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寒氣重,周太子營帳內傳來周太子低低的斥責聲:“本殿不想再聽到這種話,退下。”


    “太子。”焦急的聲音。


    “退下。”周太子的聲音嚴厲起來。


    “是,太子。”


    隨後,兩名中年男子依言從營帳裏退了下去,接觸到外麵凜冽刺骨的寒風,兩人腦子都有些清醒過來,交換了一記眼神都暗自苦笑。


    他們心裏也同樣對三皇子有著敬崇之心,但他們是太子的人,如今三皇子風頭已然壓過太子,身為太子幕僚,他們自然不能不麵對這個問題,要知道,太子榮他們才會有出頭之日。


    刺骨的寒風從兩名幕僚近臣掀動營帳出去時也鑽進了營帳,一股清新的寒氣讓坐在生著暖爐中的周太子也不由的打了寒顫了一下,一股寒意從心裏直湧而上。


    隻是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心裏這股寒氣是因為吹進來的寒風讓他感覺到寒冷還是因為剛才兩名親衛幕僚的言下之語讓他寒從心起?


    一旁的小寇子見太子稟顫,忙吩咐著身後的侍衛,讓其去準備熱湯當女金剛穿成白蓮花全文閱讀。


    “太子,這天寒地凍的,您還是喝些熱湯暖暖身子吧。”


    周太子回過神來,看著遞到麵前的熱湯,再看向小寇子,若有所思地問道:“小寇子,你也這樣覺得嗎?本殿不及三皇子?”


    小寇子端著熱湯的手一抖,湯汁溢了出來灑在了周太子身上。


    小寇子慌忙的擱下碗,給周太子擦拭的同時臉上也布滿驚惶之色:“奴才該死。”


    周太子揮退他,接過帕子自行擦拭。


    小寇子恭敬的退後一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垂著眼,神色莫名的太子殿下,想著剛才兩位大人的話,其實也不無道理。


    三皇子橫空出世,一戰敗楚絕,不隻是名揚天下,還贏盡了周國軍士百姓甚至是朝臣們的心。


    說起三皇子,周國上下無人不敬仰崇慕。


    如果三皇子有心於皇位,太子殿下……根本就沒辦法與之抗爭。


    不過,他跟隨在太子身子服侍的日子也不短,自然知道太子殿下與三皇子之間的兄弟情誼,隻是,這種兄弟情誼如今恐怕已經變了樣了,太子殿下隻是不願意去承認不願意去麵對罷了。


    “其實本殿也這樣覺得。”周太子停下擦拭的動作,平靜的出聲。


    小寇子眉眼顫動著,不敢抬頭。


    周太子沒有再出聲,眼神有些恍惚,自從三皇弟接掌三軍後,他也主動請纓隨三皇弟一起鎮守邊關。


    看著三皇弟數次與楚國交手,無論是攻還是守,都占據上方,壓的一向咄咄逼人氣勢強盛的楚軍落敗,他的心裏也如大家一樣,對三皇弟佩服的五體投地。


    一戰揚名,確實是如此。


    周國,不,恐怕全天下都知道周國有三皇子周青色有扭轉乾坤之才能,他大大的折盡戰神王的威風,讓其威名掃地。


    這是周國所有人心裏的渴望,一雪近十年來被楚絕壓的喘不過氣來的恥辱,三皇弟得盡民心,也情有可原。


    就連這次硤穀山一戰,若不是因為勞將軍麵對楚軍的挑釁和攻打沒能沉得住氣,枉故三皇弟隻守不攻的軍令,也不會中了楚絕的圈套。


    恐怕至今兩軍對戰中,楚國依舊還沒辦法扳回被三皇弟打掉的顏麵。


    再或者,如果不是廣娘娘病重,三皇弟放心不下回京探母,楚絕就算絞盡腦汁布署的圈套,他相信三皇弟也一定能對付。


    事實上,三皇弟就算不在軍中,但他臨行前的兵防策也是有先見之明。


    “殿下?”


    周太子回神,看著小寇子:“怎麽啦?”


    小寇子有些忐忑的指了指桌上的湯碗:“熱湯都快要冷掉了,奴才重新去讓人熱過?”


