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拉西亞,肯特郡,萊茵堡。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身披一襲普通的製式鐵甲,原本如瀑的黑發被幹練地紮起形成一個高高豎起的馬尾,海倻娜手按劍柄,目光閃閃地看著數米開外的麥裏倫使者,淡然道。


    “是…是的,海倻娜大人。”


    不知為何,對方明明是一個武力不著的女法師,但是康德斯還是止不住地有些心虛,甚至目光都不敢抬起。


    當然,如果他敢於抬眼的話,便會看來兩側投來的更多憤怒目光,說不定直接會嚇地附倒於地。


    “你回去吧。另外,替我帶一句話給子爵閣下,以及那位羅伯格大人。”令人心悸的一陣沉默後,海倻娜終於道。


    “是。”使者立即把頭低得更低。


    “不要自作聰明。”


    “…是。”


    幾乎把頭垂到了膝蓋,康德斯就這樣彎著腰倒退出了軍帳,也虧得他動作靈巧沒有絆著自己。


    “哼,一個過氣的子爵加上不過十三級的菜鳥聖堂,也敢對我們指手畫腳,真是不知所謂。”追著康德斯離去的身影,古德裏安忽然喝罵一聲,仿佛在是歡送這位倒黴的使者。


    而聽到銀須矮人的罵聲,康德斯離去的步伐不由又快了幾分,生怕對方手中那枚巨大的戰槌也加入“送客”的行列。


    “好了,多餘的話不必講了。麥裏倫方麵以為有了王室的支持和人類聖堂的奧援。就想重新攫取郡內話語權,甚至要求我們配合他們展開所謂的清剿行動,實在是異想天開了。”抬手止住古德裏安又要噴發的話頭。海倻娜轉頭對克勞塞維茨道:“記錄下剛才的談話內容,然後給溫莎堡送去一份備忘錄,也提醒她一聲。”


    “是。”老狼人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記錄題板。


    “不過,羅伯格畢竟是極道強者,真要暗中對我們不利,也是威脅甚大。我們還需要小心。”聽到帳外傳來的紛亂車馬聲。那是麥裏倫使者離開的聲音,海倻娜又蹙了蹙娥眉。


    “是不是布置一下。把這個羅伯格釣來萊茵堡,設法直接處理掉?”


    優秀的比蒙永遠崇尚進攻,而不是被動防禦,所以作為參謀官的克勞塞維茨也更喜歡積極的作戰預案。


    “這會受人口實。不到逼不得已我們不在台麵上與王室正麵對抗。”但對於這樣的建議,海倻娜直接將之否定:“我們不是人類王國的本土勢力,甚至奧林匹斯中非人族的力量也占了大半,所以必須嚴守某些規則行事。至少,在他回來前,我們隻能如此。”


    “是。”


    參謀人員更多是從軍事角度出發,而上位者考慮的則是全局與政治平衡。對於海倻娜的判斷,克勞塞維茨也是認同和認可的。


    “先到這裏吧。”又掃視了一周,海倻娜道:“諸位繼續各自的工作。古德裏安和布魯諾陪我去城牆巡視。箭塔的改裝工作應該過半了。”


    “是,閣下。”


    目送一身戎裝的海倻娜當先走出軍帳,其他人等才跟著魚貫而出。


    不知何時起。奧林匹斯的軍-政主官們似乎已習慣於這樣的場景,也越來越認同這位代長官的能力和品質。就仿佛從來沒有人要求過這位纖柔少女必須頂盔貫甲,但是隻要是正式的軍事會議,海倻娜都會穿戴起這身沉重的甲胄,全程站立著與所有人會議。無論會議持續多久,或者之後還有什麽其他工作需要繼續。


    所以。麵對著這位幾乎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但哪怕是最暴躁的銀須矮人。或者性情高傲的三花精靈,又或者戰力超群的娜迦三兄弟,無不時刻保持恭敬的姿態,不敢有絲毫不敬和放肆。而這一切,與摩裏亞蒂這位未婚夫已然無關,隻是因為站在他們麵前的是海倻娜。


    “摩裏亞蒂閣下真是幸運哪!”


