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裏是官倉,裏麵可有不少守衛。


    自己上次一毆打官差已經惹下大禍,這才想著去參加縣試避禍,好在總算是榜上有名,做了周知縣的學生。看在周象春的麵子上,這事才算是過去了。


    如今,自己竟然又打了一個衙役,將來見了周知縣,卻不好再說話了。


    可是,難不成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人打殘。


    事情不做已經做了,怕什麽?


    見孫元一腳將官差踢翻,場麵上為之一靜。


    “元兒!”孫李氏忍不住大叫起來:“快跑,快跑!”


    那衙役從地上坐起來,厲聲大叫:“來人啦,來人啦,有人搶糧了!”


    這一叫,口中就吐出兩枚焦黃的大牙。


    聽到這邊的叫聲,立即就有三四個衙役衝了過來,有的人手中提著棍子,有的人著揮舞的鐵鏈。


    孫元一咬牙,腳一勾將那條水火棍從地上勾起來,伸手抓住,大喝一聲擺開了架子。


    眼見著一場惡鬥不可避免,拜後世豐富的打架經驗和這段時間的苦練,他有信心在一個照麵之內將這幾個衙役通通放倒在地。


    可打敗他們之後呢?


    看樣子,還得再去找周知縣一次,將這個誤會說清楚,請他為我做主。


    “住手,不要動手,不要動手!”


    一條猥瑣的人影突然出現在孫元和衙役之間,不住的擺手:“孫元兄弟,各位差衙役大哥。剛才的情形我都看得清楚,實在是一場誤會。且看在我冒成的麵子上,此事情就這麽算了好不好?”


    來的這人正是久違了的冒成,上次為了三畝水田一事這廝毆打母親,孫元和他可謂是仇深如海了,


    孫元也想過縣試之後這鳥人肯定會上門來找自己麻煩,他也做好了準備。可等了大半個月,這小子卻沒有任何動靜,這讓孫元心中大覺奇怪。俗話說:小人如鬼,最是難纏。尤其是這種心胸狹窄之輩,卻是從來也不肯吃半點虧的。


    按說,自己今天又打了衙役,這正是冒成挾機報複的好機會。卻不想,這個小子竟然來做起了和事姥。


    難不成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古怪,真是古怪。


    今日倒要看看他耍什麽花樣。


    孫元收回了棍子,一拱手,淡淡道:“原來是冒保正,既然保正都說話了。我孫元也歸你管,此事就此做罷。”


    衙役們自然知道冒成是雷泰雷主薄的舅子,也停了下來。為首那人道:“冒保正,這個刁民毆打我們弟兄,這事難不成就這麽算了?不成,得將他抓回衙門裏去關上幾日再說。”


    冒成假意地哼了一聲,指著孫元道:“抓人,你們敢抓嗎,知道他是誰?”


    為首那人道:“冒保正,你是主薄大人的妻弟,我們給你幾分麵子。可我手下的弟兄吃了虧,我也得給他一個交代。這小子也就是個刁民,難不成還是官兒不成?”


    冒成嘿一聲:“哥哥,此人姓孫名元,剛過了縣試這一關,可是知縣大老爺的學生。”


    “學生,知縣大老爺每年都要收好幾十個,也不希奇。”


    冒成:“是不希奇,不過,孫元兄弟如今的身份和往日卻有不同。他可是我縣的糧長,知道糧長是什麽嗎?”


    “糧長……”為首那個衙役瞳孔一縮,怔了片刻,才道:“既然大家都是在場麵上走動的,看到孫糧長和冒保正的麵子上,這事就這麽算了。”


    說著,就朝孫元一拱手,轉身走了。


    看到這一場大風波頃刻之間消弭無形,其他人都忍不住低低地歡呼一聲。


    更有人道:“果然是知縣大老爺的門生,想不到麵子卻大成這樣。”


    “對了,糧長是什麽官?”


    “也不是官兒,聽老年間人說,這就是一個替衙門押運官糧的差使,每日有上萬石糧米過手,不是一般人當得上的。”


    “上萬石糧米過手,我的老天爺啊!”聽的人無不抽了一口冷氣。


    “還有啊,這個差使都由縉紳大老爺才能擔任,我縣有這個資格的大約隻有冒副使冒大老爺。想不到卻落到了孫元的頭上,可見,知縣大老爺是何等地看重這個學生,真真是拿他當地方上頭麵人物看待。”


    聽人說起冒副使,大家抽氣的聲音更響。


    冒副使是什麽人,那可是本縣第一望族冒家的族長,以前可是做過湖廣布政司衙門左布政使的。


    孫元腦袋裏也是暈忽忽的,竟然有些找不著北。自己以前一直想著該如何混進體製之中,想不到這一切卻來得如此之快。不但順利混進地方主流圈子,還手握一縣財賦大權,這顯得是如此地不真實,叫他禁不住一陣驚喜。


    冒成上前,恭敬地朝孫元一拱手,討好地笑道:“冒成見過孫糧長,按照我朝舊製,我們這些做裏長保長的可都聽你之命行事。以前但有得罪之處,還請糧長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則個。以後有事,且吩咐就是了。”


    說著話,又接著跟孫元的母親行禮:“老夫人,冒成以前是個混蛋,得罪了你老人家。小人現在已經知道錯了,今日你老人家在這裏就好。我已經在前麵得月樓擺下了一桌酒席,還請老夫人賞我個麵子,就當我給你賠罪了。”


    孫李氏往日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農婦,在他眼裏,冒成就是一個大到天上去的人物。如今,這麽一個大人物竟然在自己麵前低聲下去,一味諂媚,估計是看到自己的兒子如今做了那個什麽糧長,畏懼兒子的權勢。


    看到眾人敬畏的目光,又想到自己往日吃過的苦,她心中一酸,忍不住掉下眼淚來:“不去了,不去了,如何當得起保正的請?”


    “要的,要的,如果老夫人不去,那就是瞧不起我冒成,就是不肯原諒我。我冒成以前縱有千番不是,可咱們好歹也是一地一方的鄉親啊!”冒成這話說得情真意切,然後有哀哀地肯定著孫元:“孫糧長,你勸勸老夫人吧。若老夫人不去,我這心中……我這心中還真是過意不去。”


    孫元如今還真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自己能夠做這個糧長,必然是周知縣親點,必然是那周知縣喜歡自己的書法,這才有心栽培。


    人活在世上,不就是要家人為自己感到驕傲嗎?


    正要點頭,冒成又補上一句:“孫糧長,咱們還是快些將老夫人請過去吧。等我賠罪之後,也好領你去見主薄,也好早些將今年的秋糧解運啟程。”


    一提到雷泰,想到他那張陰森森的臉,孫元突然冷靜下來:不對,不對,肯定有什麽地方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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