    “不必了。”周太子站起身,大步往帳外走去。


    “太子殿下。”小寇子忙緊隨其後的跟上。


    一走出營帳,刺骨的寒風吹在臉上似刀割般,小寇子縮著脖子緊跟著周太子往帥營走去,


    “太子殿下無限契約,老公隻婚不愛。”


    在帥營帳守候的軍將見太子過來,都恭敬的行禮。


    周太子回過頭,吩咐道:“你們都在外麵候著,本殿和三皇子有事相商。”


    聽聞太子的吩咐,負責保護帥營的將領眼色稍有警惕和遲疑後才抱拳道:“是。”


    周太子自然察覺到了將士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警惕和遲疑,嘴裏有些澀然,原來不隻是他身邊的人在提醒他要提防三皇弟,這些軍將們也在警惕他,生怕他容不下三皇弟……


    入得營帳,周太子看著悠坐在那裏執手看書的周青色,腳步頓了頓,笑著走了過去。


    “三皇弟。”


    周青色起身,淡淡拱手行禮:“太子。”


    周太子佯瞪眼:“三皇弟這是做什麽?我們之間需要如此見外嗎?”


    周青色隻是淡然的說出理由:“這是在外麵,禮不可廢。”


    周太子無奈的歎息:“行啦,這些隻是一些形麵上的東西,我們之間用不著這些,對了,廣娘娘身體可好些?”


    說起寧氏的病情,周青麵色這才有些情緒出現:“不是太好。”


    周太子上前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有太醫在,廣娘娘不會有事的,再說,廣娘娘自己也醫術精絕,你不用太過擔憂,也不用總是自責自己當初沒有學醫。”如果三皇弟當初學醫了,自然也不會有今日悠坐營帳卻笑指沙場的三皇弟了。


    周青色璀燦豔絕的眸子有些黯然下來,以前不知道,總以為任何事隻要是努力,定然可以改變所以才自責自己為什麽不去學醫?


    可如今知道娘親之所以身虛體弱的內情後,他心情很是沉重。


    斂去複雜的心緒,周青色坐了下來,淡聲道:“太子來找我,還在為我執意殺勞將軍等人不釋懷?”


    周太子愣了愣,沉默下來。


    周青色對他的沉默視而不見,仿佛他不存在般的重新又執起書卷翻看了起來。


    周太子在他麵對坐了下來,好半天才黯然出聲:“雖然明知道行軍打仗容不得半點婦人之仁,可是我卻做不到,三皇弟,我,是不是真的太軟懦無能了?”


    周青色頭也不抬的道:“你自己覺得呢?”


    自己覺得?周太子苦笑:“我也覺得自己無能。”


    “其實我覺得沒什麽不好。”


    周太子驚訝的抬頭盯著他:“真的?”


    周青色合上手裏的書,靜靜的看著他半響,眸子裏染上一絲笑意,唇角微勾:“自然。”


    周太子輕咳一聲,努力裝著一副不在意,但實則整個人都情不自禁的傾身靠近了,語氣裏也是滿滿的期盼:“那……那三皇弟如何看待我?”


    “隻要太子堅守不迷失本心,我相信太子定會是個愛民如子的仁君。”


    周太子怔然半響方喃喃出聲:“仁……仁君?”


    “其實太子無需忌諱我,我對皇位沒興趣,之所以站在如今的位置並非為權為勢更非為名為利王爺深藏,妃不露全文閱讀。”周青色淡淡出聲。


    周太子麵色突然漲紅了起來,眼底閃過一絲不被信任和理解的受傷,低吼出聲:“我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


    “你隻是想讓賢,我知道,但是我並不感激更不會領情,因為,我拒絕。”周青色微微一笑,燦如春華,美的無聲無息,令人癡迷。


    周太子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


    楚國,硤穀山關。


    楚絕站在城牆上神情漠冷的遠眺著前方,雖說硤穀山一戰也算是小勝,但他知道,其實這勝之不武,他並沒有在與周青色的較量上取得勝利。


    城牆另一頭,白狼匆匆走來:“王爺。”


    楚絕回過頭,隻見白狼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王爺,探……”


    隻是他話還沒有說出聲,手裏的信函就被楚絕一把搶過,迫不及待的取出信函,一目十行看過,直透人心的冰眸中那隱隱的期盼火花瞬間冷卻了下來,一雙眼睛深幽冷漠的毫無情緒,令人多看兩眼就覺得寒氣逼人。


    白狼看他神情就知道結果,但還是問道:“王爺,還沒有國師的消息?”


