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片刻,就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孫元轉頭一看,那屋的火光已經熄滅,費洪等人都提著武器,背著火槍跑了進來。


    強驢子興奮地叫道:“孫公子,今次卻是痛快,真痛快!”


    孫元:“都解決了嗎?”


    費洪點點頭:“公子放心,那十個賊人都已經被我等殺了。”


    強驢子不住地搓著手,他的右手手背破皮,有鮮血沁出:“那些賊廝鳥還跟爺爺拚酒,娘的,爺爺以前在邊軍的時候,一頓喝兩斤酒,臉都不帶紅的。咱今天一人就將他們全給灌趴下了。這仗打起來也沒意思得緊,隻需提起賊子,朝牆上一撞,頓時就了結了。”


    溫老三繼續陰陽怪氣的揭他的短:“驢子,你他媽少胡吹大氣,剛才是誰被人按在地上卡住脖子脫身不得,還不是老子見勢不妙,操過一把火槍,上了子藥摟火。你就算不死,也得被人掐暈過去。”


    強驢子大怒,喝道:“溫老三你個瘟器,爺爺樂意讓人卡住脖子,降低他的警惕,要你多什麽事。屋裏全是人,火槍的槍子可沒個準頭,打中了人怎麽著?費大哥,得用軍法辦了溫老三。”


    說著,就伸出手去抓溫老三的領口。


    兩人瞬間扭成一團。


    費洪冷喝一聲:“住手,公子麵前怎容得你們造次?”


    兩人這才互相鬆開,雖然不打了,依舊是互相吹胡子瞪眼。


    費洪恭敬地對孫元一拱手:“公子,賊子都已經解決幹淨,接下來該怎麽做,還請你示下。”又指了指史大相:“史大人這裏如何了?”


    孫元苦笑:“史大人現在對我還不信任,史主事,咱們繼續吧!”


    史大相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整個人都呆住了,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隻丁勝還跪在地上,用手捂著臉,肩頭不住聳動。


    強驢子:“這裏還有一個人沒了結呢!”說著,就提起刀子,要朝丁勝的頭上砍去。


    孫元一把架住他的手,搖了搖頭。


    然後溫和地對丁勝道:“小丁,該說的話我剛才已經同你講了。作為一個男人得有擔待,總不可能你一個人在外麵大秤分銀小秤分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快活,而不顧家中老母的死活吧?現在,賊軍已經去遠,正是你回家的時候,走吧,走吧!”


    小丁抬起頭,麵上有淚水縱橫,整個人就好象是癡呆了。


    孫元一把拉起他,喝道:“難不成你還想去追劉宗敏,不管你母親,想做畜生嗎?你現在就算追上賊軍又如何,讓我脫了身,手下十人也都死個幹淨,劉宗敏會輕易饒了你嗎?走,回家,回家!”


    “回家”二字一聲高過一聲,震得屋中回音四起。


    小丁一顫,清醒過來,又跪下去磕了一個頭,然後咬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公子,難道就這麽放他走?”溫老三一臉陰狠,看著小丁的背影,低聲道:“要不,我追上去,殺了他?”


    孫元搖頭:“這人雖然是賊人,可品質卻不壞。這人心中但凡有一個孝字,就不算是天良泯滅,他應該不會去劉宗敏那裏報信的。”


    做人應該有底限,孫元雖然也會殺人,可殺丁勝,至少現在的他還做不出來。


    費洪一臉的敬佩:“公子仁義啊!”


    孫元坐回椅子上,又指了指史大相:“給史大人看座,多點幾盞燈,對了,再去弄幾麵銅鏡過來。”


    他啞然笑了笑:“史大人,估計今天晚上咱們都睡不成了,熬著吧!”


    “奸賊!”史大相破口痛罵。


    很快,就有人弄來幾麵大鏡子,屋中的燈光也點得亮如白晝。


    在孫元的指示下,幾麵鏡子同時將光射在史大相臉上,晃得他睜不開眼睛。


    孫元清了下嗓子:“好了,繼續。史大人,請報上姓名。”


    史大相氣憤地大笑起來:“好賊子,你這是某當做囚犯嗎?剛才見你殺賊,本以為你對朝廷還有一絲忠義之心,嘿嘿,想不到,賊子依舊是賊子!”


    孫元不動聲色:“姓名,哦,你叫史大相,那麽,我且問你,你的籍貫?”


    他也不提印信一事,依舊將先前自己提過的問題,反反複複地問。除了姓名籍貫,還問他家中有幾口,各人分別叫什麽名字。他是哪一年中的進士,又在什麽地方做過官。


    涉及到隱私問題,史大相自然是閉口不理。但中進士這事是他人生中最得意的片段,心中就存了炫耀之心,就將自己是哪一年中的進士,又做過什麽官說了。


    這一說,就是好半天。


    孫元聽問,點了點頭,伸了個懶腰,對費洪道:“換你了,我先迷瞪一下。”


    就坐在旁邊假寐。


    等到他睡醒,審訊史主事的人已經換成了另外一個口齒伶俐之人。依舊是那些翻來覆去的問題,別說史大相,就連孫元也聽得心中煩躁。


    估摸了一下,時間已經到了後世北京時間午夜兩點鍾的模樣。


    可憐史主事雖然來了個充耳不聞,卻沒辦法閉上眼睛,因為隻要他隻要一點要雞啄米的跡象,旁邊就有人輕輕捅他的腰一記:“史大人,大人啊!”


