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祥:“稟將軍,捆不來了。”


    孫元:“怎麽捆不來?”


    餘祥:“回將軍的話,****法官已經將相幹人等給捆去了。”


    孫元:“這事你倒是問得清楚,走,帶我去看看。”


    作為一個現代人,又因為古代糟糕的衛生條件,孫元對於個人衛生很是講究。老實說,古代的房屋都髒,所以他就將中軍節堂設在船上。戰鬥結束之後,清點繳獲自有手下的人去做。廝殺半天,孫元也覺得累了,一直在船上休歇,還沒空進泊頭鎮。


    如今,一進鎮中,孫元倒是吃了一驚,忍不住感歎:戰利品實在是太豐厚了!


    先前管陶報來的收獲僅限於金銀一類的硬通貨,至於被服、糧秣一類的東西因為數量實在太龐大,也來不及清點。


    走在鎮中,卻見旁邊的民居裏堆滿了軍用物資,實在放不下來。如山的麻布口袋都堆在大街上,燈光下,路上到處都是灑落的麥子和穀子,有士兵提著笤帚和簸箕清掃,可又如何掃得過來。


    已經沒有正經吃過東西了,街上到處都壘著灶頭,剛燜的米飯散發著濃鬱的香味。最妙的是,清軍搶了不少牛羊,這次卻便宜了寧鄉軍。羊湯在鍋中翻滾,香得中人欲醉。


    負責後勤的軍官難得地破例一回,開了幾十壇好酒。


    士兵們或坐或蹲,端著大碗在街邊大口吃著遲到的晚飯,直吃得滿頭熱汗。


    見了孫元,都立正行禮,孫元自是微微點頭:“糧食真不少啊!”


    旁邊一個書辦道:“回將軍的話,上次通州老營被劫,這些可都是關寧軍的給養。奴酋嶽托分去了一半,又帶了一半去山東。”


    “這才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就已如此之多,關寧軍真富啊!”身邊,有人感慨。


    孫元:“是啊,每年國家那麽多遼餉養著關寧軍,結果又如何,反便宜了建奴。可見,軍隊若沒有敢死報國之心,就算給再多錢,也是養了一群廢物。”


    “敢戰的軍隊如咱們寧鄉軍,如督師的天雄軍,卻被朝廷諸多掣肘。而關寧軍這樣的廢物,卻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這朝廷,肯定是什麽地方出問題了。”一個軍官不滿地嘀咕起來。


    一聽他說起盧象升,孫元心中一沉默,抬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不禁憂從中來,不可斷絕:如果曆史不發生大的改變,此刻天雄軍應該已經和多爾袞的主力遭遇了,也不知道具體情形如何,交代湯問行的事情又辦得怎麽樣了?


    作為一個穿越者,盧象升戰死沙場一事,孫元自然非常清楚。也如此,當初他就一意要帶著寧鄉軍脫離宣府鎮戰鬥序列,想加入到那場戰鬥之中。無奈盧象升實在太看重他孫元了,也實在是太了解他的稟性,嚴令孫元不得脫離宣大。為此,甚至不惜將黃佑派到他孫元身邊。再加上又有劉閣老坐鎮中軍,孫元現在什麽也做不了。無奈之下,隻得派湯問行過去,看能不能改變這片時空的這一段曆史。


    盧象升戰死沙場這一戰,後世也有研究。其實,這一仗雖然是一場突然發生的遭遇戰,但天雄軍也不是沒有機會全身而退。


    如果能夠將蒿水關起來,以水為牆,三九隆冬,清軍主力也不可能涉水而過,包圍賈莊。盧象升依托蒿水,無論是戰是走,但憑心意,自是自在從容。


    湯問行為人果敢堅毅,他應該能將自己交代的事情做好的。


    孫元隻能這麽安慰自己。


    但內心中,卻還是有些不安。曆史的慣性他已經嚐到過其中滋味,個人能夠對曆史施加的影響,有的時候其實並不太大。


    搖了搖頭,孫元竭力將自己心頭的不安揮之身後。


    很快,他就走到陳鐵山的軍法處。(..tw)


    裏麵燈火通明,強驢子、關選、巴勃羅等相幹人等都在,眾人好象正在鬧著什麽,吵成一團。


    孫元一走進去,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氣,這幾人實在是太狼狽了。


    巴勃羅已經變成了熊貓眼,再加上他西方人的高鼻深目,看起來跟鬼一樣。他赤著上身,腰上纏了一圈已經被鮮血染紅的紗布,一臉蒼白地坐在椅子上,顯是受了不輕的傷。


    而關選一張臉則腫得像個饅頭,眼睛已經擠成了一條縫隙,鼻中口中還有鮮血不斷湧出來,想來已經被強驢子揍得一張臉都變形了。


    這老頭是出了名的凶狠,一般人被人打成這樣,早就躺在地上哼個不停。可這老頭依舊不服輸的模樣,用刀子一樣的目光看著強驢子和他身邊的一個女子,看模樣,好象恨不得要將這二人給生吞活剝了一樣。


