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天子腳下的京城也會有陰暗不見光的地方,更何況這裏是遠離京城千裏之外的定陽。


    離定陽街最繁華主幹道大街上隻隔了兩條街的地方,有一條很出名的巷子,叫桃花巷。


    桃花巷並不深,約莫四五戶人家,談不上氣派,卻也絕非普通人家的居民宅子。


    桃花巷看起來不算窄但也隻能勉強讓一輛馬車通過,且沒有調頭的地方,這就駛得馬車幾乎進不去,一般人都在在巷口下馬車,或者幹脆坐轎子末日咆哮。


    逃遙駕著馬車在巷口停了下來,現在是午後,桃花巷並沒有人,戶戶都緊閉著大門。


    馬車內,元無憂掀起簾子打量了一眼,揚眼掃向坐在她對麵隔著一張桌幾的文無瑕:“就是這裏?”


    文無瑕點頭:“就是這裏。”


    “我想,你一早就想著送我這個人情。”


    對她的話,文無瑕泰然一笑:“我並沒有做什麽,亦不打算向公主邀功。”


    元無憂靜看了他幾秒後,輕輕一笑:“我明白。”


    朝她淡拱手,文無瑕說道:“公主明白,在下就放心了,在下告辭。”頓了頓,他又道:“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元無憂淡淡頜首。


    文無瑕下了元無憂的馬車,上了後麵的一輛馬車,離開了。


    元無憂取出黑紗鬥笠戴上,下了馬車,帶著逃遙步行走進了桃花巷,來到了巷子最盡頭那一棟宅子前停下。


    宅子飛簷連翹,青牆黛瓦,沒有任何牌匾,亦沒有任何色彩繪圖,色澤單調而暗沉,這是一棟讓人站在屋簷下就會感覺到壓抑的宅子。


    逃遙上前抓著鐵環叩響了大門。


    裏麵很快就傳來回應:“誰呀?”


    逃遙沒有出聲,隻是繼續再敲了兩下。


    大門旁邊的側門吱呀一聲開了,從裏探出個頭來,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看著逃遙,少年眼神裏閃過一絲警惕:“你是?”


    元無憂走了上前,淡聲道:“在下想做一柱買賣,去稟報你們能作主的主子。”


    逃遙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遞了過去,麵無表情道:“這是我家主子的上門貼。”


    那少年接過逃遙遞過去的銀票,看著上麵的票額,一雙眼睛都瞪的大大的。


    “怎麽,不夠?”逃遙聲音一沉。


    這人沉靜如水的聲音明明沒變化,可聽在耳裏就是有一股滲人的感覺,少年暗自打了個激靈,也不敢再發呆下去,忙道:“不,不,二位貴客稍等,小的這就去稟報。”


    側門又緊閉了起來,隔著一道門,依稀可以聽見那有些激動和倉促腳步聲。


    等了約莫一柱香時間,門又重新打開了,剛才的少年領著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中年男子探尋的打量著兩人,拱手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桃花巷做買賣還要問客人名諱來曆?”元無憂淡淡出聲。


    中年男子麵色一緊,看著兩人的目光有些遲疑,心裏沉吟不決,眼前這兩人他實在是看不準,這頭戴黑紗圍笠的人看不清楚長什麽樣,隻聽見他的聲音,憑心而論,這樣一副似清洌的泉水在山澗緩流的聲音實在讓人憑添一股好感。


    而這位似是總管打扮的老者麵無表情的目光下,卻有一股滲人的氣勢。


    他實在是不好憑斷這二人的來曆,可想著剛才這二人遞上的上門貼……中年男子咬了咬牙,伸手請道:“二位請裏麵請!”


    走進裏麵,那扇門又重新緊閉起來,隨著中年男子穿過前院,眼前一切豁然開朗,入目景隻能用華麗奢豔來形容了重生明珠。


    元無憂並不意外這裏麵別有洞天的景觀,淡定的隨著中年男子往前走。


    中年男子暗自打量著兩人,戴著黑紗帷笠的人他看不清楚此人的麵目表情,可這位管家卻麵不改色,眼都沒有眨一下,顯然是見過世麵的,連這仆人都如此不凡,那這公子,他更加不敢掉以輕心了,態度中帶上了一絲恭敬。


    “貴客請稍等片刻,容小的去請我家主子出來。”


    元無憂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透過輕紗打量了一眼這間屋子的裝飾。


    “貴客臨門,不知是要做什麽買賣?”


    來人是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襲桃粉色衣賞,長俗清麗脫俗,這樣的人,竟然是一家男妓院的老板,這著實讓元無憂有些意外,不過也隻是一瞬間的事。


    “我想買個人。”


    小姑娘點點,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支著頭饒有興味的打量著元無憂,眼裏閃過一絲不確定,有些不經心的問道:“你既然來到了我這裏,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進我這宅子裏的人是從來不賣出去的。”


    “規矩是人定的。”


    小姑娘眼裏的興味越發的濃鬱起來:“像你這樣對我說過這句話的人不少,不過,也就隻有你說出了和他們不一樣的味道。”


    元無憂輕笑:“既然如此,有興趣做這筆買筆嗎?”


