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沫隻是緊緊的抱住她,任由她哭得天昏地暗。等她哭夠了,一把抱起她回了他們落腳的旅館。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該怎麽安置這個可憐的小女孩。


    好好得洗了個熱水澡後,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女孩兒便出現在大家眼前,她極瘦,皮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下能看到根根肋骨。她扭捏不安的低著頭怯怯地打量著程功,然後不動聲色地小步小步向著文沫身後移動,現在她唯一信任的人也就隻有文沫了。


    剛剛洗澡的時候,文沫已經給小女孩檢查過,她的右手仍然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彎曲著,在文沫觀察看來,她手上的傷是很久以前造成的,現在骨頭早已經長好,想要複原,怕是得把長錯了的骨頭重新敲斷才行。想想小女孩以後將受到的苦,文沫不由憐惜地摸了摸她濕漉漉的頭發。


    經過一番耐心細致的詢問,他們終於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小女孩姓商,在家中排行第四,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因為家裏孩子太多養活不起,生活很是窮困。


    她沒有大姐二姐能幹活,又不像哥哥弟弟是男孩,是家裏最不受關注的孩子。方秋燕與她的母親有些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她在外麵掙了大錢後,常常打扮得光鮮亮麗回到村子裏,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大談特談自己在外麵如何如何掙到很多的錢,直言也可以把他們家年幼的小女孩帶出去,每月也能掙份不少的工資,如果豁得出來讓孩子受些苦,能掙得更多。


    一直以來。方秋燕的手裏掌握的孩子來源有兩種,拐賣來,或者買來。前者雖然一本萬利但是風險極大,一旦被抓住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方秋燕很謹慎,出手的時候不多,沒有完全的把握絕對不會去冒險。買來的孩子同樣也分成兩種。一種是從父母手裏邊買。一種當然是從人販子手裏。從人販子手裏邊買來的孩子可以任打任罵弄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但是這樣的孩子成本很高,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小女孩也得萬八千塊。如果不小心弄死了,處理屍體也是一件極麻煩的事情,不小心就會惹禍上身。所以多數時候方秋燕更傾向於從一些沒人關注的邊遠山區搞些小孩子,弄得慘一點可憐一點。每天也不少掙,她隻需要每個月給這些孩子開一筆極低的工資就行了。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所以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故意去老家附近的一些村子繞一繞,意有所指的說著自己在外麵是如何的成功,讓那些孩子多的家長們心動。幾歲的孩子完全就是累贅,隻吃飯不幹活。還得需要父母的照料,把這樣的累贅給她,能掙點錢。還能省些嚼用,家裏孩子多得養活不起的家長們恨不得方秋燕講他們幹吃不幹活的討債鬼們都帶走。


    商小四就是這麽來到方秋燕身邊的。她長到七歲都沒有個正式的名字。一直在家就被小四小四的叫著。她從小生活在窮山溝裏,連鎮上的大集都沒有參加過幾回,所以母親一開始給他畫了一個極大的大餅,隻說城裏怎麽怎麽都好,她是跟著方家姥姥去享福去了。


    商小四在家不受重視,父親是個地地道道的酒鬼,每天喝醉了酒隻會打孩子,母親一顆心撲在長得漂亮的大姐,和淘氣的小弟身上,對她這個女兒不聞不問,隻要她家多說幾句話,母親就會大聲的嗬斥,甚至毆打她,所說離開這個家商小四又沒有多大的傷感。


    她以為她是跟著方家姥姥去過好日子去了,可以和他們家那個像仙女一樣的姐姐,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玩,再幸福也沒有了。於是當她第一次出現在城市裏時,覺得自己的一雙眼睛都不夠用,她貪婪地注視著周圍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看著街上川流不息的小轎車,熙熙攘攘的人流,以及各種漂亮的玩具店和糖果店。


