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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溝河,建州正藍旗。【精-彩-東-方-文-學手打】


    豪格的老營中已經是一片忙碌。


    到處都是匆忙從帳篷裏鑽出來的士兵,他們很多人都還瞪著惺忪的通紅的雙眼。可淒厲的牛角號剛一吹響,所有的人都是一骨碌從背窩裏跳起來,順手提著鎧甲和枕頭邊上的兵器嗷嗷叫著撲出來。


    到處都是軍官們大聲下令的聲音,一隊隊士兵開始集結。


    有人在相互幫忙著朝身上套著鎧甲,有人則抓進時間將幹糧朝嘴中使勁地塞著。


    部隊抵達白溝河之後,駐紮了三日,孫元和肅親王約定今日決戰。


    雖說休整了三日,可先前全殲鎮海軍那一戰打得實在太苦。超過兩成的士卒永遠失去了戰鬥力。活下的人當中,有不少人還帶著傷。區區三日,不足以讓那些血淋淋的傷口愈合。


    今日一大早起來,大家還是感覺身上的肌肉酸疼得厲害,隻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起來了。


    可是不成,他們可是大清朝僅存的最後一支野戰軍團。若站不起來,城中的妻兒老小又該如何?難不成眼睜睜地看著她們淪為漢人的努力,被侮辱被殺戮嗎?


    作為北方民族,建州人對於敵人從來不會有半點憐憫之心。當然,他們也不認為,自己和家小一旦落到敵人手中,會被善待。


    北地漢子在沒有同明人交兵之前,彼此你殺我我殺你,從來都沒客氣之後。看得多了,幹得多了,對於等待失敗者的究竟是什麽命運,心中自然清楚。


    人和馬都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將一條條長長的白氣噴在空中。


    晨曦已經從地方的地平線那邊投射過來,天一亮,這寧靜的華北平原就將變成一片鐵與火的海洋。


    那幹涸的白溝河也不知道要灌進去多少勇士的熱血,今日注定無比漫長,今日兩個國家兩個民族中最英勇最剽悍的勇士注定會有千萬人長眠在這北地沃土之下。


    一道接一道的消息傳來,斥候騎兵大聲的稟告著:“王爺,寧鄉軍威武營開始過河了。”


    “王爺,健銳營開始過河。”


    “寧鄉軍騎兵軍已經在白溝河北岸布陣。”


    “敵人的大炮也過來了,很多,非常多。”


    “好多人,屬下無能,不知道究竟來了多少明軍。整個白溝河北岸已經被擠滿了。”


    ……


    一個接一個消息,如同一道道霹靂在豪格的心中鳴響。


    他呆呆地站在那裏,心中一陣迷茫,竟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是的,三天前寧鄉軍的突然殺到簡直就是給了他當頭一棍,讓他整個人的蒙了。


    在他之前的計劃裏,全殲鎮海本是一步好棋。如此,不但能夠將繞道京城北麵的山東軍、秦軍整個地分割開來,還能極大地震懾所有的明軍。


    三萬鎮海軍被屠戮一空,野地上全是敵人無頭的屍體。血幾乎將整個白溝河到琉璃河之間的空地占滿了。被砍下的頭顱堆成一座接一座的小山,到處都是。


    如此瘋狂的殺戮,足以震懾任何一支軍隊,寧鄉軍大約也不回例外吧!


    這一站,正藍旗展示了他們不惜為京城一死的決心,展示了強大而瘋狂的戰鬥力,展示了他豪格的領軍手段。


    作為任何一個明軍的軍閥,若是想要來於自己死戰,就不得不考慮這一戰他將有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又是否能夠承受這樣的代價。


    亂世之中,沒有什麽比軍隊和地盤更可靠的東西了。尤其是對於明朝的軍頭們而言更是如此,如果沒有部隊,他們就會失去一切。


    如果我豪格是孫太初,知道眼前是一塊硬骨頭,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立即退兵回徐州,保存實力。


    如此,北京之圍就不解放了。


    有了這個喘息之機,我建州無論是留在北京還是退回遼東老家,都顯得從容。


    最壞的結果就是放棄關內,退到遼東,依舊如先帝時那樣和明朝在遼西走廊對峙。最好的結果則是和明朝以淮河為界,重演宋金南北分治的局麵。


    可是,孫元卻不退。依舊不緊不慢地逼來。


    “這人是個瘋子嗎,他不知道我豪格是不好惹的嗎?若是將自己手下的部隊打光了,他孫太初還憑什麽在這腥風血雨的殘酷的世界安身立命?”


    豪格無比悲憤,又感覺一陣陣無力。


    他已經明白,孫元已經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看透了正藍旗軍隊如今已經處於極度的疲憊之中。說句難聽的話,自己就是一頭黔之驢,貌似龐然大物,其實一撞就倒。


    這個時候,豪格在想起,孫元可是在揚州幹淨徹底利索地吃掉多鐸八旗主力的強人,他們明人心目中的軍神。他連八旗主力都能戰而勝之,又如何將區區一個正藍旗放在眼中。鎮海軍的覆沒對孫太初來說也算得了什麽,也許人家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反暗暗歡喜能夠用三萬鎮海軍消耗掉正藍旗的力量呢!