    “這樣吧,你告訴我,你是男還是女,我再來告訴你這筆買賣我有沒有興趣。”


    逃遙冷眼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女子,沒有出聲。


    元無憂悠然出聲:“和姑娘一樣。”


    小姑娘眼裏浮現一副我猜也是這樣答案的目光,麵色淡了下來:“規矩是死的,也不是不可變通,就看姑娘你願意拿出什麽樣的價位讓我願意做這筆買賣了。”


    “姑娘不問問我想買何人?”


    小姑娘嘴角勾了勾:“進了我的門,就是我的人,我賣與不賣,我說了算。”


    “這倒也是,今天心情不好,可以說不賣,明天心情好了,說不定也就賣了。”元無憂淡言。


    小姑娘眼睛一亮,身影一閃,眨眼間,人已經在元無憂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覺得我們可以做朋友,你多大了。”


    “十四。”


    “我比你大,我十八。”小姑娘得意起來,又問道:“我叫桃花,你叫什麽?”


    “姑娘叫桃花,那我就叫梨花了。”


    小姑娘挑動雙眉,斜眼看著她,很認真的道:“我真叫桃花。”


    元無憂點頭,聲音同樣認真:“那此刻,我也真叫梨花。”


    桃花姑娘嗬嗬的笑了起來:“有趣,行了,就衝著你這樣有趣,說說你要買誰?”


    “第五照。”


    桃花姑娘麵上的笑容慚慚收了起來:“你說你要買誰?”


    元無憂則很淡定:“第五照希靈帝國最新章節。”


    桃花姑娘麵上的最後一絲笑意消散,站起身,重新走回主位上,順手端起手邊的茶,輕沏著,淡聲道:“果然是來者不善。”


    “善者亦不會來桃花姑娘這裏了,我以為桃花姑娘可以作主。”


    揚眼掃了一眼元無憂,桃花冷笑:“你也別激我,我不吃這一套。”


    “那我很失望。”元無憂淡聲道:“姑娘像一朵散發著沁醇香的桃花一樣綻放在我麵前,正當我想為這朵桃花醇香而為之欣賞陶醉時,卻突然發現,原來,這股沁醇之香隻不過是假象,本質上,她依舊是普通的桃花香。”


    “你……”桃花姑娘暗咬牙:“你在暗諷我。”


    “不,我是在明諷。”


    桃花姑娘眼色微閃,倒也沒有惱怒起來,而是沉默了下來。


    元無憂淡定的等候著。


    “黃金千兩。”


    “五百兩。”


    “那就不賣。”


    元無憂站起身:“既然價格談不攏,那我也不必在這裏浪費口舌,告辭。”說完也不待桃花姑娘反應就徑走走了出去。


    看著出去的主仆二人,剛才出去領人進來的中年男子遲疑的道:“主子,這……就這樣放他們走了?”


    桃花姑娘閉了閉眼,暗暗咬牙:“去,請她回來。”


    “是。”中年男子連忙走了出去。


    桃花姑娘對身後的侍女道:“把人帶過來。”


    元無憂重新再跨進廳堂,看著坐在主位上的桃花姑娘,對著身後的逃遙淡言:“付銀子。”


    腳步聲傳來,在一名侍名身後跟著一名身形枯瘦,麵色慘白中透青色一臉木然如行屍走肉般的男子進來。


    “主子,阿柳帶到。”


    桃花向元無憂示意:“人你可以帶走了。”


    阿柳亦是第五照,木然的麵容猛地抬起,死死的盯著烏桃花,又轉回頭盯著站在那裏的元無憂,眼神一暗再暗,麵部繃的緊緊的,卻一言不吭。


    “你就是第五照?”元無憂詢問道。


    “不是。”第五照斷然否認。


    元無憂冷冷出聲:“一個連自己都不敢去麵對的人,我花銀子買來也不過是個廢物,桃花姑娘,這人你還有沒有興趣再買進?”


    桃花眯眼:“此言當真?”


    “當……”


    “不,我就是……第五照。”第五照麵色如土,打斷了元無憂的話。


    “桃花姑娘,既然買賣做成了,在下告辭。”


    桃花看向第五照,垂眸冷聲道:“在進我宅子之前,是你誰,我不管,出了我這宅子,你是誰,我更不管,在我這裏,你隻是阿柳,你再飛衝天,或是橫屍街頭,都與我無關。”


    第五照垂下頭:“我知道。”


    桃花麵色這才好看一些:“財叔,送他們出去異界超級搜索。”


    “請!”中年男子請道。


    直到後麵的門重新緊閉起來,站在外麵陽光下,第五照抬頭看著外麵的陽光,一雙眼睛沒有半點喜悅之情,隻有入骨的恨意和若有似無的悲淒哀絕。


    林唯棠,林唯棠,此生若不將他碎屍萬段,他誓不為人!


    元無憂沒有等他,徑直步行出巷子,上了馬車。


    第五照看了一眼已經坐上去要駕馬車的逃遙,垂下眸片刻後,吃力的爬上了馬車,坐在了他身邊。


    他不知道買出他的人究竟是誰,但是能讓烏桃花破例的人一定身份非比尋常,可是他為什麽要買他?


