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琉璃河。


    中軍老營被豪格突襲之後,其他各營同時遭到敵軍進攻的消息幾乎同時傳到馬寶耳朵裏。


    老實說,在正藍旗主力開到琉璃河北岸之時,馬寶還很是憂慮了幾日。在這幾天裏,他愁得茶不思飯不想,夜不能寐。


    以前在關寧軍的時候,他可是被建奴打破了膽的,至今還有心理陰影。


    在他看來,無論是從戰鬥力還是兵力上來看,鎮海軍都不是敵人的對手。在擔憂了幾日之後,見豪格遲遲不發動。馬寶又在心中安慰自己,豪格這次南下未必就有敢於同明朝北伐大軍決死一戰的心思。畢竟,建州手頭也就這點人馬了,死一個少一個。也許,豪格隻不過是來虛晃一槍,說不定明日就會突然撤退,從古北口經蒙古倉皇逃回遼東呢?


    對對對,這個可能性極大。


    不然,豪格怎麽一直不動?


    恩,咱們什麽也不用做,隻需守好營盤熬下去,熬到豪格堅持不出逃了,就能或許最後的勝利。


    說服自己之後,馬寶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總算落了地。


    於是,他這才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進內帳休息。


    自從軍以來,馬寶無論在吳三桂那裏,還是做鄭芝龍的部軍,都不過是一個普通將官,什麽時候做過這種獨領一軍的軍主。


    一朝得勢,自然要好好享受享受。再加上關寧軍當年是出了名的有錢,因此,馬寶在鎮海軍中也將從前在山海關時的生活情趣撿了起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錦衣華服,從者如雲。


    他這次來鎮海軍從海霹靂手頭奪了兵權,名義上是代表福建的鄭總兵官檢討畿南軍事,獎功伐過。


    罰過……嘿嘿,馬參將一到就將教官們給抓了起來,軍中的軍官們也被他掃蕩一空換成了他的心腹。這也就罷了,關鍵是一點犒賞銀子也沒發下來。


    按照明朝的軍隊的規矩。一碰到打仗,部隊開撥的時候有開拔銀子,戰前動員的時候有敢死銀子,戰後還有犒賞。若是換成九邊鎮軍,不見到錢,大家基本是不會動的。


    鎮海軍雖說經過寧鄉軍教官的整訓,可骨子裏還是舊式軍隊。明軍該有的毛病都有。畢竟不是自己的部隊,教官們隻負責軍事訓練。至於其他也不方便過問。


    鄭成功在的時候,因為有著鄭家的大裏扶持,對士卒也非常大方,一應犒賞一文不少。這次攻掠京南,所有繳獲都悉數分發給士卒。


    可這次馬寶來鎮海軍,隻顧著自己享受。每頓都要吃十來個菜,還必須是肉食。白菜隻吃菜心,大冷天的還著人砸開冰麵替他捕魚,這讓鎮海軍士卒異常不滿。


    尤其是這幾天他隻顧著催促士卒修葺老營工事。讓大家在野地裏凍得半死,更是叫眾人滿腹怨氣地罵起了娘。


    尤其是大家在外麵喝風吃雪累得半死,馬寶和他帶過來的軍官卻在溫暖的帳篷裏喝著小酒,酣然高臥,眾軍更是一片大嘩。鎮海軍以前無論是上陣殺敵,還是平日行軍紮營,教官和軍官們都誰身先士卒。比如。在急行軍的時候,教官們通常都會下馬步行,將戰馬讓給走不動路或者生病受傷的士卒。一碰到幹活的時候,教官也沒一句廢話,直接挽了袖子衝上去。有他們帶頭,就算再苦。大家也沒什麽怨言。


    現在好了,你們在帳篷裏享受,咱們卻在外麵苦苦地熬著。一群外來人,沒有寸箭之功,憑什麽呀?


    拿下保定之後,鎮海軍得到極大補充,終於能夠吃上飽飯。物資供應也異常充分。可這一代過過好幾次兵,早已經成為不毛之地,就連生火的柴禾都找不到一根。沒辦法,隻能啃幹糧,吃冷食。


    大冷天的,大家體能消耗得本快,又要參加繁重的勞動,頓時有些頂不住。


    已經有人在底下暗暗咒罵,說隻要等靖遠伯一回來,就給馬寶好看。


    他***,真以為這鎮海軍是他的,別忘記了,鎮海軍自姓鄭。他馬寶,不過是南安伯手下的一條狗,將來也會是靖遠伯的狗。


    別看他現在跳得歡,將來有他哭的時候。說到底,咱們才算是靖遠伯的天子門生,將來靖遠伯繼承了家業,咱們得找個機會把馬寶這瘟器給收拾了。哼,咱們走著瞧。


    底下士卒憤怒的目光馬寶並沒有發現,或者說他並不放在心上。


    不過是一群卑賤的軍漢而已,上了戰場即便是死了,也就一張隻值十文錢的蘆席一裹埋掉。


    他擔憂了幾日,精神時刻處於繃緊的狀態,人也容易疲乏。見豪格一直沒有動靜,他的心也放鬆下來,這一覺睡得也分外舒服,不覺就到了日上三杆。當然,大雪天的,已經許多日沒見著太陽了。


