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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孫元已經帶著騎兵連夜追擊劉超,馬士英心頭那一顆大石總算落地。


    劉超這個賊子早年在雲貴同安、奢的土兵作戰,別的本事或許沒有,但如風轉進的本事卻是學到了十足,一個不小心,沒準就讓他給逃回永城了。


    如今成功地激起了孫元胸中那一個鬱氣,在寧鄉軍騎兵的追擊下,劉賊定無逃脫之理。


    嘿嘿,老夫的激將法倒使得不錯。


    隻不過,怕是將來和孫元不好合作了。


    哎,孫元是個精明人,氣頭一過,就能理解老夫的一片苦心的。


    那群斥候騎兵卻不走,都拉著韁繩立在馬士英麵前,麵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


    一個幕僚心中不快,冷哼一聲問:“還有什麽事?”


    為首那個騎兵笑道:“殺敵要緊,敵人都被我軍徹底擊潰,還殺什麽敵呀?總督,咱們從中午到現在,還粒米未粘牙,腹中饑得緊,想向你討些酒食受用。”


    “是啊,總督得賞些酒食酬功才是。什麽上奏朝廷,也不知道猴年馬月,等不及。別口惠而實不至,還是快把些酒食過來要緊。”


    “總督大人,俺們要喝酒吃肉。”


    騎兵們都鬧起來。


    幕僚大怒,正要厲聲訓斥,馬士英一笑,下令:“將酒食送過來,款待有功將士。”


    一眾騎兵確實也是餓了,聽到這話,同時拱手:“多謝總督。”


    馬士英又對手下道:“讓士卒們都停下來,紮營休息,明日再去永城。”既然孫元已經帶兵追擊劉超,他也安心了。


    這下,廬鳳軍士卒也都歡喜起來。


    夜幕低垂,篝火一堆堆燃起,有酒食的香味隨風飄蕩。


    荊然坐在大車旁邊上,看著將身子靠在車轅上的冷英,關切地說:“冷兄弟,你還是吃一點吧!天氣實在太熱,你剛病了幾天,仔細身子經受不住。”


    冷英無力地搖了搖頭:“沒胃口,這鬼天氣,這輩子就沒有吃過這樣的苦。”


    幾日沒見,荊然的麵龐在烈日的暴曬下已經黑了許多,皮膚變得粗礪,眼角和額頭上的皺紋更深,定睛看去,紋理間竟有幹涸的人血痕跡。


    可他的眼睛卻越發地亮了,顯得異常精神。


    “冷兄弟,這當兵打仗不就是這樣嗎,那就是一個字苦。嘿,如今咱們的情形還真有點像三國時的諸葛武侯,六月渡瀘,深入不毛。”


    見荊然將孫元比擬成諸葛亮,冷英淡淡道:“亂臣賊子而已,荊大人,案子查得怎麽樣了,咱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這裏,回南京交差?”


    聽到這話,荊然麵容一整,嚴肅地看了看四周,反現沒有其他人,才壓下嗓音,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已經有眉目了,咱們錦衣衛辦案子,講究的是人證物證。不怕冷兄弟你笑話,哥哥我的武藝也算不錯。剛進寧鄉軍的時候,他們對我還諸多防備。或許,又是我們身上有什麽東西讓他們起了疑心,這才將我從孫元身邊調開,調去軍中效力。軍中的軍漢頭腦都簡單,也好對付。兩場血戰下來,哥哥我也得到了他們信任,什麽消息打探不來?”


    冷英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荊大哥武藝高強,是條真正的漢子。”


    荊然:“我還真是打聽到了,這鷹洋確實是孫元鑄的,他在通州弄了一個銅錢局,局長是寧鄉軍的老人管陶。據說,將來還要鑄早銅錢。這是其一,寧鄉軍現在已經開始用鷹洋給士卒發軍餉了。我已經錄了一分名單,等到此間事了,就回南京交差,然後帶人按照名單拿人。有我當麵對質,什麽樣的口供拿不到,大功終於要到手了。”


    說到這裏,他一臉的興奮,忍不住以拳擊腿:“辛苦了這麽幾月,終於看到希望,錦衣百戶嘿嘿,這次是跑不掉的。[..tw超多好看小說]”


    冷英大約是被急行軍累垮了,有氣無力地說:“那還真要恭喜荊大哥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回南京?”


    荊然:“冷兄弟你休要急噪,我也知道你已經經受不住。孫元這個賊子別的也就罷了,可這打仗的本事當真是天下第一,叫人不得不佩服。明日寧鄉軍定然能夠拿下永城,休整上兩日,大軍就能回南京了,也就是半月的事兒。這次咱們雖然辛苦,可收獲卻是不小。”


    說到這裏,荊然愁苦的臉上露出笑容,他從懷裏抽出一個口袋,嘩啦一聲倒在地上。


    滿地都是白花花的鷹洋:“孫元對有功將士不可謂不厚,兩戰下來,我憑著斬獲倒是得了三十兩銀子的獎賞,這可比咱們一年的俸祿還多。回去之後,憑著鷹洋案,再打點一下,這官是升定了。”


    冷英:“荊大哥……嫂子和孩子們這些年過得苦,就別糟蹋銀子了……”


    荊然心中微微不快,眉頭一聳,正要再說,那邊有騎兵喊:“荊老大,快過來吃酒,你他娘當我是兄弟就過來。”


    “來了。”荊然應了一聲,大笑道:“灌不死你!”


