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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梁滿倉,孫元有點奇怪:“你過來做什麽,明日就要決戰,你準備好沒有?”


    “已經準備好了,我偵緝廠是情報部門,該做的事早已經做好,一切按照流程走就是了。”梁滿倉一施禮,回答道:“末將也是沒事,就出來巡視。想看看白溝河是否能夠容大軍通過,就實地過來看看,正好遇到君侯,特來見禮。”


    孫元哈哈一笑:“梁滿倉,你也倒是個懂得做事的人。也罷,既然來了,就隨某一起四下看看吧!”


    梁滿倉:“謹尊君侯之命!”


    眾人朝前行去,孫元來了談興:“梁滿倉,方才我正同黃兄說起明日決戰的事呢,他說此戰必須要快,你掌握著情報機關,是某的耳朵和眼睛,你也聽聽,分析一下。”


    說著,他又將方才黃佑的話複述了一遍。


    梁滿倉想了想,道:“以屬下看來,青主先生確實是拿高傑和劉春沒辦法,說不好,秦軍和山東軍已經攻城了。”


    他是一個何等精明的人,這句話一說出口,心中突然有一道閃電掠過,整個人都通透了。


    暗想:是啊,如果沒有猜錯,那生我者猴死我雕的預言就是傅山弄出來的,他是想策動軍中各大將領,給君侯來一個黃袍加身。如果此事做成,他傅青主不說內閣首輔,一個次輔是跑不掉的。另外,以他的功勞,至少是個國公。當然,軍中大將雖然巴不得做開國元勳,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我揚州鎮中未必沒有人心向南京朝廷,要出言反對。


    傅山安排好這一切之後,肯定會讓秦軍和山東軍攻城。如此,也好搶得先手,將北京牢牢地控製在擁立派手中。如此,反對擁立的人也是無可奈何,興不起任何風浪。


    對,以傅軍師的智謀,肯定是早有籌劃的。、


    本來,梁滿倉還想將部隊中這一股湧動的暗潮據實向孫元稟告的。可現在突然明白,此事未必就不是傅山的手筆。


    這就是一個多智近於妖的人物,就算借梁滿倉一百顆膽子也不敢將青主先生的名字說出口。真若那樣,人家有一百種手段讓自己死得不能再死。


    孫元摸了摸鼻子:“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某同高鷂子兄弟相稱,至於劉春,山東軍又不歸我統轄。他們若要自行其是,我又能有什麽法子?”


    黃佑點頭:“確實是,對於他們,我軍也隻能勸戒,除此還能如何?”


    梁滿倉笑了笑:“君侯,黃先生,你們擔憂的不過是山東軍、秦軍攻北京不下,損失巨大,將這一戰做成了夾生飯。秦軍雖然在一年前損失巨大,可重建之後,部隊的骨幹都是經過揚州大戰鍛煉的,戰鬥力比起以前隻怕還要強上三分;至於山東軍,可是在淮安打出來的,再不是當年那支廢物部隊。以高英吾和劉春的勇武,說不定還能夠給你們一個驚喜呢!”


    他這人為人陰鷙,一笑起來,還真有點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黃佑和孫元相互看了一眼。


    半天黃佑才對孫元道:“太初,這種可能也是有的,也需要考慮在內。”


    孫元:“或許吧,戰場上,什麽可能都有。”


    黃佑笑了笑:“當然,就算高傑和劉春那邊打得順也無所謂了,反正我軍明日一早就要同豪格決戰。此番北伐,曆時幾月,幾千裏長征,終於到了最緊要關頭。若是打不好,一切都談不上。”


    梁滿倉:“我寧鄉軍必勝,君侯,屬下堅信。”


    孫元:“我也堅信這一點。”


    梁滿倉心中有千言萬語,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了,斟酌著語氣,小聲地問:“君侯,朝廷有旨,先入北京者為王……”


    孫元無所謂地說:“封不封王,某也不放在心上。”在明朝末年,江北四鎮跋扈,各地武人割據。北京官員大量逃亡至南京,朝廷濫封的情形非常嚴重。所謂“中書隨地有,都督滿街走;監紀多如羊,職方賤如狗。相公隻愛錢,皇帝但吃酒;掃盡江南錢,填塞馬家口。”官爵封得多了,也不值錢了,隻有地盤和軍隊才是實在的東西。


    黃佑也點頭:“太初說得是,我輩為國效力,個人的榮辱得失又算得了什麽?”


    梁滿倉:“屬下想問的時候,君侯一旦拿下北京,我寧鄉軍是否移鎮於此?”