    就連平日裏話語最少的老狼人,在某雨夜夜巡時,見到少女亦帶領著一眾內堡仆從冒雨巡視安撫著萊茵堡內的難民營時,也終於忍不住發出如此感歎。


    而第二天,這句話就傳遍了奧林匹斯和城堡內外。


    謝絕了古德裏安請自己卸甲的提議,海倻娜披著重達二十餘斤的鐵甲,一步一步登上了城牆的石階。


    雖然已是深秋,但人類王國位於大-陸中部,四季溫暖,所以在午後秋日的直射下地麵溫度依舊頗高。


    跟隨在海倻娜身後,看著斜上方的少女一步一頓走得很是辛苦,且密集的汗水更打濕了頸後不時掃過的長發,古德裏安不禁又想說什麽,卻被一旁神情肅穆的布魯諾攔下。


    對視一眼後,銀須矮人沒有慣常的發飆,隻是輕輕拍開精靈討厭的手掌,繼續默默跟在後麵。


    “呼…還真是好天氣。”


    終於踏過最後一級石階,海倻娜站在了萊茵堡高聳的城牆上。


    這時,城堡內外一切都被陽光染成了金黃。舉目遠望,仿佛連天際都成了一塊無限的大畫布,繪滿了暖色的人間,令人觀之不由心情一緩,胸懷陡寬。


    而海倻娜自己也未察覺到,就在這片灑滿天地的金黃陽光裏,連她自己也被染就上一層燦爛的光暈,甚至那抹唇角邊自然噙起的微笑,也是那般動人和溫暖人心。


    不論是矮人、精靈、還是娜迦,望著此情此景,竟也不由得呆了。


    “…怎麽了?”似乎是感覺到身後的古怪沉默,海倻娜當即轉過身,看向矮人。


    “不!沒什麽!”


    而少見的。在少女的目光中,古德裏安竟罕見地臉紅起來,同時急急搖頭。好在。矮人的膚色本就黝黑,所以變成醬紫色倒也不甚顯眼。


    “可惜,今年秋天注定是要歉收了。”


    沒有在意古德裏安的“作怪”,海倻娜轉過目光,投向城外。


    那裏,原應是無際的萬頃良田,是大-陸上最佳的產量區。現在卻因為惡魔入侵不得不全數荒蕪著,長滿半人高的野草和逐漸興起的矮灌木。


    “好在我們早有準備。糧庫也足夠充裕。就算戰爭再打上兩年,我們也有充足的底氣。”三花精靈踏上一步,寬慰道。


    “我卻希望戰爭能在明天就結束去,至少可以無須再有更多的人流離失所。甚至死於非命。”對著布魯諾一點頭,海倻娜微笑道。


    “的確。”三花精靈也是一笑。


    回轉身,稍作歇息後的海倻娜便朝著最近的一座在建的箭塔走去。


    根據新晉奧林匹斯總技術官的地精法師亨利的設計,並參考弓弩布魯諾的意見,海倻娜對萊茵堡的原有箭塔布局可說是做了顛覆性的改建:雖然依舊保留了八座箭塔的總數,但是在具體布置上由原來每麵城牆兩座箭塔的平均分配變化為在城堡的四角設立一座箭塔,同時在城牆的中段在新增一座箭塔。


    如此,箭塔的總數看似未變,但是在實際作戰時。敵人在進攻任一一麵城牆時卻將受到來自正麵和兩側的共三座箭塔的交叉火力打擊。可以講在相同的戰力資源配置下,卻使防禦打擊力憑空提升了百分之五十,可謂驚人。


    當然。要將原有的箭塔布局推倒重來,所需耗費的時間和人力財力都是不菲,但海倻娜在拿到定稿方案的第二天就直接拍板下來,也讓一幹軍官們見識了代長官的魄力。


    好在,因為每麵城牆上多達四座的“陣風”固定炮台已經完工,可以為拆除和新建箭塔的空窗期提供相當的支援與補充。


    “亨利。這座箭塔什麽時候可以完工?”


    為精靈法師遞上一塊擦汗的手帕,等它喘上一口氣。海倻娜才柔聲問道。


    “快了。最多一周,就可以結構封頂。不考慮內部細節的完善,咱們在四角上的‘支柱型’箭塔就都可以投入使用了。總算可以鬆一口氣。”


    不好意思地用帶著香味的帕巾擦過汗水,亨利朗聲保證道。


    說實話,作為新箭塔的總設計師,之前的一段時間也都是過得提心吊膽、日夜不安。因為新箭塔建造的物料大多是從老箭塔上拆下,所以在老塔已無、新塔未生的一段時間裏,萊茵堡內外的防禦壓力前所未有得大,而地精法師的壓力更大。


