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起潛還是有些擔心,他低聲問王允成:“王將軍,你有幾分把握退敵,又有什麽打算?”


    王允成:“公公放心,我軍當結成硬陣,先消耗敵人有生力量。(..tw無彈窗廣告)建奴久攻不克,付出巨大代價之後,自然不敢糾纏。到時候,我軍陣型不變,徐徐向前推進。走得或許會慢些,但今日定然能一路碾壓到濟南。對於或許此戰的勝利,末將有八成把握。”


    高起潛凜然道:“八成?不行,咱家要十成。王允成,你能保證?”


    王允成一咬牙:“末將能夠保證。”


    “好,一切就拜托了。”說完話,高起潛朝王允成深深一作揖。然後直起身來:“走,咱們進陣中去。”


    王允成受了高起潛這一拜,渾身血液都沸騰了,大聲道:“公公,且入陣,末將先到陣前激勵士氣!”


    說完,狠狠地給了戰馬一鞭子,沿著方陣的邊沿不停地跑著。


    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川軍的將士們,就在今天,我王允成,將和你們一起麵對我大明朝最凶狠的敵人。我王允成將和你們站在一起,一起流血,一切為這個國家獻身,我永遠和你們站在一起!”


    “是啊,敵人非常凶狠,金人不滿萬,滿萬天下無敵。這些年,咱們大明朝年年戰敗,一潰再潰。遼東,丟了,遼西,也丟了。京畿、山東已經被敵人用刀與火犁過一遍。我們不能再退了,也無路可退。隻有戰鬥,戰鬥,戰鬥!”


    “是啊,如果戰鬥,可能會死。如果逃跑,至少還能活。年複一年,直到壽終正寢。你們!願不願意用這麽多苟活的日子去換一個機會,就一個機會!那就是回來,告訴敵人,他們也許能奪走我們的生命,但是,他們永遠奪不走我們漢家男兒不屈的意誌!”


    “我們的祖先,也曾經同我們今日一樣,立在這片戰場上,麵對著敵人,亮出刀劍。.tw[]”


    “他們也許能奪走我們的生命,但不能奪走我們民族沸騰的熱血之魂。戰鬥,戰鬥,戰鬥!”


    這篇演講詞其實還有個來頭,乃是王允成派出的潛伏在寧鄉軍中的細作偷聽回來,一字不漏地記錄下來的。


    那時,孫元正站在古長城上,對著手下將士說出這一番話。


    今日,王允成心中激蕩,忍不住將就這話直接拿來使用。


    這一席話他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直喊得嗓子沙啞。恍惚間,王允成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感覺這話就是為今日此時的自己特意準備的。


    說得真好啊,這個孫小賊,蠱惑人心的本事還真是了不得!


    ……


    “烏拉!”


    “烏拉!”


    “烏拉!”


    沉默片刻之後,川軍五千將士同時整齊地大喝,所有人都同時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就如同火山一樣徹底爆發了。


    有的人漲紅了臉,有的人甚至流下了激動的熱淚。


    高起潛等人再次被深深震撼了:軍心可用,鋼鐵之師,鋼鐵之師啊!


    ……


    “神經病!”遠處,嶽托感覺自己冷得厲害。他縮在馬背上,虛弱地下令:“色厲內荏而已。各軍準備吧,一口氣衝過去,殺光漢狗,我們時間不多了。”


    我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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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灰霾如鉛,黎明時分的大地混沌不清。沒有風,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而下,就如同突然有了分量,粘在將士身上的鎧甲上,結成冰淩。.tw[]


    一千多寧鄉軍騎兵都牽著馬,默默前行。


    雪幕雖大,但黎明時的天空卻顯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藍,能輕易地看到遠方的情形。


    凜冬已至。


    湯問行和譚人鳳走在隊伍最前頭,身形極穩,雪花落到他們頭,須臾兩人腦袋就白了一片。


    這二人自從在校場上比試了一場之後,雖然彼此不服,但心中卻都有些佩服這個強勁的對手,可以說有些惺惺相惜。


    藍色的天穹下,華北平原廣袤無邊,沉鬱遼闊。也隻有這樣的土地才聲生出易水蕭蕭西風冷,壯士一去不歸的慷慨豪邁;才能生出那些不屈戰鬥的勇士。如今,曆次大戰的勇士的英魂仿佛正隨著著無數的雪花紛紛落下,鑽進成的骨子裏和熱血中。


    湯問行還是那副冷臉,說起話來低沉而渾厚:“這雪估計一時間也停不下來,路不太好走。咱們的斥候也走不快,警戒圈子沒法放大。就算發現建奴,等到回來報告,也得消磨不少工夫。怕就怕建奴大軍突然殺到,咱們須得有麻煩。”


    說著話,他搓了搓手,長長地吐出一口白氣,又看了看潭人鳳身上整齊的鎧甲。晨曦中,譚人鳳身上的鐵甲幽幽地閃著光芒:“寒光照鐵衣,這北地憑地是冷了。”


