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元鐵青著臉大喝一聲:“前隊改後隊,後軍改前軍,跑起來跑起來!”


    然後拉轉馬頭,不要命地跑起來。複製本地址瀏覽%77%77%77%2e%62%78%73%2e%63%63


    他這一跑,身邊的幾個將軍卻是莫名其妙。


    黃佑大喊一聲:“將軍,將軍,怎麽了?”


    傅山也好象是想起了什麽,他這人所學本雜,又常年在各地遊學,見聞廣博,也跟著孫元跑了出去:“前麵肯定是有什麽大災,否則,這麽多鳥獸怎麽會連人也不怕。”


    黃佑也立即明白過來,在大災害來臨之前,動物的嗅覺總比人要靈敏些,能夠第一時間覺察到危險。嘉靖年的時候,關中就出現過一場大地震,據官方文獻記,在地震前的一天,水井裏的水變臭,鳥獸老鼠也不怕人,滿大街的亂跑。


    想來,就是眼前這樣的情形。


    從眼前這種異相推測,開封那邊應該是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反正不管究竟發生了什麽,為穩妥起見,部隊還是先撤回去再說。


    孫元一跑,黃佑和傅山也跟著跑,然後是幾個將軍。


    寧鄉軍經過長期的訓練,已經養成了令行禁止的條件反射。


    頓時,一道接一道命令下去,不片刻,部隊就掉轉了方向,向正南方向不要命地急行軍。


    “將軍,將軍,這是怎麽了,你可看出什麽來了,會是什麽災害,地動還是山崩?”傅山馬快,一口氣衝到孫元身邊,大聲問。


    孫元不住地地腳踢著馬腹,“不是地震,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黃河決口了。咱們還是快些走,再遲,隻怕就跑不脫了。”


    沒錯,就是黃河決口,這可是寫進曆史中的一件大事。


    孫元自從開始永城戰役以來,就掐著時間。在拿下劉超之後,立即馬不停蹄地帶著大軍開到開封,怕的就是一旦黃河決堤,整個中原就會完蛋,大明朝就會崩潰到一發不可時候的地步。


    好在馬士英聽了自己的話招降了劉超,並設計將之拿下。如此,也為孫元贏得了不少時間。


    可人算不如天算,以如今的情形看來,黃河應該已經被人挖開了,曆史上的那場大洪災卻是提前了。


    聽到說是黃河泛濫,傅山也知道其中的厲害,渙散的眼神一下子凝集成兩點。


    他猛地給了戰馬一鞭,衝上去與孫元並肩而馳,大聲喊道:“將軍,這一帶都是大平原,大水一至立即就會成為一片澤國。我們的騎兵還好,或許能夠逃出去。而其他的步兵卻走不快,而且部隊還帶著火炮和大量的輜重,根本跑不贏大水。”


    孫元心中一寒:“這可如何是好?”


    傅山:“錯了,錯了,將軍的行軍方向錯了,咱們應該朝東南方向急行軍。這一帶的山川地理傅山頗為熟悉。黃河若是決口,應該是正北的朱家寨、陶家店一帶。大水順勢而下,如果不出意外,陳留、中牟、通許、杞縣都跑不脫。咱們朝正南方走,必然被淹,因為那一帶正是睢水,乃是黃河水瀉洪的方向。與其如此,還不如朝東南而去,蘭陽那邊地勢稍高,或許還能躲過這一劫,而且,那邊也是咱們來開封時走過的老路,地形也熟。”


    孫元一拍額:“某到是急糊塗了,好,去蘭陽。”


    又走了大約一個時辰,水終於衝了過來,眼前全是茫茫一片黃水,已經漫到一尺深。這裏距離開封有兩百裏路,水還如此之大,看得孫元一陣心驚,卻不知道開封那邊已經淹成什麽模樣了。


    這一次寧鄉軍不要命的撤退,竟一口氣走了二十來裏路,好在寧鄉軍士兵平日的夥食好,向這種萬米武裝越野以前也搞過,倒不覺得太累。


    孫元立在水中:“炮兵可跟上了?”這可是他的寶貝,炮兵部隊最近一年才組建完畢,兩一仗都沒打過,如果都丟在這裏,豈不是冤得慌。


    黃佑:“將軍放心,炮兵都跟上了,一門也沒丟。將軍忘記了,炮兵部隊有大量的騾馬,真跑起來,並不比步兵慢。”


    “我也是急糊塗了,卻是忘記了這一點。”孫元摸了摸額頭,感覺腳下的水涼得沁骨,這秋天快要過去了:“對了,馬總督那邊如何了,可通知廬鳳和南京兩軍?”