    這裏一定是天堂,商小四當時是這樣想的。可是隨後沒多久,她就發現,自己哪裏是上了天堂,分明就是下了地獄!方秋燕給她換上了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又刻意的餓了她好幾天,讓她原本就不豐腴的臉龐更顯得瘦削,小臉兒也由原來的蒼白變得蠟黃蠟黃,怎麽看都是一個吃不飽的窮困小孩。然後商小四就開始了每天的乞討工作,一開始她什麽都不會,方秋燕怎麽教她在街上要對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喊出來,喊得越淒慘越無助越好,可是這小子就是開不了口,怯生生地望著周圍不斷經過她的陌生人,哪怕小小年紀的她也知道,開口問別人要錢是不好的行為。方秋燕恨她恨得咬牙切齒的,帶商小四出來的時候,已經給了她家裏兩個月的工資,1500塊。這點錢對方秋燕來說不算什麽,但是她白花錢,給別人養孩子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幹的。商小四來了她這裏,就必須要為她掙取金錢,創造價值,不然她憑什麽給商小四家開工資,還可得供她吃穿。方秋燕又讓另外兩個稍大的孩子帶著她,好好的教,讓她認真的學。


    別看商小四年紀小,性格中有她執拗的一麵,認清的方向是幾匹馬拉都絕不回頭的,不論方秋燕怎麽打,另外兩個比她年長些的其他孩子怎麽教,商小四到了街上就是一言不發,隻眼神呆滯地坐著。


    眼看著兩個月過去了,商小四每天討回來的錢仍然少得可憐,方秋燕別說掙錢了,連付給她家的工錢都沒掙回來,賠了個徹底。她陰狠地咬了咬牙,既然這小丫頭片子這麽不配合,就別怪她心狠。連夜打電話回去,取得她父母的同意,每個月,將她原本的工資數提高一倍,這個孩子就隨她處置了,弄傷弄殘,家裏都再不管。一聽說有兩倍的工資,一個月一千多塊呢。比一個成年的漢子掙的都多,她母親還有什麽不答應的呢?喜滋滋的收了錢,就再也不管商小四的死活了。


    自那以後商小四的生活,才真的進了地獄。方秋燕死死的踩住了她的手,拿著根竹竿粗細的鐵棍,生生地敲斷了她的小臂。撕心裂肺的痛,聲嘶力竭的叫喊。都沒能打動這個冷血無情女人的心。更沒有能等來,不曾給她半分溫暖的父母的一聲問候,更別提帶她回家的事情。


    商小四終於明白過來。從她跟著方秋燕來到城市的那天起她就變成了人家手中的一件工具,她沒有權利說不,沒有理由任性,別人說什麽她就必須要做什麽。不然等待她的就是更大的傷害。


    從那以後她乖多了,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多數時候,就在方秋燕為掩藏他們租的倉庫裏沉默地坐著。黑漆漆的四周,隻能聽到另外幾個孩子的呼吸聲,醒著的每一分鍾。對她來說都是煎熬,她看不到光明,找不到出路。當方秋燕將她扔在街上許多天沒有接她回來時,她以為她會餓死街頭。沒想到。文沫卻是救了她。


    現在她吃得飽穿得暖,可是以後呢?文沫能救她一時,能救她一世嗎?她不想回家,不想被父母再賣一次,她更不想回到方秋燕的身邊,再去當她的工具。


    那天街頭的騷動他知道,但是她不知道方秋燕已經死了,她早已經學會對周圍的一切都漠視,因為那一切都與她無關,她不需要在意,不聽不想不看,也許她就不會心裏不平衡,為什麽別人家的孩子可以千嬌百寵地生活著,她卻要如此淒慘。想的多了,她會恨不得死掉。


    原本文沫會去找商小四,是因為她她是方秋燕買回來的孩子,希望能從她身上得到一些線索,用來查找c市隱藏很深的人販子,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


