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譚將軍!”須臾,兩個寧遠軍的騎兵才回過神來,忙衝上去,扶起譚人鳳,手忙腳亂地摘掉他的頭盔。


    卻見,譚人鳳一張臉已經疼得扭曲變形,額頭上卻是淋漓而下的熱汗。


    剛才湯問行借著馬力的一槍何等威猛,他腹部中了這猛烈一刺,身上厚實的鐵甲就如同紙糊一般毫無用處。整個五髒六腹都翻騰起來,有熱熱的液體湧上喉頭,再提不起一絲力氣。


    再看了一看身前的湯問行,依舊是一臉的恬淡,就好象沒事人一樣,叫譚人鳳懷疑自己剛才是否真的刺中了他。


    但方才騎槍刺中湯問行身體的感覺,卻異常清晰。


    可以肯定,這廝身上所受的痛楚並不比自己小,可他怎麽就經受住了?


    譚人鳳這人雖然狂妄,可卻也是耿直之人,否則,也不會作為棄子被人打發到寧鄉軍來,心中不覺有些佩服:這個姓湯的好能忍,是條漢子!


    見他疼得厲害,就有衛兵罵道:“姓湯的,你他媽的勝之不武。”


    “住口!”突然譚人鳳強撐著痛楚站起來,朝湯問行一拱手:“湯將軍剛才贏得光明正大,沒錯,如果是在戰場上,某已經死了。輸在你手上,譚某無話可說。”


    湯問行也拱手回禮:“譚將軍武藝高強,湯某要想贏你,就隻能以命搏命,見笑。”


    譚人鳳:“你們寧鄉軍騎兵平日間就是這麽訓練的,難道就不怕士卒受傷?”


    還沒等湯問行回答,就有一個寧鄉軍騎兵驕傲地點頭,大聲道:“是,咱們平時就是這麽練的,就算受傷又如何,總比打仗的時候被人砍下腦袋強。孫將軍說過,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一切,都要從實戰出發。你們關寧裝備是好,可連這樣的訓練都不敢,還有什麽勇氣麵對建奴的兵器?”


    “你!”有人要反駁。


    譚人鳳揮了揮手,示意手下閉嘴,他心中已然有些震撼了。


    又道:“湯將軍,佩服!”


    “不敢。(..tw無彈窗廣告)”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喊:“孫將軍到!”


    譚人鳳轉頭看過去,卻見有一群人簇擁著一個年輕得過分,滿麵溫和笑容的少年過來。


    他吃了一驚:“敢問你是孫將軍?”


    孫元已經在旁邊看半天了,見湯問行挫了譚人鳳的風頭,這才走過來:“我是孫元。”


    譚人鳳忙要行禮:“屬下拜見孫將軍。”


    “不用不用,譚將軍甲胄在身,不用行禮的。”這個年輕得過分的統帥笑著扶起譚人鳳,嗬嗬笑著:“你也不過是寧遠鎮暫時皆調到我寧鄉軍的,說不定譚將軍心中也未必認同我這個長官,屬下什麽的就不要再提了。”


    見孫元說破自己的心思,譚人鳳很是尷尬,訥訥幾聲,正要說話。


    孫元又指著湯問行道:“你輸給湯問行也不冤,他每戰都會與敵人以命換命,可偏偏就是命大死不了,或許閻王爺已經將他給忘記了。而且,告訴你一個秘密,湯問行將軍根本就不知道疼的,你跟他決鬥很吃虧的。譚將軍遠來辛苦,且先除了甲胄進帳說話。”


    寧鄉軍眾人都小聲笑起來。


    潭人鳳又將目光落到湯問行身上,卻見湯問行已經卸了鎧甲。因為身上衫子都已經被汗水泡透,怕著涼,就脫了個精光。


    卻見那一具身子上全是橫七豎八的傷痕,刀傷箭傷密密麻麻分布,就如同一頭金錢豹子,幾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膚。


    譚人鳳神色鄭重起來,突然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武藝、騎術同此人的傷痕比起來根本算不得什麽。男兒大丈夫,身上的傷痕才是最值得誇耀的勳章。


    這寧鄉軍若人人都是如湯問行一般的勇士,卻是值得人佩服的。有這樣的長官,下麵的士卒會弱嗎?


    正當他神色凜然的時候,孫元不合時宜的罵聲響起:“湯兄弟,你們怎麽又脫衣裳了,炫耀什麽呀,都是自己兄弟,有必要嗎,穿上穿上。(..tw無彈窗廣告)”


    “哈哈。”寧鄉軍騎兵都笑起來。


    湯問行還是一臉的恬淡。


    孫元轉頭微笑著對譚人鳳道:“譚將軍,帳中說話。”


    進得帳中,先前還異常驕傲不遜的譚人鳳麵對著這個和藹的寧鄉軍統帥,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在此之前,他早就聽說過孫元的大名了。心中對孫元的戰績也是非常佩服,也想象過這個無敵的孫太初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物。可今日一見,孫元滿麵都是笑容,看起來就好象鄰家男孩一樣,身上卻沒有絲毫的軍人氣質。這樣一個人,憑什麽讓如湯問行這樣的好漢心服?沒道理的呀!


    我譚人鳳的上司,絕對不能是這種人。


    還沒等他想好該如何對孫元講話時,這個年輕的統帥突然道:“譚將軍在寧遠軍與同僚相處得好象不太好吧?”