    黃佑:“一個時辰前,我已經派快馬通知馬總督,告之他前邊的情形。南京、廬鳳兩軍距離我軍有三十來裏路,落到我們後麵,應該沒事的。”


    正說著話,卻見幾個騎兵飛快地跑過來,馬蹄卷起陣陣浪花,看他們的裝束,正是廬鳳軍的斥候。


    一個斥候躍下戰馬,就要拜下去,孫元虛扶一記:“免了,地上都是水,無需這些虛禮。馬總督如何了,現在何處?”


    斥候:“回將軍的話,馬總督又向東南撤了十多裏路,已經尋了一個地勢高的地方紮下營了,命小的過來帶信,說那地方不錯,請寧鄉軍過去。”


    孫元鬆了一口氣:“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馬士英所選的紮營地點是一個叫野雞岡的鎮子,地勢高不說,還有完善的瀉洪通道。實際上,這裏已經不屬於開封府地界,歸歸德府睢州管轄。


    水淋淋地踩在幹燥的青石板街麵上,孫元心情一快:“此地不錯。”


    鎮子裏早已經升起了無數篝火,也準備了熱騰騰的飯菜為寧鄉軍士卒消除疲勞,這個馬總督人倒是不錯,孫元越看馬士英越是順眼。


    馬總督卻是一臉的頹然,顯然他也猜到開封已經被水淹了。在曆史上,大水灌汴梁的事情也發生過很多次,哪一次不是城垣盡毀滅,百姓死亡殆盡。可想,這座中原名城已經完蛋了。中原,也完蛋了。


    “太初……”他隻喊了一聲,就默然無語。


    孫元安慰他道:“馬總督也不必難過,如今我等最重要的事情是弄清楚開封那邊的情形,竭力救援受災的百姓。”


    馬士英強提起精神:“對,如今最要緊的事情是派出探子看看黃河那一段決口了,然後派出兵丁堵上決口。隻不過,看這水大成這般模樣,得紮上木排才能將士卒送過去,也不知道還要耽擱多少工夫。看來,咱們得在這裏停上很長一段日子才能回南京了。”


    他艱難地笑了笑:“這麽大的水,想必闖賊也退出開封,無論怎麽看,這開封之圍也算是解了。”


    孫元也跟著苦笑起來。


    接下來幾日,南京軍和廬鳳軍開始四下收集木材製作船隻和木筏,這兩支部隊的士卒都是江南人氏,幹這個極為擅長。


    水還是沒有退,也看不退下去的跡象,得等到堵上黃河決口以後再說。


    搜索了一下腦海中的記憶,這次汴梁大水,黃河水幾乎淹沒了整個開封府西起中牟,東至蘭陽,北起黃河,南至通許已經變成了一座大湖,將整個河南一分為二,也將明軍和闖軍分隔開來。


    開封之戰就以這種方式結束了。


    南京軍和廬鳳軍動作也快,不幾日就製出上千具木筏。黃河的決口處也被斥候們打探清楚,乃是朱家寨一帶。


    同時,斥候還帶來一個好消息,說是找到周王了。


    原來,黃河決口那天,開封頓成一片澤國遭受了滅頂之災。城中除一小部分官員簇擁著周王乘船逃脫之外,滿城十多萬百姓盡葬身魚腹。周王一路逃遁。躲藏於開封郊外的樹林中數日之後,總算被一隊廬鳳軍的斥候找到了。


    周王聽說馬士英和孫元帶軍來援之後,驚恐之心既去,又想起死在城中的軍民,忍不住老淚。再得到了廬鳳軍的補給之後,乘船去了黃河北岸,又帶信過來請馬士英和孫元帶兵過去,請他們務必要將黃河決口堵上,能救得一個百姓是一個百姓。


    開封受了這麽大水災,孫元和馬士英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於是,孫元立即開始動員起部隊了。


    這次去開封救災,炮兵自然是去不成的,這麽多火炮和彈藥,運輸實在不方便。騎兵去了也沒用,這麽多大牲口需要占很多木筏,對後勤也是一大考驗,就讓巴勃羅和湯問行先帶著部隊回揚州。而孫元則隻帶著元字營和偉字營過去。