    程功氣得渾身發抖:“這真是為人父母能幹出來的事情嗎?虎毒還不食子呢!這些人難道比起畜生還不如嗎?”他複員後就到了t市的刑警隊,t市是北方的工業大城市,經濟發展水平較高,雖然窮人也是有,但還沒有窮到喪盡天良拿幼小的子女去換錢。乍一聽商小四的不幸遭遇,他除了氣憤還是氣憤。


    文沫對這種事卻屢見不鮮,這樣的父母多了去了。他們的父母,絕對不會意識到自己做錯了,在他們的觀念中,能掙來錢了很了不起,工作都是好工作,更何況還是這麽個累贅般的小孩子。有一句話叫做人窮誌短,窮的都快要活不下去,餓得都要死掉的時候,道德算的了什麽?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在他們眼裏,一文不值。不能創造價值,隻能白吃飯的時候,更是比不上家裏的一頭豬。


    “這樣你就受不了啊?等將人販子抓出來,你隨便去審一個,總能聽到幾十上百個悲慘的故事,每一個故事背後,涉及到的都是一條人命。”


    商小四畢竟隻是個孩子,以前每天出去乞討的時候都是方秋燕將她從倉庫帶出來,然後直接送到鬧市區去。哪怕文沫怎麽誘導,都沒能讓她說出方秋燕隱藏孩子的那個倉庫在哪裏。所以最終,文沫還是隻能去找方策。


    門鈴的動靜很大,方策最近累得不輕,睡得相當沉沒有聽到。但是在臥室中,妻子和孩子確是被驚醒了。


    小女孩睡得正香,被門鈴驚醒,迷瞪著眼睛,還沒回過神來,隻嚇得哇哇大哭。方策終於也被從沉睡中吵醒,略帶惱火地拉開門:“誰啊!”


    對上幾個穿警察製服的人後,方策一肚子火再也壓不住,毫不留情地發了出來:“你們這些警察怎麽搞的,嚇到我家孩子了知道不?”


    “這讓搜查令,請您配合。”程功黑著一張臉,掏出搜查令,遞給方策讓他簽字。方策一聽說搜查令三個字臉都綠了:“你們什麽意思啊!我們才是受害者,你們不去處理那個殺人凶手,居然來我們家搜查,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你母親到底是幹什麽的,你難道真的一無所知嗎?那個人為什麽放著街上那麽多人不去砍,偏偏要砍死你媽?殺人動機我們已經調查清楚,大概十年前,凶手就是被你媽拐走的孩子之一。也是因為你母親,他變成了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賠上了自己的整個人生,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說句不該說的話,如果我是他,我不認為會比他有更好的選擇。所以現在請你讓開,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方策漲紅著一張臉,不知道該怎麽接他的話,他當然知道母親在外麵都幹了些什麽勾當。當初母親剛回來的時候,在家閑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覺得閑著呆著實在太無聊了,便出去重操舊業。方策跟著母親去過倉庫幾次,見到了她手下的幾個孩子,自然也明白母親這麽多年為什麽會掙下這麽多的家業。


    這並不是一份正當的工作,但他覺得被母親供養了一輩子的他,是沒有立場去指責她的,那怕他知道母親這麽做不對。


    當違法犯罪行為是親人做出來的時候,大義滅親四個字變得很沉重,方微開始鴕鳥般的自欺欺人,他不再管母親在外麵的行為,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母親死後他也曾想過母親的死是不是與她做過的事情有關,但是這樣的念頭被他強行的壓了下去。不論母親以前做過什麽,她已經死了,作為她的兒子,他必須要為母親討回公道。


    於是他心安理得的以受害者家屬自居,直到現在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母親絕不無辜,她可能是罪有應得。


    方策不再多說什麽,進了臥室,將女兒抱起安撫好,又提醒妻子起床穿戴整齊,這才讓程功帶人進來搜查。


    搜查的結果並不出人意料,不可否認,方秋燕對親人是一往情深的疼愛,他們住的家裏非常幹淨,什麽痕跡都沒有,如果不是商小四的模樣實在太過淒慘,蔣朝陽的證詞讓人無法不信,所有人都以為方秋燕隻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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