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這江南的冬天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孫元忍不住感慨了一聲,在前世他雖然也是個南方人,可大學畢業後一直在北京工作,已經習慣了北方幹冷的氣候。再說,北方的冬天都使用暖氣,外麵即便是冰天雪地,屋中也是溫暖如春。


    到了明朝,來到這江南水鄉,才發現這裏的冬季分外難熬。


    去年冬天他是在鳳陽過的,倒不覺得如何,今年回到揚州,感覺渾身都不對勁。


    真正說來,江南的冬天氣溫也不低,大約在四到六度之間。不過,因為氣候實在潮濕,冷霧一大早出來,要到傍晚才會消散,整個世界都粘乎乎濕漉漉,被子鞋子就沒幹過,身體的熱量散失也快,一天到晚身上就沒有暖和過。


    後世有個笑話,北方人和南方人比誰的冬天更難熬。


    北方人說,外麵零下二十度,屋中暖氣斷了,十二度,好痛苦啊!


    南方人道,這算什麽,我們這裏沒暖氣,外麵八度,屋中四度,還是濕冷,你有我們痛苦?


    沒辦法,隻能守在火爐子邊上做事,兩個月下來,身上也胖了十斤。


    聽到孫元的感慨,旁邊的費洪和強驢子也不住搖頭:“是太難受了,真想回山西啊!人說上上天堂,下有蘇杭,江南乃是天下一等一個好地方,我看也不怎麽樣嘛!”


    孫元:“天氣實在太潮濕,上千人住在一起,須防著營中有士兵病倒。”


    聽他這麽說,費洪道:“將軍不用擔心,我軍都是本地人,倒是無妨。冬季倒不是不怕有瘟疫,隻需防著風寒,管老板已經購進了不少藥物。”


    孫元又問:“最近士卒的訓練如何了?”


    費洪回答說,已經開始戰陣訓練,士卒們已經能夠看懂基本的旗號。十個小隊也開始了合練,隻需再過一月,寧鄉軍就算是練成了。


    其實,這些孫元都是知道的,他每日都會去校場上看看。今天聽費洪說起這事,他還是微微有些歡喜,問:“如此說來,軍隊可以拉上戰場了?”


    費洪回答說,訓練和實戰是兩回事,將軍的兵確實練得好。不過,真上了戰場,具體情形如何,誰也不知道。


    對此,孫元並不擔心。這個時空的軍隊一個比一個爛,很多隊伍,如農民軍和明朝地方部隊,根本就沒有經過任何訓練,隨意抓上幾個壯丁,扔過去一把武器,就將他們驅趕上了戰場。如果連這樣的敵人都打不贏,他也不用在這個世界上混下去了。


    孫元:“那就好。”接著又問部隊最近正在進行什麽訓練科目。


    費洪回答說正在進行野外負重行軍,部隊已經連出去過兩次,每次都是為期三天。士兵們經過將近半年的訓練,都已經變得強壯,雖然已經沒辦法長個子,但每個士兵平均增重十斤。這次野外行軍,頗為順利。


    孫元大為滿意:“冬季正是儲備體能的時候,士卒的飲食也要跟上。”


    眾人已經習慣了孫元這種現代人說話的方式,也明白他在說些什麽。管老板一聽要增加士兵夥食開銷,頓時變了臉色,正要抱怨。


    孫元也知道千戶所已經沒多少錢了,忙將話題岔開,笑著對費洪等人到:“野外行軍那是必須練的,畢竟軍隊是要拉出去打仗的,老窩在軍營裏打熬氣力豈不要變成閉門造車。這兩次野外行軍演練,部隊是否暴露出問題,又有什麽地方需要改進?”


    費洪:“問題倒是不大,不過,江南地區河澤水網實在太多,不利於部隊展開。一旦實戰,部隊很容易被水網分割成小塊各自為戰。將軍你也是知道的,火槍兵戰法講究的是嚴整的隊型,如此才能發揮出火槍的威力。若是隊型稀疏,被敵人的騎兵一衝,立即就亂了。”


    孫元:“不用擔心,江南水網對我軍不利,可也不利於騎兵的衝鋒。”


    眾人同時點點頭,說,確實是這個道理,若真步兵對步兵,咱們卻是不懼的。


    孫元:“還有什麽問題?”


    強驢子突然鬱悶的叫了一聲:“有個事兒。”


    孫元:“你說。”


    強驢子惱怒地叫起來:“將軍,士兵們作戰時,所做的每一個動作真的要軍官大聲喊嗎?”


