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紹平打的回到沙田區屋村,已是夜色臨摹,繁星點點。


    樓道不像往常一般熱鬧,張紹平倒是覺得有點意外,不過想來是電視劇目散場了,大家各回各家了。


    輕車熟路的打開昏暗的電燈,轉過隔板,小妹張夢瑩的床上沒有人影,小床單疊得整整齊齊的,顯然主人許久沒在這住了。


    張紹平眼中閃過一絲愧疚,自己這個做哥哥的還真是沒盡責,父母去世後,從來沒照顧好至親妹妹。他握了握拳頭,目光堅毅,已是打定主意,隻等事業有了根基,便好好待在妹妹的身邊,減少四處奔波,將妹妹撫養成人。


    張紹平奔波了許久,確實是累壞了,當下洗了個熱水澡,倒頭便睡。張紹平從來沒試過睡得那麽香甜,一覺醒來已是八點鍾。


    張紹平打了一趟拳,鍛煉鍛煉身體。


    跟這世的老豆學了打拳,據說幾路拳法師承民國大宗師孫祿堂老先生,是他幾代傳人雲雲。是真是假,張紹平當然不知,不過,練了這拳法後,他的身體確實變得結實,從不生病,甚至打架也是一挑十個。張紹平認為這拳法練得固然能強身健體,但仍不得法,窮文富武,這武要練好須得大量藥材和肉食補助,才能發揮更大威力來。


    打完拳,張紹平洗涮一遍,便開門出去,卻見周嬸家的門還是緊閉著,估計是上班去了。他好些天沒見到小妹,怪想她的,便打算吃完早飯,去幼兒園看望。


    潮濕坑窪的路麵,擁擠狹窄的街巷,五花八門的廣告,紛擾吵雜的人聲這一切,張紹平早已習慣。頂出去的原張氏茶餐廳、現在的林記茶餐廳生意還不錯,隻有兩張空桌。


    特意經過這裏,張紹平是為了看一下以前的鄰居王伯,順便還上住院時的醫藥費。


    王伯本名叫王客,在這開著家士多店,生意挺不錯的。這也難怪,生活再艱難拮據,人可以不去下館子,但醬醋油鹽總歸是需要的,士多店肯定多人光顧。


    “王伯,最近生意還好吧?”張紹平一進門就打起了招呼。


    “咦,平仔啊!生意也就這樣啦!倒是你啊,很久沒見你麵了,這些時日去哪了?”


    王客看到張紹平也是高興。


    “嗬嗬,沒什麽,就去了趟深圳。”


    “深圳?我聽說過。這兩年鬧得挺歡的,很多膽肥的人都到那裏去了!”王客一下來了興趣,“那邊可是身家共產的,你也敢跑去,不要命了?”


    “這些都是以訛傳訛,不足為信,那邊雖然不發達,但也沒什麽可怕的。”張紹平不想和他扯這個,“王嬸呢?怎麽不見她的人影?”


    “別說了,還不是我那個衰仔,他今天又在學校打架了!聽說要開除學籍,你王嬸求情去了!哎,恐怕還是沒戲的多,這不,我正為這個衰仔轉學傷腦筋呢。”說起這個,王客滿臉怒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隨之,他話鋒一轉,對張紹平道:“這個衰仔跟你談得來,要不你什麽時候見到他,就幫我勸勸他,不求他立誌做人,能給我把這書念完就好了。”


    王客有兩個小孩,大女王佳蓉讀了大學,小兒叫王佑佑,是個惹事的主。


    張紹平幹笑著應承,但心裏卻腹誹著,你兒子比我大了好幾歲,小時還好,上學讀書後,大家都不玩在一起了,一年到頭都碰不到幾次麵,能勸得了嗎?最關鍵的是,這丫的轉了好幾個學校,關係再鐵,這情分也談了,你去勸他,他丫的不拿刀砍你就算不錯的了!


    “對了,你不會是特意來看我的吧?”王客邊給客人找零,便問道。


    “上次我住院,王伯你幫我出了醫藥費,剛好我現在的手頭上有閑錢了,這是還錢來了。”張紹平從錢包裏數出10張百元港幣,交給王客。


    “我那衰仔要轉學,會花費老大一筆錢,我的手頭確實很緊,我也就不矯情了。不過,數歸數,一碼歸一碼,你的住院費用不著這麽多。”王客猶豫了一下,收下了七百,遞回三張。


    張紹平笑道:“人情大過天,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王伯你幫過我,光是我住院時,你們幫助照顧瑩瑩就不止這個數!你過意不去,等你啥時候有空了,請我飲個茶,咱們好好聚聚。說起來,瑩瑩那丫頭怪想你的!”他邊說邊走,執意不要那錢。


    王客隻好作罷,說道:“行,我也有點想念瑩瑩丫頭了。”


    張紹平離開王記士多店,繼續走,轉過幾個街道,便看到了一家茶樓。正想進去,卻見一條巷子傳來少年男女的喧鬧聲,循聲望去,他不由一愣,一眾少年中有個小小身影,不是小妹張夢瑩還有誰?