    好在,直到現在也沒有新的惡魔兵團或外部勢力進攻萊茵堡。而度過了最脆弱的空窗期後,隨著四座位於邊角的箭塔逐一完工,城堡的防禦力也在急速回升,至少恢複到了開建前的水準。


    “什麽送一口氣!?今天還有人欺上門來,口口聲聲要咱們接受整編聽指揮。你的箭塔要是再不搞好,說不定明天就有大軍殺來了。”


    相比於海倻娜的含笑點頭,古德裏安更像是個催工的“活閻王”,當即對著亨利一陣噴口水,弄得地精法師一臉的“濕意”。


    “好了,按預訂進度完成就可以了。而且這次的新箭塔也不比尋常,除了弓弩手的射擊口,還要預留出給予法師的位置,複雜程度確實高不少。”


    好在海倻娜足夠體諒,一番話講地亨利既感且愧,拍著胸脯保證一定保質保量完成任務。


    而就在海倻娜笑著揮別地精法師,準備前去城牆其他位置再做巡視時,突然,一直無聲靠後的柴可夫猛地竄身上前,同時竟將“六臂行者”的“速度1”套裝屬性開啟,如臨大敵。


    稍慢一步,古德裏安和布魯諾也是驚醒過來,同時舉錘、搭弓,與娜迦形成一個三角,將海倻娜護在核心。


    見此,才要回去監工的亨利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同樣機警地一頓法杖,一個預存的“魔法護盾”立即籠罩自身,同時尖聲喊叫起來,命令附近兩處“陣風”炮台的守備士卒進入臨戰狀態。


    “好啦,不要這樣‘隆重’。是我。”


    就在緊繃的場麵已然一觸即發時,一個嬌小的身影在遠處的一處城垛上顯現出來。


    “是那個家夥!”


    矮人的眼尖,當即認出來人是一直在外“閑逛”的血伯爵克勞迪亞。


    雖然在以往的戰鬥中古德裏安幾次被對方救過,不過表麵上生性“善良”的銀須矮人依舊與吸血鬼不甚對付。


    同樣,一旁的布魯諾看向克勞迪亞的目光也很是“不善”。畢竟,他的妹妹是因為德珈才變成了“半亡靈”,從此不被精靈社會所容。


    “克勞迪亞!?”


    不過,見到血伯爵突然出現,海倻娜卻是一臉驚喜,同時目光中滿是期盼和希冀。


    而克勞迪亞也沒有令她失望,雖然沒有說什麽,但血伯爵微笑著向其重重一點頭還是令海倻娜的心髒幾乎都要熔去。隨即,一股難以遏製的心悸襲來,少女幾乎當場暈倒。


    “海倻娜你怎麽了!?那家夥對你幹了什麽!?”


    古德裏安急急將少女扶住,並盡量將那身鐵甲的沉重分量壓在自己身上,同時還不忘遠遠瞪了克勞迪亞一眼。


    “不,沒什麽,扶我起來!”靠在矮人身上連續深呼吸,海倻娜才重新站穩身體,接著急切道:“我命令,所有高級軍官立即前來內堡參加會議。同時,堡內的警戒級別提到最高,不允許有任何消息流傳出去。”


    “這…是!”


    看著因心情激動而麵泛紅暈的少女,又轉頭望了眼莫名出現的血伯爵,古德裏安也突然反應了過來,直接一臉興奮。


    一刻鍾後,以克勞塞維茨和古德裏安為首的一眾軍官便迅速齊集內堡,開始了一場為時數小時的神秘閉門會議。


    最終,當會議室的大門再次打開,古德裏安幾乎是以快跑的方式奔向了酒窖,而其他人等也各是表情不一,但都眼神亮得嚇人,仿佛燃著熊熊火光。


    “他真的沒說,什麽時候回來?”


    待眾人散盡,似乎筋疲力盡的海倻娜看著身旁的克勞迪亞,不甘心地再次問道。而在她麵前桌案上,則放著一隻黑色口袋。


    但對此,血伯爵依舊隻能搖搖頭。


    “也罷,你現在就去溫莎堡吧。索爾克的主力軍團在外,前段時間送往奧格郡的軍-火給養又被光明教會劫去,她那裏的壓力應該也很大…”


    又沉默了許久,海倻娜終於道,隨即靠在椅背上徐徐閉上了雙眼。


    “那麽,我告辭了。”


    對著海倻娜輕身一躬,血伯爵便身影模糊,消失不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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