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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芝龍心中也明白,鎮海軍之所以有今日之敗,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棉花糖]


    如果今日真殺了馬寶,用於平定軍心,自己將威望不存。是的,無論是從威望還是人心上看,自己這一年來,已經遠遠地被兒子比了下去。


    奪了鄭森的兵權之後,父子之間的感情已經產生的裂隙。對他們來說或許算不得什麽,可下麵的人難免有別的心思。今後,隻怕整個福建軍都會惟兒子之命是從,而不將自己當回事情。


    作為一個梟雄,還有什麽比失去權力更讓他難過的事情。


    這個時候,他突然理解了曆史上那些父子反目、兄弟相殘的故事,突然理解了山東軍中劉澤清和劉春。在這種亂世之中他娘的根本就沒有人,能夠活到現在的都是野獸。


    處罰馬寶,那就是打自己的臉。


    為了這一份權威,鄭芝龍必須咬牙堅持。軍心士氣算個屁,反正鎮海軍已經完了,取消這支軍隊的建製,將殘軍和剩餘的將官調回福建,打散編進其他部隊就是了。


    做出這個決定,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正要叫馬寶起來。


    這個時候,又有一群亂軍湧過來,撞得鄭芝龍等人搖搖晃晃動


    。


    鄭芝龍手下的家丁齊聲大喝,“什麽人,眼睛瞎了,沒看到南安伯的帥旗嗎?”


    那群人聞言吃了一驚,秩序稍微恢複了些,就有人應道:“原來是南安伯到了,我等是前鋒營的人,在甘輝將軍的率領下撤下來了。”


    “原來是甘輝甘大俠,在哪裏?”其他亂軍同聲喊:“前鋒營的弟兄如今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死求光了……嗚嗚,好慘!”來的人同時大哭。


    “四千多戰兵,三千多輔兵被建奴衝了一上午,死傷過半,又撤了這一天一夜,剩下的人都在這裏。[超多好]攏共超不過五百,太慘了!”


    一時間,哭聲震天。


    “甘輝……”鄭芝龍想起了這個人,此人乃是福建大豪,在江湖上頗有些名氣和號召力。自從加入福建軍之後,替鄭家招募了不少遊俠充實軍中,很是得力。


    也因為如此,兒子鄭森組建鎮海軍的時候特意將此人招了過去,初鄭芝龍還有些心疼。


    在一片亂哄哄中,兩騎從人群中過來,為首正是一臉蒼白的甘輝。跑了這一天一夜,這個年富力強的幹將眼角和額頭上竟生滿了皺紋。


    另外一騎則渾身血汙地趴在鞍上,見了他,眾士卒同時湧上去:“秦教官,秦教官。”


    “你怎麽了?”


    “你可要堅持住呀!”


    甘輝道:“各位袍澤放心,秦將軍腰上中了一記狼牙棍,失血過多暈厥過去了。好在天氣冷,不怕灌膿,養上一兩日就會好的。”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眾敗兵同時叫到,難得地一副欣慰神情。


    從頭到尾,甘輝都沒有朝鄭芝龍看過一眼,更別說過來磕頭見禮了。


    鄭芝龍見他如此無禮,心中懊惱,正要開口


    。甘輝卻突然跳下來,大步走到跪在地上的馬寶身前,蒼涼地笑了一聲:“馬參將,原來你還活著。哈哈,咱們鎮海軍的統帥還活著,真叫人意外啊!老天爺真是不公,那麽多兄弟死在戰場上,就連我那師弟方大洪也在戰場上以身殉國,可偏偏你還活著!”


    馬寶被他這一席罵,頓時怒了,他站起身來,盯著甘輝:“甘輝,你辱罵我這個上司原本沒什麽,可南安伯在這裏,可容不得你放肆。”


    “上司,對對對,你是我甘某人的上司,我是沒規矩,見了上司忘記叩拜了。”甘輝:“還望馬將軍不要見怪。對了,我還有一事要稟告馬將軍。”


    馬寶知道他話無好話,沉著臉:“報來。”


    甘輝:“來人,押上來給馬將軍看看。”就朝後麵一招手。


    兩個前鋒營的士卒架著一個五花大綁的建奴過來,朝前一推:“跪下!”