    然後,史大相就觸電一般抬起頭來。


    孫元搓了搓眼睛,苦笑道:“史主事,你想睡覺了嗎,我們也都累了。要不,你將印鑒借小生一用,用過之後自然還你,大家都輕省。”


    “好賊子,竟然用這種下作手段。”史大相咬牙切齒。


    孫元歎息一聲,起身朝耳房走去:“大人精神正好,繼續吧。主事大人對我們有誤會,咱們的好好勸說,消除這個誤會。記住了,得以禮相待。我先睡上片刻,有事喊我。”


    沒錯,孫元使用的正是後世最常用的偵訊手段----疲勞轟炸----若非心誌剛強之輩,根本就扛不過去。這一招,孫元還沒聽說有古人使過。想必史大相也沒有應對的手段。


    到耳房睡了也不知道多長時間,突然間聽到外麵一陣歡呼。睜開眼睛,天光已是大亮,就看到費洪和強驢子等人一臉興奮地衝進來,“招了招了,找著了。”


    孫元剛醒,腦子還有些迷糊:“什麽招了?”


    蔣驢子揮舞著手中一個包著紅綢布的東西:“史大人經過我們一夜的勸說,格外開恩,將印鑒交出來了。”


    聽他說出“勸說”二字,眾人都忍不住想笑,憋得難受。


    孫元一個激靈,忙從床上跳下來,搶過來,打開綢布,一看,裏麵豁然正是南京戶部駐鳳陽官署的印信。最令他滿意的是,裏麵還很貼心地放了一盒印泥。


    “終於到手了,這個差事終於辦完了!”孫元有種仰天長嘯的感覺。


    接著,他就哈哈大笑起來。


    見孫元開心成這樣,眾人也都麵露得色。


    笑畢,孫元忙從懷中掏出那份堪合,拿起印信,小心地蓋了上去。


    然後將堪合用豬尿鰾仔細包了幾層,貼肉藏好,這才笑問:“史大人如何了?”


    強驢子得意地說:“還能怎麽要,你還別說,公子這個辦法真好。就幾個問題反反複複地問,軲轆話說了一晚上,史大人實在是頂不住了。到天明的時候,實在是熬煎不過,這才負氣地慘叫一聲,閹賊可惡,不就是要本官的印信嗎,給你們就是。”


    “然後,史大人就說了藏印信的地點。說來也巧,他的官印就放在剛才咱們吃酒那廳堂的角落的茶幾下麵。可惱咱們方才那麽多人,竟然沒有一人發現。”


    強驢子抓了抓腦袋,嗬嗬笑著:“公子這個審訊犯人的法子真妙,我以前還真沒想過可以不用刑就能叫人招供,換成我,這樣被人折騰,卻也是扛不過去的。”


    眾人都點頭。


    費洪道:“公子,史大人乃是朝廷命官,身份尊貴,若他不肯說出官印藏在哪裏,咱們也是沒有辦法,又不可能用刑。公子這個法子別開生麵,小人服了。”


    “我等都服了。”眾人也連聲說。


    等到屋中稍微安靜了些,費洪又問:“公子,咱們去哪裏,還請你示下?”


    強驢子大聲道:“還能去哪裏,咱們如今都已經將這一百多斤賣給了公子,自然要隨公子回府。”


    按說,孫元接下來是該帶著費洪等人回如皋,不過,在走之前,還得先將那一百多兩黃金起了。問題是,黃金還藏在鳳陽城郊,此刻那裏還都是賊軍,現在過去,無疑是自投羅網。


    好在按照真實的曆史,農民軍總共在鳳陽呆了不過三天,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了。明日,高迎祥、張獻忠他們就會離開。


    也就是說,孫元還得在鳳陽府逗留一日。


    孫元想了想,說:“先去臨淮縣,尋條船。”


    費洪點點頭:“公子此言極是,此地到處都是賊軍,若是胡亂向東,難免要同闖營賊軍撞在一起。還是去淮河邊上尋一條船再說,隻要有了船,在水上,賊軍就算再多,也拿我等沒有法子。”


    孫元:“好,我們已經在英武衛呆了一整夜,需防著劉賊起了疑心,又派人過來查看,咱們立即出發。”


    很快,隊伍就集合起來。


    這個時候,有人驚叫一聲:“溫三哥呢,怎麽沒見著人?”


    孫元和費洪定睛看去,隊伍中卻少了溫老三。


    費洪:“你們有誰看到溫老三了。”


    有人回答:“沒看到,昨天天一黑,殺了那十個賊人之後,三哥就說累了,找了間屋子睡覺,現在大約還在睡覺吧。”


    費洪麵色難看起來:“這個溫老三,都什麽時候竟然還睡的著,快去找。”


    眾人連忙跑去尋,可尋了半天,直將英武衛官邸翻了個遍,還是沒有找到溫老三。


    孫元抽了一口冷氣:這個溫老三究竟去哪裏了?


    心中隱約有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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