    騎兵這次戰役戰功赫赫算是得勝而歸,炮兵忙碌了半天,一仗未打,確實叫他們很是無奈。


    如今的周王正駐紮在黃河北岸的河北地界,也就是說,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孫元的賑災指揮所要設在那裏。


    很快,孫元就坐了木筏帶著隊伍出發了。


    臨行的時候,孫元突然發現有什麽地方不對,忍不住問手下:“怎麽有一陣子沒看到冷英了?”他這陣子實在太忙,倒是忽略了。現在事情總算辦完,這才發現身邊少了一人。


    冷英在馬牧集一戰的勇猛給孫元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也因此,孫元將他提拔為自己的親兵護衛。


    一個親兵侍衛不呆在主帥身邊,護衛孫元的安全,這事卻有些不尋常。


    聽到孫元問,幾個侍衛支吾了半天,才說冷英被偵緝廠的人請過去問話之後,就沒有回來。


    “啊,被梁滿倉叫去了,他犯了什麽事?”孫元一愣。


    侍衛有吞吞吐吐半天,回答說,據偵緝廠的人說冷英是敵人的奸細。


    “他是奸細,不會吧?”孫元倒是嚇了一跳:“可否查實?”


    “屬下不知,冷英現在應該被關在永城,那邊也沒消息過來。”


    正在這個時候,有衛兵驚慌地叫道:“秦將軍,秦將軍,你這是要做什麽?”


    “做什麽,還能做什麽,有人都搞到我老天雄的頭上了。難道這是將軍的意思,難道將軍不再相信我們老天雄的人了?”來的人正是秦易,他手中提著一把雪亮的刀子,一臉的悲愴。


    幾個衛兵慌忙湧上去,將他使勁抱住。


    秦易大叫:“放開,放開,我又不是要行刺將軍。我今日就是要當麵鑼對麵鼓地問將軍一句話,問他是否還相信末將軍。若他再不相信我秦易,不在相信我老天雄的人,我活著也沒有什麽意思,隻能以死明誌了。”


    孫元見他如此暴烈,就大喝一聲:“怎麽回事,秦易,你要做什麽。什麽老天雄新天雄,某的軍隊裏可不興這個,都是我寧鄉軍的好男兒。孫某待人,無論你以前是什麽出身,進了揚州鎮,就是自家袍澤弟兄。”


    秦易不在掙紮,又悲憤地叫了一聲:“將軍口口聲聲說你的軍隊不興這個,可為什麽這次冷英案中牽扯的都是當初秦易帶到你這裏來的弟兄?難不成,將軍就那麽不信任我們老天雄的人,對我等有成見?”


    “笑話!”孫元一聲大喝:“你說的是什麽混帳話,若說起不信任你們,黃佑不也是老天雄的人,如今卻是某的左膀右臂。還有,若說起出身,我不也是老天雄,要排擠,第一個排擠的就是我自己。寧鄉軍中從來不分彼此,當年大河衛對某如何,你們也都知道,爾副總兵當年還被人派來想奪我的兵權呢,最後又如何,還不是在我帳下出任副總兵一職,某對他也是非常信任的。難道你秦易就不相信某?”


    這話說得有理,秦易呆了呆:“可是,可是……”


    孫元:“我問你,這事究竟是怎麽樣了,原原本本說來。”


    秦易這才將這事的始末說了一遍,又道:“將軍這陣子軍務繁忙,末將軍一直沒能見到你,眼見著部隊就要開撥,在不問清此事,隻怕那些被關的弟兄就要冤死了。”


    說到這裏,他熱淚滾滾而下。


    孫元聽明白這事,心中也是大為詫異,他萬萬沒想到荊然和冷英都是錦衣衛,心中不窩火也是假話。


    最討厭的時候,梁滿倉竟然借故打擊老天雄的人。


    孫元怒道:“這個梁滿倉究竟想幹什麽,想在某的部隊裏來一場肅反,搞內部鬥爭嗎?來人,去永城傳我的軍令,命梁滿倉和相幹人等火速趕到開封,某親自審訊,要將此事問個明白。”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秦易這回是徹底放心了,聲音哽咽起來,眼淚流得更多。


    下了命令之後,孫元就乘了船向北行駛去。很快就到了黃河邊上,見到了周王。


    與此同時,斥候有消息傳來李自成大軍退了,闖營、羅汝才部、革左五營自開封大水一起,幾十萬人馬向豫西進發,準備同出陝西的孫傳庭軍決戰。


    到現在,河南一地,已經看不到賊軍,此次戰役已經徹底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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