    孫元:“這樣不好嗎?”他心中倒是奇怪了,忍不住問。


    強驢子忿忿道:“這兩次出去野外行軍,排兵演練的時候,好多百姓出來看熱鬧。當著外人這麽吼,須有些不好意思。”


    “原來是這樣啊!”孫元忍不住笑起來,眾人也跟著哈哈大笑。


    直笑得強驢子黑臉龐紅起來,不住地用手抓著自己的後腦勺。


    笑畢,孫元收起笑容,嚴肅地看著眾人,說:“之所以要讓軍官大聲喊口令,這是要讓士兵們養成聽命行事的習慣。各位也是在太原鎮做個邊軍火槍手的,自然清楚上了戰場之後,士兵們不尊將軍令胡亂打槍的後果。朝廷官兵,尤其是火槍手,之所以屢屢敗在賊軍手頭,還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眾人都點點頭,麵上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孫元喃喃道:“也許,再過兩個月,咱們就該上戰場了,到時候,這支部隊成與不成,自然知道。”


    等到眾人退下去之後,孫元拿起厚厚一疊邸報,坐在火爐邊上看起來。


    衛所千戶乃是正五品的千戶軍官,自然有閱讀邸報的資格。每個月的月初,大河衛就會通過驛站將一份邸報送到他手中。


    所謂邸報,就是後世所謂的內參,上麵記載著這個月國家所發生的大事、新頒布的法令、朝廷的人事變動、甚至新科進士的中式文章。


    一般來說,一份邸報出來,隻發到七品以上文官和五品以上的武將手頭。不過,每份邸報發行之後,就會有人抄下來,在民間發行。就算孫元不是官員,真要想看,花幾十文錢,就能輕易買到。


    如真實曆史記載的那樣,在這半年裏,農民軍在攻陷鳳陽,燒毀皇家陵墓之後,天下震動。


    鳳陽被焚,總得要有人頂罪。漕運禦使楊一鵬被抓捕回京城問罪之後,沾首棄市。鳳陽馴服吳振纓,參軍戍邊。中都留守太監楊澤,畏罪自殺。


    楊一鵬被捕之後,由前山東巡撫朱大電總督漕運,巡撫鳳陽,協同洪承疇圍剿農民軍。再發三千遼兵,由祖寬率領,開赴前線。


    受到朝廷大軍的強大壓力,農民軍也不敢在鳳陽久留,兵分三路撤退。


    原先留守河南的農民軍趁洪承疇大軍東進,陝西空虛,掉頭又殺了回去。同時,高迎祥、李自成,以及已經流竄到湖北的張獻忠等部,也紛紛殺向河南西部,並重回陝西境內。


    如此一來,河南以東地區再不見一個賊軍,這讓受到威脅的南京地區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解除了警報。


    忙了半天的洪承疇也沒想到農民軍來去如風,動作如此之快,隻得修改戰略,由河南回救陝西,與農民軍決戰。


    不過,這一次農民軍是在老家作戰,而且洪總製又是被人家牽著鼻子在幾個省亂轉,筋疲力竭,竟吃了個空前的大敗仗。


    六月十一日,亂馬川一役,官軍前鋒劉宏烈被俘。


    六月十四日,副總兵艾萬年、劉成功、柳國鎮、又叫王錫奉命引兵增援,遭到農民軍伏擊。艾萬年、柳國鎮被擊斃,劉、王二人重傷。主力戰兵被殲三千餘人,其餘兩萬多人馬皆潰散而去。


    再戰,又被殲滅三千精銳。


    至此,洪承疇手下已無可用之兵,整個陝西已經盡落於農民軍之手。


    當初,洪承疇東出潼關追擊農民軍之時,崇禎紅地命他於六個月之內肅清農民軍。當時,他就覺得有些為難。


    到現在,跟是無法可想,嚴格說來,如今的洪總製能夠守住西安城就算是不錯的了。


    據他給崇禎皇帝的奏折上說,如今的陝西全省可用官兵不到四萬人,且多是不能用的輔兵和民夫,而農民軍則是明軍的十倍,其勢不敵明甚。


    如果不出意外,農民軍打下整個陝西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不過,這個時候,又起了一個變故。農民突然放棄攻城掠敵,再次進入河南。於是,洪承疇逃過了這一劫。


    原因很簡單,陝西因連**爭、災荒,已是赤地千裏,幾十萬農民呆在一塊,吃飯很成問題。於是,他們就再次回到河南,以兵就糧。這個時候的農民軍實行的依舊是流寇主義,沒有經營根據地的習慣。


    農民軍進入河南之後,聲勢浩大,大對東行,塵煙蔽天,隊伍寬四十裏,長百餘裏。麵對如此龐大的敵軍,明軍總兵左良玉、祖寬等人不敢出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敵人進入河南。


    河南,再次成為一個大戰場。


    當時,高迎祥和李自成並沒有帶兵東進,而是留在陝西牽製洪承疇。


    見洪亨九無力回天,也無力救援河南,八月,朝廷任命盧象升為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禦吏,總理直隸、河南、山東、四川、湖廣五省軍務,特賜尚方寶劍,可便宜行事。


    如此一來,明朝對農民軍的圍剿部隊就分成了兩個部分,一個是洪承疇,專門負責西北;一個是盧象升,主剿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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