    楚絕將手裏的信函遞給他,轉過身迎著寒風,冷漠地道:“你退下吧。”


    “那……還要不要吩咐探子繼續查尋下去?”


    耳邊隻有冷寒的風聲,白狼以為等不到回答的時候,楚絕出聲了。


    “不用了。”既然無論他如何做,他都依舊要離開,查尋到了又如何?


    白狼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好,王爺對國師如何,他們心裏都明白,他們也都希望國師能被王爺感動,接受王爺的真心,雖然是不容世俗的情感,可不是說金誠所至,金石為開嗎?


    他相信,隻要國師願意給王爺一次機會,總有一天,他會被王爺打動。


    可……現在國師離開了,答案很明顯,他拒絕了王爺的真心,也遺棄了王爺的真心。


    “國師不是說過,若是有緣,定會再見嗎?也許……”也許什麽?白狼說不出來,他雖然不想王爺心死絕望,可是他也知道王爺的執著,如果給他希望,他一定會守著希望等待著,他不敢賭,怕讓王爺空等一生。


    “屬下明白了,屬下告退。”白狼暗暗歎息一聲,恭敬的退下。


    楚絕站立在城牆之間,身形孤傲寒酷,整個人都如同一具沒有生命的冰雕人像,冷寒的有點可怕。


    ……


    原以為還會過個十天半月才會迎來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但沒想到這雪比預料中還要來的早來的大。


    最初兩天斷斷續續的下著小雪,伴著雨絲,卻在第三天開始,鵝毛般的大雪開始紛紛灑灑,下了一夜,天地就隻見銀白。


    欽天監監副大人透過大門口望著外麵飄飄灑灑綿綿不絕的鵝毛般雪花,重重的歎了一聲。


    “大人,今天下這麽大的雪,平三公子……嗯,平將軍應該不會來了吧?”一名屬官說道。


    唉聲歎氣聲在兩人背後響起,兩人忙回過身行禮。


    “大人總裁的小情人最新章節。”


    “大人。”


    來人正是欽天監監正大人雷大人,隻見他愁眉苦臉的走到門邊又是幾聲長歎:“隻盼著這雪下的越大越好。”


    監副大人其實也想歎氣,但還是說道:“大人,恐怕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平將軍也不會改變主意不登門的。”


    雷大人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讓我安心片刻?”


    “大……大……大人。”屬官結結巴巴的出聲。


    雷大人微慍的瞪向他,監副大人倒是順著屬官的眼神望過去,麵色驚慌失措起來,顫抖的伸出手指指著前方,憋緊了才終於喊了出來:“大人,平……平將軍來了。”


    雷大人嘶牙一聲,隻覺得自己牙都寒顫了。


    隻見雪地裏一抹身著白狐大麾的男子撐著一把墨竹傘翩翩而來,地上積雪深厚,可他卻步履輕盈,連腳印都淺淡的不仔細看就會忽略掉。


    漫天飄灑的雪花落在他的四周,白狐大麾潔淨如雪,身如修竹,沉靜內斂,如曉月清風般的男子,這樣的華韻令人無法移開眼睛。


    屬官大人看直了眼,心裏直歎,好一個翩翩君子年少郎。


    不知不覺,平睿已經來到了眾人麵前,淡定的收起了傘,清和的目光掃過眾人,淡淡出聲:“雷大人。”


    雷大人如同被針紮了一樣差點跳起來。


    “下官見過平將軍,有失遠仰,請平將軍恕罪。”


    “雷大人客氣了。”


    “平將軍,您請上坐。”屬官反應過來,狗腿子般接過平睿手裏的傘。


    “平將軍,您喝茶。”


    ……


    “平將軍,您喝茶。”


    ……


    “平將軍,您喝茶。”


    第三杯茶過去了,監正大人以及監副大人一唱一和就是不肯將話題引到正事上去,雖然這樣的舉止有些自欺欺人,但他們已經打定主意能拖就拖,反正打死他們是絕不會主動提起這事的。


    平睿看著手邊沏上來的第三杯茶,好脾氣的笑了笑,剛開口:“平某……”


    “啊,平將軍今年可是二十有二了?”