    自己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這一點。


    早知道孫元如此剛強,我當初就該直接帶著整個北京城的旗人越過長城,回遼東老家。到了冰天雪地的遼東,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寧鄉軍就算再所,又豈奈我何?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當然,就算當初知道今日一幕,自己也不可能放棄北京的。


    是的,我豪格之所以能夠上位,那是因為喊出了要死守北京的口話,得了民心。若是一奪取政權之後,就要離開京城回老家,隻怕手下的軍隊立即就會散了,而我豪格也會沒個下場。


    “是啊,我如今是被民心被軍心給綁架了,不得以而為之。”


    “民心如水,可以載舟,亦可覆舟。”


    人有的時候,卻是行不的快意之事。


    民心,軍心,或者是我豪格如今唯一能夠依仗的東西吧?


    這一仗,結果如何……誰也不知道。


    可大丈夫生於世,豈能任人宰割。不,孫太初,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豪格捏緊了拳頭。


    有人大步走過來,“王爺,敵人都快完成集結了,咱們怎麽還不動?你快下命令吧!”


    來的人正是新近在正藍旗中嶄露頭角的蒙古人,騎兵隊伍的統製白音寶力格。


    “王爺,快下命令吧!”所有的人都在揮舞著兵器叫喊。


    戰事已經惡化到無以複加的地步,正如豪格以前所說,我們的背後就是北京,在那裏有我們的妻兒老小,有我的全副身家,我們退無可退。


    雖然已經預感到今天這一仗異常艱難,可僅存的建州漢子卻毫無懼色,眼睛裏都閃爍著狂熱的紅光。


    聽到眾人的呐喊,豪格身體一顫,仿佛剛從夢中醒過來。


    他看了看圍在自己周圍的士兵,喃喃道:“命令,命令……我還能有什麽命令……”是啊,這個時候,他已是無法可想了。


    見自己的統帥六神無主,所有的人都是一呆。


    白音的聲音更大:“王爺,是不是將部隊開出大營,開始布陣了。再遲,就來不及了。”


    “布陣,布陣!”豪格還在自言自語。


    這個時候,圖魯什走了過來。他渾身都是閃亮的鐵甲,大吼:“王爺有令,所有的部隊依次出營,結陣,準備和明軍決戰,勝利屬於我們建州!”心中卻是一歎,王爺卻是怯了。是啊,寧鄉軍的突然殺到,確實是一件叫人難以忍受的事情。可是,現在再想這些又有什麽用處,不外是一個戰字而已。


    “是!”所有的建州人都在大吼,準備出發。


    “等等!”大約是被這一片吼叫驚醒,豪格徹底清醒過來。


    “什麽……”


    豪格大步走到一個士兵麵前:“我認識你,你姓巴爾拉。”


    那士兵拱手:“是的,我是巴爾拉。”聽到豪格準確地叫出自己的名字,他麵上浮現出激動的神色。


    豪格拉開他的右手袖子:“當日清君側殺進皇宮的時候,你好象就站在本王的身後。我記得你的右手好象受了傷,可好些了?”


    袖子剛一來看,眼前的情形觸目驚心。卻見他的右手手臂上有一個被人用火槍射出的彈孔,雖然現在是冬季,可鉛彈本就有毒。此人的手肘已經變得又黃又亮,好象已經灌了膿。


    巴爾拉叫道:“王爺,不就是被蚊子咬了一下而已,不要緊的。”


    豪格握著他的手,溫和地問:“可還能戰?”


    巴爾拉:“王爺放心,能戰。”


    “很好,不過,這膿還是早些弄出來才行。我可不想看到本王麾下最勇猛的勇士將來變成獨臂。”


    巴爾拉嘿嘿一笑:“隻要能夠守住北京,打敗明軍,一隻手沒了也不打緊……啊!”


    話還沒有說完,驚人的一幕發生。堂堂大清朝肅親王,如今建州最有權勢的人突然俯下頭咬在他手肘上的彈孔上,用嘴使勁地將裏麵的膿吸了出來,然後吐到地上。


    “吸出來就好,吸出來就會好的。”豪格的聲音依舊溫和。


    “王爺……我的王爺啊!”巴爾拉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大聲號哭:“你的情義,小得又該如何還啊!”


    “王爺!”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大聲哭道:“王爺,你的恩情,我等隻能用這條命來還啊!”


    豪格的眼淚沁了出來:“都起來,都起來,今日一戰關係到我建州的生死存亡。我答應你們,某將永遠立在帥旗之下,絕不後退半步,至死方休!”


    “願為王爺效死!”眾人猛地站起來,大吼:“是男人的就隨我等出陣,殺光漢人,殺光漢人!”


    這聲音越來越大,漸漸地布滿了整個天地。


    看著如同洪水一樣湧出老營的士卒,豪格微微地點了點頭:軍心可用,士氣可用。是啊,如今,我豪格可以依仗的就隻剩軍心士氣了。軍神吳起,你在天若有靈,請保佑我豪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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