    譚人鳳笑了一聲:“聽說湯將軍是江南人氏。”


    “譚將軍是挖苦我不耐寒嗎?”湯問行平日是個不喜歡多說話的人,淡淡道:“以前那個湯問行已經死了,現在的湯問行,乃是宣府鎮渤海所寧鄉軍戰士,燕趙男兒。”


    正說著話,一個寧鄉軍斥候大約是走得熱了,一把扯掉身上的棉襖,**著上身,抓起地上的積雪,不住地朝身上擦著:“爽利,爽利,這些日子隻顧著廝殺,就沒洗過一次。這身上,都是馬騷味了。”


    就有人喝道:“還行市了,馬騷味又如何。沒殺幾個韃子,沒粘上建奴的腥膻,就不算是咱們漢家的好男兒。”


    眾人都低低地笑起來,接著就有人也學著他的模樣,扯掉身上的襖子,露出精瘦的胸膛。一邊走,一邊抓著冰雪使勁地在身上擦拭。


    冰雪遇到人體的熱氣瞬間融化,整支軍隊瞬間就變得熱氣騰騰。


    看到這熱鬧的情形,譚人鳳也笑起來。


    “如何,遼西軍中可能看到這樣的景象?”湯問行言語中帶著諷刺:“前番見著你們關寧軍時,遼西軍一個個都裹得嚴嚴實實,走起路來佝肩塌背,就好象這關內的天比關外還要冷些,就連那麽也遭不住。嘿嘿,咱們寧鄉軍卻不怕冷。易水蕭蕭西風冷,這片土地,自古到今,都是如此冷咧。我以前也讀過幾天史書,這一片地兒。自秦漢到大明開國初年,已不知道被多少誌士的血沁得透了,捂得熱了。你們關寧,真應該脫掉身上的衣裳,好好感受一下咱們關內的熱氣。”


    說著話,他不屑地看了一眼走在譚人鳳身後那兩百騎兵。這些寧遠健兒都穿得異常整齊,身上的棉襖穿得厚如大熊,下擺拖曳到膝蓋,衣服袖口處仿照建奴的馬蹄袖也扯了出來,罩在手上。


    這人若是穿得太厚,然後在將手抄進袖中,就會不由自主地佝僂起身子,整個人的精氣神看來就顯得甚是萎靡。


    寧鄉軍是什麽樣的部隊?平日間行走做臥都有規矩,就算是領口處的絆扣沒扣好,脫下的衣裳沒有疊放整齊,都會受到嚴厲的軍法處置。


    湯問行手下的騎兵雖然驕橫和自在慣了,但在寧鄉軍中,受到這種氛圍熏陶,身上自然而然就帶著一股整齊利索的勁兒。


    以前關寧鐵騎偌大名頭,大家提著山海關和寧遠的騎兵,都會豎起大拇指。但崇禎七年和崇禎九年建奴南侵時,關寧軍在戰場上的表現實在不堪。親眼所見之後,寧鄉騎兵突然意識到這關寧鐵騎也實在不怎麽樣嘛!這種騎兵若是來咱們寧鄉軍,都不稀得使用。就算勉強被塞進部隊,也要操得他們連他娘也不認識。


    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若說起無敵鐵騎這個頭銜,還隻有咱們寧鄉騎。隻可惜,寧鄉軍的騎兵規模實在大小,一直都保持在百人大小的規模。


    聽到湯問行這麽說,兩個寧鄉軍侍侯低聲地笑起來。


    譚人鳳更是滿麵潮紅,他回頭橫了一眼身後的手下,低聲咆哮:“把手都給俺從袖子裏抽出來,丟人,丟人!”


    等到寧遠騎兵抽出袖子,將身體一挺之後,湯問行這才點了點頭:“真是不錯,關寧軍人高馬壯,身上自帶著一股剽悍之氣。譚將軍也是個有本事的人,帶得好兵。”


    他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話有些過火,緩和下語氣:“譚將軍,關寧鐵騎很強,咱們寧鄉軍也是不弱。”


    “確實不錯,湯將軍也帶得好兵。”譚人鳳壓著火氣,淡淡道。


    “不成的,不成的,這支騎兵草創之初,所有的規章製度都是朱副千戶一手操持。我不過是蕭規曹隨罷了,這幾年,卻沒有做出一星半點的功勞。”湯問行擺了擺頭,道:“下來之後,我想了,不得不承認,湯某才具實在有限得很。這支寧鄉騎兵將來若想發展壯大,還得另外找一個有本事以後經驗的大將。譚將軍是老於沙場的騎將,若有意,湯某倒想將這個帶兵大將軍的位置讓賢。”


    “你要讓我做寧鄉軍的騎兵統領?”譚人鳳一呆,他雖然和湯問行鬧得不快,可內心之中卻敬他是一條漢子。如今看他的模樣,卻不像是開玩笑。


    “自然。”湯問行鄭重地點了點頭,“如果譚將軍有意,我自會向孫將軍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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