放心吧!出去讓大家都散了吧,就說大伯父暫且無礙,讓他們都回去休息吧。”


    沈棠乖順地點了點頭,然後退了出去。


    大伯母的話,想必讓祖父起了一些聯想,若是大伯父沒了,那麽在大哥沈楓還未成年的現在,繼任的世子必然是自己的父親沈灝了,不管父親願意不願意,他確然成了世人眼中最大的得利者。


    而自己一個養在深閨,與他人無礙的小女孩,竟然也遭遇到了同樣的埋伏暗害,就不再完全隻是朝堂與世家之間的事情了。


    這個世上,最想讓自己死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秦氏。


    祖父支開自己,無非是因為他的心中存了這個懷疑,而他所懷疑的對象,涉及到自己的父親,如此罷了。


    她輕輕地歎了一聲,雖然沈灝對自己姐弟直到最近才似乎好了起來,但若說他是買通殺手刺殺自己親兄長的那個人,沈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但若是秦氏因為想要成為世子夫人,未來的安遠侯夫人,似乎也有些說不過去。


    就算大伯父沒了,父親成了世子,那麽將來繼位的將是沈榕,與秦氏的兒子沈鬆也沒有半分幹係,除非秦氏再一次出手,為沈鬆掃平前進路上的所有障礙。


    但一次得手之後,再次出擊,便就沒那麽容易了。


    若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害死沈榕,那豈不是白白替他人作了嫁衣裳?


    這絕不是秦氏的風格。


    但不管此事是不是秦氏所為,沈棠都感到以後的安遠侯府,怕是連這表麵上的平靜都無法維持下去了。


    沈棠剛出裏屋,沈榕便迎了上來,一臉關切地問道,“姐,到底是怎麽回事?”


    屋子裏的人俱都將目光投向了沈棠。


    沈棠道,“大伯父暫時已經無礙了,祖父讓大家都回去歇息。”


    她徐徐走到三嬸趙馨麵前,柔聲道,“三嬸快回屋子裏去歇歇,您懷了五個月的身孕,小心別累壞了腹中的寶寶。”


    趙馨輕撫隆起的腹部,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沈榕緊緊地跟著沈棠一起進了月桂園。


    綿雨聽到響動,便迎了出來,“小姐,回來了,熱水已經準備好了,您先去洗漱一下吧?”


    沈棠搖了搖頭,“我先去看碧笙,她如何了?”


    綿雨一邊引路,一邊答道,“碧痕姐姐按照小姐說的法子給碧笙姐姐用了藥,碧笙姐姐的情況已經穩定住了。剛才我們又給碧笙姐姐擦了身子,上了藥,還好雖然身上到處都有傷,但並未傷到筋脈骨頭。”


    沈棠回頭拍了拍弟弟的肩頭,“榕兒,你先去我書房等我,我看過了碧笙,梳洗一下,便過來找你。”


    沈榕從寥寥幾句對話中,便聽出姐姐這回遇到的事情很是凶險,甚至連功夫一流的碧笙都受了重傷,但他很懂事地忍住了好奇和擔憂,點了點頭。


    碧笙和碧痕本是住在沈棠的外廂,兼顧著守夜和保護的職責,但因為碧笙這次受傷太重,所以碧痕便讓小丫頭將沈棠隔壁的廂房收拾了出來,將碧笙安置在那。


    沈棠推門而入,碧痕便馬上把碧笙床頭的位置讓了出來。


    “小姐,您回來了,怎麽不先去洗漱,再過來?”碧痕有些心疼地望著一身狼狽的沈棠。


    沈棠並未回答,搭起了碧笙的脈搏,然後臉上便漾起了輕鬆的微笑,“碧笙該是無礙了,我也就放了心。”


    碧痕凝重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棠衝她安慰地一笑,“現在沒事了,我先去洗漱,你讓綿雨在這裏伺候著碧笙,你先去我的書房,二少爺也在那,等我洗漱好了,就過去,將今日所發生的事情,盡數說給你們兩個聽。”


    等沈棠細細地將身上的血腥味道洗幹淨,又換上幹淨的衣裳,擰幹發絲,在小丫頭的攙扶下到書房的時候,沈榕已經等得快要發毛了。


    他一見到沈棠,便連忙從小丫頭的手中接過了她,攙扶著把她放到軟塌之上,“早知道你那麽累了,有什麽事情,我們明日再說也好。”


    沈棠摸了摸他寫滿焦急的小臉,“不,一定要今日說。”


    然後她便把今日發生的事情,隻略過了在靜虛長老的禪院內與瑞王世子趙譽的一番火藥味十足的對談,詳詳細細,一五一十地都說了一遍。


    沈榕的額頭隱隱有青筋暴起,他猜到了姐姐今日所遇一定是凶險的,但沒料到竟然凶險到如此地步,他重重地一拳擊打在書案之上,怒道,“是誰,到底是誰要置我姐姐於死地?”


    沈棠輕輕地搖了搖弟弟的衣袖,“別生氣了,姐姐這不是沒事了嗎?至於究竟是誰做的,暫時我還沒有什麽頭緒。隻是……不管如何,你以後的衣食住行,可都要小心再小心了!”


    沈榕擰著眉頭問道,“姐姐的意思是?”


    沈棠點了點頭,“不可不防。總之,無論你去哪裏,都要帶著雙福雙喜,這幾日,就派人跟曹大人告個假,老老實實地呆在府裏吧。”


    這府中雖然也是水深火熱,勾心鬥角,但不過使些小手段,還不至於動刀動箭,更何況,如今祖父有了警覺,必然會加強府中的管製,就算有什麽人想動什麽腦筋,也不會那樣容易了。


    沈榕乖巧地點了點頭,又咬了咬唇,充滿著希翼地問道,“大伯父他,會好起來嗎?”


    沈棠搖了搖頭,沉沉地道,“太醫說,隻有五分的機會能活下來,但能活多久,又是怎樣地活著,就不好說了。”


    以那三支短箭的惡邪程度,大伯父的心脈應是損傷嚴重了,就算僥幸從閻王手中奪回了一命,怕要好起來,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更何況,大伯父的傷還麵臨著最嚴重的一關,那就是十分可能麵臨的傷口感染,這個時代沒有抗生素,所知的這些草藥也不過隻能起些輔助的作用。


    大伯父,是生是死,就全看今夜他能不能撐過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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