    雖然使用的力氣極大,可那個建奴隻朝前趔趄了兩步,卻強自站穩了。


    看得出來,這個建奴乃是建州有身份的人物,身上的鎧甲甚是華麗,貼身處還穿著絲綢衣裳,右手拇指上還套著一枚白玉板指。


    他應該是在追擊鎮海軍潰兵的途中被甘輝活捉的,胸口上還插著一柄斷了的槍頭,背心上也有兩道刀痕。一走起路來,就喘得厲害。


    不過,他應該是一個非常硬氣之人,傷得雖然厲害,可嘴角上卻掛著一絲不屑的冷笑。


    他掃視了眾人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到鄭芝龍身上,顯然他已經認出此人是乃是這支軍隊的統帥。


    當下,目光中全是挑釁:“你是誰,鄭森還是孫元,不管你是誰老子都不怕。腦袋砍了碗大個疤,老子死了,咱們肅親王,咱們未來的大清國皇帝會替我報仇的。也許再過得片刻,他老人家就會率正藍旗的大軍殺過來,將爾等漢狗屠個幹淨。知趣的快點跑吧,晚了隻怕連口棺材也落不著,要被棄屍荒野喂野狗了!”


    說完,他瘋狂地大笑起來。


    “住口!”鄭芝龍怒不可遏,提起馬鞭子就抽了他一記,咆哮道:“豪格的主力現在追到哪裏了,說


    !”


    這一鞭正抽中那建奴的麵目,一條血痕從左額橫貫麵龐直拉到右下頜,血湧出來,滴滴答答地落到他的胸甲上。


    笑聲依舊綿長不絕:“就在北岸,在拒馬河的北岸,馬上就殺過來了。快跑吧,不然就來不及了!哈哈,哈哈,膽小懦弱的漢狗!”


    “住口,住口!”馬寶撲上去,一把掐住那個建奴的脖子,大聲怒罵:“混帳東西,竟然恐嚇南安伯,整不死你,整不死你!”堂堂一軍軍主,急怒攻心,竟如市井潑皮一般同那個敵人扭打在一起。


    那個建奴胸口上被釘著半截槍頭,甘輝為了留活口,一直沒有取下來。因為隻要一抽出槍頭,這個敵人就會因流血不止而死。


    此刻,在扭打中,那個建奴被馬寶壓在下麵,槍頭也一點一點朝身體中刺進去。


    這廝道是條漢子,雖然疼得滿麵扭曲,卻還在不住咒罵:“漢狗,漢狗,北京是你們都城,你們要恢複失地,要奪回你們的家園。可咱們建州也已經將全副家當都搬到北京城裏,咱們的房子、土地,咱們的妻兒老小都在城中,咱們也要守護……守護她們,否則就不配做一個男人……天見可憐,咱們有肅親王在,咱們的家保住了。我今日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看著吧,看著吧,但凡有一口氣,俺門建州都會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你們別想進北京,你們來多少人也沒用,最後都會落到今日一般下場,哈哈,哈哈!”


    馬寶也沒想到自己將敵人的脖子扼得這麽緊,這個建奴竟然還能叫出這麽一句。


    恍惚中,這個建奴演化成不死惡魔,讓他徹底戰栗了。


    當即再也忍不住了,嘶聲大喊:“來人,把他砍了,把他給我砍了!”


    “遵命!”甘輝應了一聲,抽出腰上的刀“刷”一聲對著馬寶的後頸看下去,將馬寶連同那個俘虜的腦袋一並砍了下來。


    “啊!”血花噴射,所有人都在大叫。


    卻見甘輝手中那把雁翎刀湛藍得如同一泓秋水,映照著滿天飛雪和灰色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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