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也不是。”小丁局促地擺著手:“費大哥等人豪氣幹雲,小丁我是非常佩服的。”


    “哈哈,小丁你也是職責所在,就不為難你了。費洪,將鳥槍交給丁兄弟吧。”孫元大笑著一揮手。


    費洪等人這才將手中的槍交給了丁勝等人,費洪是個老實人,倒沒有說什麽,強驢子卻不住冷笑:“看來你們還是不將咱們當成自己人。”


    孫元心中也在冷笑:丁勝這小子名義上是我的親兵,說穿了就是劉宗敏的眼線。這人從骨子裏來說不過是一個黃毛小子,我若是連這他也治不了,以後還怎麽帶兵管人。


    其實,這個小丁也是個很矛盾的人。平日裏同他接觸的時候,感覺隻不過是一個憨厚老實的小孩子,說話的時候,還顯得靦腆。可聽人說,屠鳳陽的時候,就是這麽個小孩子,殺起人來,手狠得很,心也硬。


    或許,農民軍中的士兵都是這樣的矛盾集合體吧。前一刻他們還還是本分的農民,下一刻提起武器,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


    英武衛在鳳陽也算是一個大衛所,真進得城去,其實也就是個不大的小城,一縱一橫兩條街,南北東西各長兩裏,也就是後世北方一個普通村莊的規模。當然,裏麵的房屋卻要結實得多,皆青磚青瓦。


    城中的倉庫都被潰退的明軍一把火燒了,到現在還在熊熊燃燒,也沒有人去救火,空氣灼熱,渾濁得叫人無法呼吸。


    進得城中,孫元也不忙著審訊史大相,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英武衛的官邸,從裏麵找了十幾壇酒,又叫費洪將自己所騎的那頭驢子殺了,說是大家走了一天路都辛苦了,且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丁勝一呆,驚道:“師爺,這頭驢子可是你的坐騎,若是殺了吃,你以後騎什麽?”


    孫元故做惱怒,哼道:“不過是一頭驢子而已,本師爺得騎馬,坐驢子,成什麽話,很沒麵子!再說了,和弟兄們比起來。咱們闖營弟兄,義字當頭,區區一頭驢子算得了什麽,殺了殺了!”


    孫元這一兩日刻度同闖營的士兵交好,且士兵們都是老實農民出身,頓時大為感動,喝彩一聲:“師爺真是講義氣,多謝了!”


    “好,殺了驢子,咱們快活快活。”


    “娘的,行了一天路,三頓都是幹糧,還是來些酒肉爽利。”


    頓時,那十個闖軍士兵都大聲叫嚷起來。


    等殺了驢子,又準備好酒食,孫元找了個機會悄悄地吩咐費洪,叫他挑幾個酒量大的人和闖營士兵拚酒。


    這個時候,費洪自然已經知道孫元這是想將丁勝等人灌醉,也好乘機逃走。一想到等下就能離開鳳陽,他禁不住一陣激動,小聲說:“公子放心,費洪知道該怎麽做,強驢子的酒量非常好,讓他去。等時辰到了,就……”


    他右手合並如刀,狠狠地做了個砍頭的姿勢。


    正說著哈,那邊有個闖營士兵端著酒碗,大聲道:“師爺,師爺,快過來吃酒,弟兄們都等不及聽你說故事呢!”


    孫元微微一笑:“關兄弟別急,我先辦妥劉將軍的差事再說。要不這樣……”他心中一動,費洪一行人當中,溫老三口才不錯,即便平日裏有點陰陽怪氣的,可說些酒話還是可以的:“讓溫老三跟你們說故事。”


    “這樣啊,師爺你忙正是要緊。溫三哥說起話來也甚有趣,我找他去。”


    想不到才一天光景,闖軍士兵就喊溫老三溫三哥,這人倒有些本事,孫元和費洪忍不住相視一笑。


    很快,驢肉煮好了,有濃烈的香味襲來,接著就是強驢子和那十個闖營士兵拚酒的吆喝聲。


    “好了,辦正事吧,把史大人帶進來。”孫元走進旁邊一個房間。


    很快,費洪就帶著史主事進屋,看到孫元,史大相眼睛都紅了:“賊子,賊子!”


    孫元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指了麵前的椅子,“史大人,請坐,請坐。”


    史大相一用力,從費洪手中掙紮開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徑直喝道:“賊子,本官為官一向清廉,一身正氣,兩袖清風,所謂豐厚身家一說純屬子虛烏有。快快殺了我,讓本官為朝廷為君父盡忠!”


    “誰說要殺你,沒準等下我還要放了史大人呢!”孫元麵容一整,突然低聲在他耳邊道:“史大人,其實我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也知大人是清廉忠臣。再下心中對大人也是佩服,如今,賊人大軍已然開拔,正是我等脫身良機。不過,那劉賊對我還不放心,派了十一個衛兵監視。不過還請放心,我已經設下酒宴,等到他們喝得爛醉如泥之時,就是我等脫身的良機,到時候,孫元自會護得大人周全。”


    “什麽!你……”史大相禁不住失聲大叫。


    孫元威嚴地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實話告訴大人,小生乃是如皋秀才,名教中人,如果肯做出從賊讓祖宗蒙羞的事來。不過,落到賊人手中之後,大好身軀,卻不能輕易放棄,這才委身事賊。哎!”


    他歎息一聲,裝出一副沉痛的表情。


    史大相驚疑地看著孫元:“你說得可是真話?”


    孫元忙從懷裏掏出堪合和路引:“大人且看,小生乃是如皋派來鳳陽負責押解秋糧白米的糧長,這堪合和路引就能證明小生的身份。小生讀的乃是聖賢書,心中也有廉恥之心。我家中殷實,乃是地方望族。且還有八十歲老母需要奉養,自然是要想辦法逃出賊窩回家的。”


    看了看路引和堪合,又對照著路引上所描述的相貌,史大相心中就有些相信了。孫元說得也確實是這個道理,闖營賊軍之所以造反,那是因為陝西遭了災,百姓活不下去,這才嘯聚而起,四下流躥。而孫元所在的江南地區一向富庶,百姓生活安定,自然不可能去做賊人。


    況且,這個孫元又是讀書人。能夠讀書的,大多是家境富足。


    “如此看來,好象是……”


    見史大相神色微動,孫元知道自己已經要說服史大相了,心中一陣激動,道:“史主事,你看,我這次押運秋兩來鳳陽,這堪合上還沒有蓋上你的官印呢,也沒辦法回鄉。小生想問問主事大人你的印鑒現藏在何處,還請找出來給小生蓋上,等做完此事,咱們連夜離開鳳陽可好?對了,主事的印鑒現藏在何處?”


    問出這句話,孫元沒由來的一陣緊張。


    史大相:“先前賊軍攻城的時候,本官要假扮囚徒,自然不會將印鑒放在身上,生怕被賊人搜到暴露身份,就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


    孫元聽說他的印鑒就在這英武衛裏,心中大為興奮,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快起出來,快起出來。”


    聽到孫元這迫不及待的聲音,史大相麵上突然帶著一絲警惕,轉頭深深看來。


    緩緩道:“如皋今年京運至中都的秋糧共計一萬三千四百石,可都入庫了?”


    孫元心中咯噔一聲,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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