    現在的他,淪落為世間最卑賤的泥,人人踐踏。


    難不成此人……亦是有意侮辱他才特地弄他出來?


    “進來。”


    正當第五照胡思亂想之時,馬車內傳來淡漠的聲音,第五照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無動於衷的專注駕車的老者,外麵就他們兩個人,這叫進去的人――自然是他了!


    心一橫,也顧不得許多,他轉身推開門掀開簾子進入了馬車內,一入眼,第五照彎腰進來的姿勢保持不動,就這樣僵硬地杵在那裏。


    馬車內並不若外麵那樣普通,布置和陳設都華貴而高雅,究奢極侈。


    但讓他呆滯住的並非是馬車裏的奢華,而是眼前的人。


    絕麗的麵容,如畫的眉眼,嫣紅的唇,潤凝的肌膚……他腦子裏隻想到天姿仙色四個字。


    元無憂指了指一旁,淡淡出聲:“坐。”


    第五照身子好半天才動彈開來,拘謹地在指定的地方坐了下來,低垂下頭,眼前的人美的令他自慚形穢,世上怎會有如此美麗的人?


    “知道我為什麽將你買出來嗎?”


    第五照抬頭,接觸到她的目光,又自卑的低下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沒關係,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第五照忍不住抬頭看著他:“你……您想讓我做什麽?”


    元無憂微微一笑:“我要第五家族為我所用。”


    第五照震驚,喃喃問道:“為……為什麽是……是我?”成王敗寇,他輸的一無所有,且下場淒慘,他……怎會找上他?而他又誰?


    “為什麽是你?其實我也有些期待,有人向我推薦於你。”


    第五照慘白的麵容上盡是狐疑不解:“您是說,有人向您推……推薦我?”


    元無憂麵色淡漠:“你還要繼續糾纏於這樣無意義的話題嗎?”


    第五照觸及到他淡漠的麵色,眼神一緊,低下頭掩去眼裏的殤然:“但憑主子吩咐。”


    “我欣賞從絕望的穀底中重新再爬上來的人,更欣賞有野心有抱負甚至是有報複心的人。”


    第五照慘白的麵色似乎更白了,在眼前美如仙佛一樣的人麵前,他是如此的不堪。


    “所以我願意給你重新再鬥爭一次的機會越不是那麽好穿的全文閱讀。”


    第五照怔怔的抬頭看著他。


    “但是,我喜歡用聰明的人。”


    第五照怔然半響,緩緩的跪了下去:“第五照見過主子。”


    “起來吧。”元無憂淡淡出聲。


    第五照遲疑了一下,很順從的起來,重新坐回到原來的位置。


    “忠心與否,與下跪其實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是,屬下明白。”


    目光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元無憂眼裏有些滿意:“我給你一定的幫助,在年前,你必須掌控第五家族一切的主事權,你可有信心做到?”


    第五照眼睛裏閃過野獸般惡狠的光芒:“屬下一定會做到。”


    馬車在大街上一家茶樓停了下來。


    元無憂從一旁的茶幾上執起一物:“你拿著此令牌去往這家茶鋪,自會有人幫你。”


    第五照顫抖著手接過那塊令牌,將它緊緊的按在心口,那入骨的悲喜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但是就憑他將他從那暗無天日肮髒不堪的地方救了出來,讓他有機會報仇血恨,他的命就是他的。


    將第五照放下,馬車調頭離開出了城,往位於定陽河岸上的客棧駛去。


    毒熱的陽光慚慚西移,定陽河岸上,遊人不少,普遍都是些年輕男女公子小姐出來遊河。


    隻有到了晚上,才是花舫姑娘們的天下。


    聽著河岸上的熱鬧,元無憂有些出神,昨天晚上她本來想好好觀賞一下這猶如十裏秦淮般的夜景,可是卻被楚周兩國的戰況打斷了,且一夜無眠。


    寧青,來自傳聞中的縹緲虛無山,周青色,周國不受寵隨母禁的三皇子。


    她確實想不到這兩者會是同一人。


    而且,她很確定,寧青,不,周青色和周藍兒並不相識。


    明明兄妹,卻素不相識,也難怪她看走了眼。


    他說的塵緣未了、心魔難抑,說的就是放不下與楚絕一較高低的執意。


    也是,身為周國三皇子,周國與楚國邊關紊亂,衝突不斷,而且就關乎實際狀況來看,楚國確實要比周國更勝一籌,所以他才放不下執意,才會出現在楚國京城。


    她想,他一定深切的研究過楚絕所有一切,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他和她,真的很像!


    也難怪竟然會成為師徒,這又何嚐不是一種變相的物以類聚。


    對上這樣一個措手不及的對手,楚絕短時間內很難找回場子。


    一直以為自己可以頂天立地守護家國的那個男人,麵對人生裏的第一次挫折和失敗,他是否會坦然的麵對?


    馬車停了下來,逃遙的聲音響起:“主子,到了。”


    “嗯。”元無憂回神,取過一旁的笠帷戴上,下了車。


    剛一下車,就碰上了從客棧裏走出來的宇文錦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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