    有喝醉了的騎兵正用馬刀敲著鎧甲,高聲唱著:“南山崔崔,雄狐綏綏。魯道有蕩,齊子由歸。既曰歸止,曷又懷止?”


    “寧鄉軍的騎兵倒頗雅致嘛!”遠處,馬士英正和幾個幕僚正在巡營,一個幕僚笑著說。


    可騎兵接下來的一句卻憋得他滿麵通紅。“天上起雲雲層雲……幺妹子床上人重人……”


    “豈有此理,惡俗不堪!”


    一隊騎兵飯飽酒足,正騎著馬在曠野上相互追逐,他們手中都揮舞著一把閃亮的馬刀,將一顆人頭從地上挑起來往空中拋去。


    不待頭顱落地,另外一把馬刀又刺來,再一次將人頭挑起。如同接力一般,在奔馳的戰馬上相互傳遞。


    若有人失手,就罰酒一壺。


    空氣中彌漫著騎兵們身上的酒氣和肆無忌憚的大笑,天氣實在太熱,又喝了許多酒。他們都脫掉了衣服,光著上身騎在已經卸了鞍的馬背上。一身都是黑亮得如同岩石一般的肌肉,上麵全是縱橫交錯的傷疤。


    相比之下,瘦小的廬鳳軍簡直就是弱雞。


    有人大約是喝太多酒,漲得厲害,索性扯開了褲子對著篝火就是一泡尿淋過去。


    腥膻之氣次鼻而來。


    “這個群野人,混蛋!”有幕僚低聲罵著。


    更有一人疲憊的叫了一聲:“這些蠻子,難道就不累嗎?憑熱天氣,又趕了一天路,還打了一場仗……”


    “孫元這是在向馬侍郎,向我等示威啊!”有人說。


    所有人都一臉憤怒。


    馬士英卻一臉溫和的笑容:“聽說孫元的騎兵都是從九邊精銳中選拔出來的,燕趙北地慷慨悲歌之士果然剽勁。這倒讓某想起三國時曹植曹子建那首《白馬篇》”


    說著,他就低聲吟道:“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


    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


    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邊城多警急,虜騎數遷移……”


    “如今九邊精銳都已經沒在鬆錦一戰,寧鄉騎恐怕乃是我朝九邊鎮軍最後一絲元氣了。”馬士英道:“國破家亡恐怕就在眼前,都這個時候,我輩正該團結一心。老實說,看到寧鄉軍如此剽悍,老夫心中歡喜得緊。孫太初要炫耀且由得他炫耀,他有獎賞,老夫當奏報朝廷一應許了。就算有委屈,相比起江山社稷,又算得了什麽?老夫隻要剿滅劉超亂賊,老夫隻要一個朗朗乾坤,老夫隻要一個太平盛世!”


    此話擲地有聲,眾人眼睛都是一熱,也不說話,默默地一揖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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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上去,追上去!”


    孫元大聲呐喊著,兩千騎兵如同旋風一樣衝向永城的城門。


    永城就在前邊,成千上萬的賊軍如同決堤的洪水倉皇地朝城中湧起。城中,到處都是號角和鑼鼓,一聲聲如此淒厲,仿佛臨死之人的慘呼。


    第二天傍晚,寧鄉軍終於衝到了永城城下。


    劉超的頑強出乎他的意料,昨天晚上,孫元也沒休息,直接帶著軍隊趕了一夜路。到中午時,就同一萬多賊軍碰到一起。


    這下讓孫元大吃一驚,這劉超究竟有多少人啊?


    夜襲時寧鄉軍幹掉了三萬,第二天幹掉了七千。在他看來,劉超應該已經徹底變成一個光杆司令才對,可怎麽又這麽快組織起一支上萬人馬的大軍來?


    實在是太多人了,這內戰和對建奴作戰,好象有什麽地方不太一樣。


    敵人根本就不講戰術、裝備什麽的,反正抓到流民,發一把武器,就將他們趕上戰場。而如今旱災實在太嚴重,整個河南到處都是流亡的百姓,隻要扔出去一塊餅子,吼上一聲,要多少兵有多少兵。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賊軍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人力資源。


    這場戰鬥,自然又是一場摧枯拉朽的勝利。甚至還沒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敵人幾乎沒有任何有效的反抗,寧鄉軍的勇士都厭煩了,有的士兵甚至懶得再動刀子,直接騎馬朝前一衝,就能輕易地將敵陣衝垮。


    潰敗的劉超軍跑得倒快,狂奔了半個時辰,就朝城中潰退。


    孫元如何肯讓他們躲進城中,大聲下令,讓手下咬住敵軍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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