    至於強驢子,已經被人用五花大綁捆成一個粽子,一臉喪氣地跪在地上。他渾身都是酒氣,估計之前喝了不少酒。


    “都在啊!”孫元走了進來。


    眾人都同時拱手:“見過將軍。”


    陳鐵山:“將軍可來了,軍中鬧出這麽大的事情,涉及到一個守備,一個操守和一個管隊。好得很,可謂是高、中、下三級軍官都齊活了。我寧鄉軍禁絕私鬥,如今可好,三個軍官為一個女人動刀動槍,威風地緊啊!此例不可開,此風不可長。”


    說到這裏,陳鐵山已經殺氣騰騰了。


    孫元擺擺手:“確實是熱鬧,一切按照軍中的規矩辦吧,我就看看。”說著話,他走到上座坐定了,淡淡道:“陳鐵山,可以開始了。”


    說句實在話,此事確實操蛋,孫元心中也窩了一股邪火。三個軍官為一個女人打成這樣,這還是軍隊嗎,這還能打仗嗎?


    今日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子,值得他們大動幹戈?


    想到這裏,孫元朝那女子看去,卻是一呆。這女子倒是不錯,可眼前這種情形,大家犯得著為她爭風吃醋嗎?


    這女子大約十八九歲年紀,五官倒也娟秀端莊。再看她的眉宇氣質,應該是個小家碧玉。


    這人嚴格說來,還算是一個小美女。說小,其實也不對,此人已經徹底長開,身材甚是不錯。隻小肚子微微墳起,顯是有孕在身,至少有三個月,再過段日子就該大出懷了。


    孫元心中大奇:為一個孕婦,至於嗎?


    陳鐵山:“稟將軍,事情是這樣。拿下泊頭鎮之後,我軍突然發現在建奴軍營中還關押有幾百女子,都是東夷在京畿各地劫來的好人家的女兒。”


    “哎,可憐,好生照顧著,等到戰後,再送回家去吧!”孫元心中難過,這些女子落到建奴手中,基本等同於營妓。不但要慘遭韃子蹂lin,以後還得送去遼東給人做奴隸。


    陳鐵山:“此事黃先生已經在著手登記,等弄清楚這些女子的名字和籍貫之後,等戰後在發給路費讓她們自己回家,又或者叫她們家人來軍營領回去。不過……卑職隻怕……”


    孫元立即明白他話中之意,古人對於名節一物看得極重。自家女子若是落入敵手,壞了身子,對整個家族而言都是一件大大丟人的事情。估計戰後這些女子回家之後,家人也不會接納。


    一想到這裏,孫元心中難過:“盡力做吧,咱們但求一個心安就是了……對了,繼續吧!”


    陳鐵山繼續說道:“事情是這樣,我軍拿下泊頭鎮之後,強驢子將軍心中一高興,就喝了許多酒,直喝得酩酊大罪,這已經犯了軍規。按照軍中條例,杖二十。”


    孫元點點頭:“軍法無情,該罰就罰。不過,現在正在打仗,強驢子乃是軍事主官,要指揮部隊打仗,事急從權,這二十棍暫且寄下,戰後再說。”


    陳鐵山:“可以。”


    他又接著道:“強驢子將軍在喝酒的時候同手下說,他已經二十多歲,家人已經在戰亂中死了個精光,自己已是獨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等到仗打完,得找個女子成個家,延續香火。他有歎息說,自己成天隻顧著打仗,沒有私產,又是軍戶,估計也沒人肯嫁。”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強驢子身邊有個士兵乃是京畿流民,剛加入我軍沒兩日,不懂得我寧鄉軍的規矩,有意討好。就說,這泊頭鎮中有的是女子,不如挑和美嬌娘送到將軍屋裏頭來,今日先受用了。”


    “什麽,強驢子就答應了?”孫元嚴肅起來,一張臉變得鐵青:“混帳東西!”按照大明朝的軍律,軍中不能有女子,否則,那就是殺頭的重罪。


    孫元身邊的人也都變了臉色,這事嚴重了。


    陳鐵山:“那士兵將這個女子送去了強驢子屋中,二人已行了苟且之事了。”


    孫元一呆:這個驢子,連孕婦都不放過,禽shou啊!


    話音剛落,滿麵青腫的關選一口唾沫朝跪在地上的強驢子吐去:“狗男女!”


    陳鐵山:“關選,安靜。”


    關老頭這才閉上嘴,用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強驢子和那女孩。


    “混帳東西!”孫元大怒,一巴掌拍在案上:“****法官,按照軍製,此事又該如何處置?”


    “當斬!”


    這話一說出口,屋中的空氣頓時凝固了。陳鐵山的鐵麵無私大家都是見識過的,看來蔣驢子這次是在劫難逃了。可強驢子是什麽人,他可是追隨孫元多年的得力大將,寧鄉軍的創始人之一啊!難不成,就連他也要死在軍法官的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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