    “雷大人剛才已經問過了,本將記得已經回答雷大人了。”平睿依舊是脾氣的笑言,但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雷大人覺得後頸脖子一股寒氣直往衣服裏麵竄,他知道這事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先不論他平國公府三公子的身份,單單是他這新任禁軍統領的身份就不是他所能得罪的,隻是這事實在是怪不了他,平將軍固然得罪不起,可這無憂公主,是不能得罪啊。


    “平……平將軍,您……您看這……這事……”雷大人愁雲滿麵期期艾艾的出聲。


    一旁的監副大人也知道平將軍耐心已經到底,不然他們這些人就真吃不了兜著走了,也不敢再支吾。


    平睿不解似的抬眸:“雷大人何以如此?”


    雷大人臉色有些僵,但還是陪笑道:“平將軍,您看,皇上這聖旨其實……其實並沒有明言是呂家那位小姐,這……這讓下官實在不好擇日帝寵-凰圖天下。”


    “對,對,平將軍,沒寫哪位小姐,自然沒八字,沒八字,下官等人也沒辦法擇吉日不是?”


    平睿聽言,溫和一笑,聲音裏有些歉意:“原來如此,這件事倒是平某疏忽了,皇上賜婚的並非是坊間謠傳的淑媛小姐,而是呂家三小姐。”


    “啊?”雷大人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敢情這幾天其實是他們庸人自擾?


    監副大人也一副窺見天機般的神情。


    “不知道這吉日什麽時候能出?”


    “啊……嗬……哈……明天,不,現在,平將軍您稍等片刻,下官馬上命人去查。”


    知道是虛驚一場,欽天監所有人都激動的差點痛哭流涕。


    一陣人仰馬翻,在雷大人又讓平睿喝了兩杯茶之後,吉日也出來了。


    再然後,上至監正大人下至小吏全都親自恭送平睿離開欽天監司,看著平睿上了馬車,所有人都如同大赦般的吐出一口濁氣。


    但同時,所有人心裏都滋長出了草般的興奮,這是窺見秘密時的心態。


    “這可是意料之外又似乎是意料之中的轉折。”雷大人喃喃出聲。


    平睿坐在馬車上,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間執著薄薄的柬貼,嘴角淡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弧度,垂著眼斂,喃喃出聲:“真是有趣呢?”他可以想像當這件事傳開後,會是什麽樣的光景了,會惹起什麽樣的傳聞。


    皇上真正想推出來的並非是顧家,而是無憂公主。


    沒有什麽比讓無憂公主出麵更具有皇家威儀了,顧家隻不過是無憂公主的墊腳石,當然,無憂公主站了起來,顧家地位自然也會跟著水漲船高了,這是不需要質疑的。


    他離開京城不過五年時間,再回來時,京城已經物是人非,有著翻天覆地般的變化和變數,京城,果真是人才濟濟藏龍臥虎!


    而他,拭目以待!開始期盼起見證它的變化和變數。


    “籲……”


    馬車停了下來,駕車的隨侍低低出聲。“公子,是顧大人。”


    平睿揚了揚眉,伸手掀開窗簾,看著披著大麾撐傘走在路上的顧淩,眼底劃過一抹異光,卻溫和出聲。


    “顧大人。”


    顧淩抬高傘,潔白中綻著朵朵紅梅的傘下露出一張俊雅非凡的臉龐,看見平睿,他微笑著拱手:“平將軍。”


    “顧大人好雅興,在雪中漫步。”


    “雅興稱不上,隨從感染風寒,就讓他留在府內休息了,坐轎子還不如在雪中散步。”


    “原來如此,如若顧大人不嫌棄平某這馬車簡陋,平某倒是十分樂意送送顧大人。”


    顧淩笑了笑:“會不會太麻煩平將軍?”


    “自然不會,說起來,平某回京時日不長,顧大人之名卻如雷貫耳,數次照麵都未能有時機坐下暢聊幾句,實在是有些遺憾,相請不如偶遇,顧大人,請。”


    “那……顧淩就勞煩平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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