    正睡得酣暢,突然間外麵響起來陣陣海潮般的喧嘩,接著就是紛亂的腳步聲好馬蹄聲,然後炮響了,槍也響了。眼睛一睜,卻感覺疼得厲害,原來這幾日因為太累,內火上升,竟糊滿了眼屎。


    馬寶以前在關寧軍中可是享受慣了的,後來做漢奸,隨清軍出戰,每戰都極其順利,沒有遇到過象樣的抵抗,再後來去了福建,也沒甚實事,加上年紀漸漸大了,人也懶散下去。突然被人驚醒了好夢,起床氣就上來了。


    他用手指摳了摳眼角,這才恢複視力。


    定睛看出去,內帳門簾子已經挑開了。冷風一陣陣卷著雪花灌進來,吹得帳中十幾根兒臂粗細的牛油蠟燭搖曳不定,使得帳中忽明忽暗。


    外麵,滿是士卒亂七八糟奔跑的身影,間或一陣接一陣的大叫:“敵襲,敵襲!”


    這個時候,馬寶還有些迷糊,以他多年的軍旅生涯得出的經驗,在這一瞬間,他心中突然咯噔一聲:“炸營了!”


    行軍打仗,尤其是在兩軍對壘期間,士兵經受著生與死的考驗,神經時刻繃緊到極處。但凡有風吹草動,甚至是某和士兵的一聲夢囈,部隊立即就會亂起來,崩潰到不可收拾。


    作為一軍統帥,隻害怕遇到這種情形。真那樣,戰也不用打了,趕快逃命吧!


    不對,現在是大白天,怎麽可能炸營?


    馬寶正疑惑間,一個將領驚慌地跑進來:“大帥,大帥,不好了,建奴大隊……全軍突襲,正在攻擊咱們的各處營寨!大家都等著你過去主持大局呢!”


    “什麽,建奴全軍突襲我軍,怎麽可能?”一刹間,馬寶徹底清醒過來,一骨碌跳下地,飛快地穿著衣裳。


    這個時候,外麵的槍炮聲馬蹄聲士卒的呐喊聲清晰可間,響得叫人頭暈。


    等到馬寶進了中軍節帳,裏麵已經亂成一團。有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議論目前的戰局有人頓足叫喊,有人則不住歎息。不管他們是什麽表情,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豪格這次總攻的確是出乎大家的預料。


    “完了,完了,豪格這廝手頭才多少人馬,竟然全師朝我撲來,難道他不怕和我軍戰後傷亡過大,士卒疲乏嗎?難道他就不怕後麵跟進的孫太初嗎?”


    “這個韃子一直示弱於人,叫人以為他在戰與走之間搖擺不定,倒將咱們都糊弄過去了。”


    “鬧什麽,成何體統?”馬寶大喝一聲:“前麵是誰在接敵?”


    有人回答:“馬參將,是施琅。”


    “是他就好,就好。”有軍官道:“海霹靂雖然年輕,可卻是個執重的人,也是軍中有名的悍將,鐵甲軍更是我鎮海軍的精華。如果有他在前麵頂住,老營一時無虞。咱們盡快調動兵馬,準備迎敵。”


    聽大家這麽說,馬寶稍微鬆了一口氣。鐵青著臉罵道:“看看你們現在這沒頭蒼蠅的樣子,南安伯把你們交給我帶到鎮海軍中來,讓你們掌握部隊,是要我等替他把北京城給拿下來。你們來的時候口口聲聲要替南安伯效死,如今敵人打過來,卻嚇得六神無主,不臉紅嗎?對了,聽斥候說,山東軍秦軍前幾日剛沿長城北。一定是高傑和劉春他們截了建奴的退路,豪格走投無路,這才背水一戰,來找咱們撒氣。”


    馬寶憤怒得麵龐都扭曲了:“孫賊可惱,此事一定是他設計的。這個活曹操一定是不忿老子抓捕了他的教官,故意為之,好借豪格的手滅了我們。”


    他焦躁地一拍大案:“若非是這鳥人,說不定等得幾日,等到寧鄉軍一上來,豪格見我大明兵多將廣,就跑了。到時候,我等自可大搖大擺殺進北京城去。就是這賊廝,懷了我等好事,心腸好生歹毒。”


    一開始罵娘,馬寶就再也遏製不住,滿口汙言穢語,什麽“織席小兒”“卑賤的農戶”“閹黨餘孽”“奪人妻女的畜生”滾滾而出。


    眾人都聽得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在敵人都殺到老營門口的關口,馬寶不但沒有想著該如何迎敵,卻罵起了孫元。反將豪格悍然突襲鎮海軍的責任都推到孫太處身上,看他罵得口沫四濺的模樣,和市井婆子又有什麽分別?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梨樹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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