    “什麽……”譚人鳳麵色一整,坐直了身子。


    孫元溫和道:“起來,孫元也知道,這次寧鄉軍向各鎮借兵,來我這裏的騎兵都是軍中不受重視的軍卒,你是官職最大的一個,卻也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防守。其實,你剛才的武藝某都已經看得明白,如果給你仗打,隻怕早就升上去了。不過,想想也對。寧遠軍都是吳家子弟掌軍,譚將軍終歸是個外人,可惜了。”


    “孫參將慎言,若再對吳帥無禮,末將就要得罪了。”譚人鳳有些惱火起來。


    “好好好。”孫元笑了笑,接著道:“譚將軍對吳將軍父子忠心不二,我也是很敬佩的。剛才聽人說將軍一來我寧鄉軍,就生出事來,想必對來寧鄉心中不滿吧!譚將軍是一條漢子,有話但說無妨。”


    譚人鳳沒想到孫元說話如此直接,也豁出去了,道:“孫將軍既然將話挑明,末將軍也不在隱瞞。這次末將軍帶著兩百弟兄來寧鄉,不過是暫借,此戰之後,自然是要回寧遠的。”


    “這沒任何問題,都說了是暫借的。”孫元點點頭。


    譚人鳳:“還有,我兩百寧遠騎兵都保持建製,不能與他人混編。”


    “可以,隻要譚將軍麾下能夠奮勇殺敵,別像你們關寧軍一碰到建奴就嚇得立即崩潰才好。我之所以混編騎兵,怕的就是這一條。”孫元麵上露出淡淡的諷刺的笑容。


    譚人鳳一想起關寧句這些年在戰場上拙劣的表現,頓時氣窒,心中羞愧,但嘴上卻強道:“譚某可從來沒做個膽小鬼,若是臨敵不前,將軍大可砍了我的腦袋。但要混編我的騎兵,卻是不成。”


    “這一條我答應你,不過,譚將軍這句話卻是說錯了。軍隊者,國家的軍隊,民族的軍隊,不是你的或者我的。”孫元神色嚴肅起來。


    不知道怎麽的,譚人鳳突然有種抬不起頭來的感覺,卻依舊道:“還有,我要做騎兵的統領。”


    “這個怕是不成。”


    “孫將軍若是不答應,末將拚著受軍法,也要將隊伍帶回去。”


    孫元淡淡道:“其實,以你的本事,就算做騎兵統領也是應該的。不過,這一戰關係重大,搞不好全是騎兵對絕,步兵也使不上。所以,這一戰,某要自任騎兵統領。難不成,譚將軍也想跟我爭?”


    譚人鳳:“末將不敢,自然聽命行事就是了。”


    ……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孫元心中冷笑:姓譚的你既然來了我寧鄉軍,還想走?兩百騎兵,我要定了。看你模樣,估計在寧遠鎮也不德誌,否則也不會被打發過來。你不管要什麽,我孫元都會答應你的。隻要打上幾仗,能夠在戰場上獲取以前從來都不敢想象的榮耀和功勳,你還舍得走,我孫元的名字倒著寫。


    軍隊的戰鬥力從何而來?


    普通士兵,靠的是給養,靠的是帶兵大將能夠帶著他們在戰場上打敗敵人,活下去。


    中下級軍官靠的是暢通的上升通道。


    而這一切,都需要軍功。


    而但當今,能夠帶領士卒在對清戰場上獲取軍功的,也隻有我寧鄉軍,也隻有我孫元。


    還有兩天時間了,崇禎十二年元月上旬已經過去。


    在這兩天的時間之內,孫元也沒辦法完全整編完新加入的騎兵。一百斥候騎兵已經完全編入新軍之中擔任隊長一職。


    按說,一個老兵最多帶七個新兵,再多戰鬥力就會下降。不過,這一千新加入的騎兵可都是老卒,究起戰鬥經驗,隻怕比半路出家的寧鄉軍斥候騎好強上幾分。之所以以前被建奴打得灰頭土臉,那是因為上司實在太無能。到現在,傳承自徐達的那支縱橫沙漠北的無敵騎兵的九邊精騎,到現在已經被人打斷了脊梁。


    不過,孫元有信心在敢死的寧鄉軍官的帶領下,他們血液裏的強漢基因會複活的。隻需給他們看看建奴的血,隻需讓他們獲取一場勝利,一切都會完全不同。


    譚人鳳的兩百騎兵沒有改編,對於寧鄉軍,他們也隻冷眼旁觀。


    孫元也不管,他對譚人鳳還是有信心的,這人腔子裏還是有熱血的。


    不過,另外一件事卻叫孫元滿心的疑惑。


    濟南那邊不斷有消息傳來,除了劉宇亮手中的軍報,還有他新組建的情報係統傳來的消息。清軍嶽托部大概也知道明朝大軍將全力救援濟南,這幾日更是發瘋一樣進攻。可大約是因為缺乏攻堅手段,又或者城中軍民也知道建奴破城之後自己將麵隊什麽樣的命運。


    濟南城,依舊牢不可破。


    “這不對啊,雖然記不得日子,可按照真實的曆史,濟南城如今應該已經被建奴攻陷。而那一場大屠殺,已經上演了。怎麽還挺襖現在?”孫元心中疑惑不解。


    “難道曆史已經開始改變了。”


    “或許,這一仗,濟南城中那十多萬百姓不用死在敵人屠刀之下。”


    “我輩做事,但凡能夠看到一絲希望,都要努力爭取。”


    “那麽,先擊潰多鐸的騎兵大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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