    話還沒有說完,黃佑就厲聲喝道:“荒謬,北京乃是我大明朝的都城,南京不過是留都。一旦收複北京,自然要迎天子還都,梁滿倉,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梁滿倉額頭上的汗水滲了出來,他偷偷看了孫元一眼,見君侯一臉的恬淡,心中稍安。就大著膽子道:“黃先生,北方殘破,若是拿下京城,這個時候迎天子還都為時尚早。我的意思是啊,君侯是不是暫時效仿左良玉在武昌時的舊事,鎮守京城。等到天下太平,北方恢複生機之後再說。”


    所謂左良玉舊事,乃是弘光剛登基的時候,為了籠絡駐守武昌的左良玉,特頒下聖旨,答應讓左家永鎮武昌,算是承認左對湖廣的割據承認他是事實上的藩鎮。


    如果孫元也能照此例,割據河北,倒也是一件兩全其美的好事。否則……真要黃袍加身,那就是事實上的叛逆。軍隊中難免有人心向南京朝廷。到時候,寧鄉軍未必不會起內亂。


    如果君侯真有心永鎮北京,而不是來一場陳橋兵變,梁滿倉就可能將軍中最近湧動的那股暗流據實稟告。


    “這是混帳話。”黃佑聲音更加嚴厲:“朝廷當年答應左良玉永鎮武昌,那是權宜之計。左狼子野心,陛下需要他把守長江門戶,不得以而為之。君侯對朝廷一顆赤心蒼天可鑒,豈是左良玉那個叛逆可比的?再說,就算要鎮守一地,對遼東用兵,君侯大可去關、寧。君侯乃是大明的臣子,那裏有封建京城的道理,你這是要置陛下,置君侯於何地?”


    話說到後麵,竟是慷慨激昂起來。


    黃佑:“我等都是大明的臣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軍隊者,國家的軍隊。將來天下太平了,我寧鄉軍也要還給朝廷,這軍隊又不是君侯的私兵。朝廷命令我等去哪裏,我等就去哪裏好了。北京乃是我大明朝的都城,太初,一旦拿下北京,你可上奏朝廷,請陛下和朝廷還都”


    因為實在太激動了,黃佑開始劇烈地咳嗽,直咳得滿麵潮紅。


    孫元忙伸出手去在他背上輕輕拍著:“好的好的,黃兄,保重身子要緊,不要太激動。”


    聽完黃佑這話,梁滿倉心中一陣發冷。忍不住道:“黃先生,這個時候迎天子還朝怎麽可能?北地已成廢墟,朝廷一應開銷,都要通過大運河漕運,這天又冷,運河山東至北京段都已經凍上了。以後隻怕每年都會來上一次,朝廷的一概用度又該如何解決。所以,就目前而言,迎天子還都非常不妥。”


    黃佑指著梁滿倉道:“幼稚,怎麽就不妥了。大運河上凍,漕糧可以改走海路。對,改漕為海是未來的大趨勢。以我揚州鎮海軍的運輸能力,同漕運也不相上下。太初以前不是一直說,要走出去,走向大洋嗎?我看,可以從海運上起頭。”


    孫元眼睛一亮:“咦,這個法子不錯啊!”


    梁滿倉這下是徹底的絕望了,這種絕望既是對寧鄉軍又是對自己的個人前途。


    看黃佑先生的意思,咱們寧鄉軍辛辛苦苦打下北京城之後,要將這座城市還給朝廷不說,還要將以前在江北的地盤都讓給弘光。然後大夥兒都移去遼西走廊那狹小地域,將來軍隊也要交給朝廷聽憑安置。對了,就連海軍隻怕也保不住,要變成朝廷的運糧隊。


    如此一來,揚州鎮隻需一二十年就將不複存在。


    黃先生這個心思隻怕也是朝廷和弘光皇帝的想法吧!


    到時候,寧鄉軍中這麽多將軍,連帶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我梁滿倉得罪了這麽多人就不說了,我的錦衣衛指揮使、刑部、大理寺的前程也成為鏡花水月。


    這憑什麽呀,憑什麽呀?


    梁滿倉這個特務頭子生性凶狠,私心和權力欲極重,否則也不會除了孫元,什麽人的帳都不賣,什麽人的敢整。


    這下,他就不向孫元稟告那牢什子“生我者猴死我雕”。不但對軍隊擁戴孫元登基稱帝一事聽之任之,還決定動用情報機關的所有力量徹底在下麵使上一把子力。


    於是,梁滿倉強自擠出一絲笑容,故意讚歎道:“黃先生說得是,君侯若能迎陛下和朝廷還都,那才是建下不世偉業了?”


    黃佑的臉這才好了些,撫摩著胡須,點了點頭。


    梁滿倉不想同他糾纏此事,就對孫元道:“君侯,屬下有一事一直想請你恩準。”


    孫元:“你說。”


    梁滿倉有點不好意思,尷尬地說:“屬下這個名字實在太土氣,想改一下,還請君侯賜名。”


    孫元:“我給你改名字,這個不太好吧?”


    梁滿倉:“方惟將軍的名字就是君侯取的,能夠得君侯取名,那是我等莫大的榮耀,還請恩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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