    張紹平大聲喊道:“瑩瑩!”


    “哥?!”


    小丫頭聽到喊,小腦袋轉呀轉,探頭探腦的亂看,終於看到巷口站著的張紹平,她頓時呀的一聲,撒開小腳丫,飛一般撲進張紹平的懷裏,小臉開心極了。


    “你在這幹嘛?”張紹平抱著妹妹,任她的小腦袋在懷裏拱呀拱的,很是享受她的依戀。


    小妹嬌聲道:“敏姐姐帶著大家捉壞蛋呢。”


    “敏姐姐?”


    “就是周媽媽的敏姐姐,她對瑩瑩可好了,給瑩瑩好玩的、好吃的,瑩瑩可喜歡她了!”張夢瑩小手指著一個女孩道。


    女孩十四五歲的年紀,一頭齊耳短發,瓜子臉,眉目清秀,戴著一副厚厚的近視眼鏡,秀雅如鄰家女孩。但她俏生生站在那裏,雙手叉腰,直麵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柳眉倒豎,偏生一副大姐大的樣子。


    小姑娘也一臉好奇的打量著走近的張紹平,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好像會說話似的,極為好看。張紹平不是蘿莉控,可接觸到女孩清亮亮的眼神,魂兒都飛了起來。


    暗呼一聲厲害,張紹平定下神來,再一看被周家小姑娘帶人圍著的人,頓時樂了,其中有一個不正是王客家的孩子王佑佑嗎?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那邊剛說完,這邊就遇上正主了。


    張紹平笑道:“咦,這不是王佑佑兄弟嗎?你又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了,被周女俠堵在這了?”


    王佑佑臉青鼻腫的,也不知是新傷還是舊跡,他看到張紹平尷尬的強顏笑了笑,有點心虛道:“這個,其中有點誤會,一時半會說不清!平仔,你能不能和小敏商量商量,先讓哥幾個走先?”


    “不行,你這壞蛋,搶了瑩瑩的電視,不還我不準走!”


    張紹平還沒說話,小妹倒先是“惡狠狠”的叫嚷著。


    “搶電視?”張紹平聽得滿頭霧水。


    也不用周小姑娘解釋,別的少年便七舌八嘴的說了出來。


    原來王佑佑這貨不知從哪裏打探到小瑩瑩的住處,便夥同另外幾個少年尋到了她,一番花言巧語,說是給王客夫婦借電視去一用,借口是自家的電視壞了。小丫頭對王客夫妻可是印象非常好的,聽說這事,小丫頭雖然不舍,可是還是借了去。當時周嬸在洗衣服,小敏還沒回家,便讓騙走了。


    但小敏可不是吃虧的主,一聲高呼,樓裏因沒電視看早就對王佑佑不滿的少年,登時響應號召,去找王佑佑算賬。王佑佑當然也知風聲緊,這貨轉了幾次學,學校離家老遠的,便寄宿在學校,這當兒幹脆躲在學校不回家,小敏等人沒轍了。如果不是因為打架被退學,小敏等人根本就不可能堵得住他。


    王佑佑兩手一攤,無賴道:“小瑩瑩,你的電視借給了我老豆老母,你去找他們要啊!你們在這找上我幹嘛?”


    “壞蛋說謊,王伯、王嬸老好了,才不會貪小瑩瑩的電視呢。”張夢瑩氣憤道,“就是你拿走的,還我,還我!”


    “反正我沒有你的電視,你打死我也要不回來!”王佑佑一副要命有一條,要電視沒有的樣子。


    “你們幾個混蛋,一準是把電視拿去賣了換錢,還想抵賴?”小敏小姑娘發飆了,“兄弟姐妹們,把他們抓住去問他們老豆老母要錢重新買一台,如果敢反抗,給我狠狠揍他丫的。”


    “哥哥,我要電視!”


    小丫頭看見王佑佑就是不肯還她的電視,急了,小嘴一癟就要哭了。


    “好啦,哥哥給你買台大彩電回來,那台黑白電視你就當送給你王伯王嬸了,算了,別再要了。”張紹平哄著小丫頭,又對小敏等人道:“辛苦大家了!為了感謝大家對小妹的照顧與幫助,我請大家去飲茶,聊表謝意。”


    “真的?”


    “張兄弟太客氣了!”


    “小瑩瑩的哥哥真夠意思!”


    “謝謝!”


    眾小一聽頓時樂了,忙還沒幫上反倒賺頓吃的。


    張紹平又對王佑佑道:“佑仔,王伯王嬸要供你和你姐讀書很辛苦的!別看你家的士多店生意不錯,看似賺了不少錢,可花費的更大,再這樣下去,你家的家當遲早被你折騰沒。你也老大不小了,就別再讓你爸媽擔心了吧。”


    “我家怎樣,要你管?”王佑佑撇撇嘴,很是不屑,“我們走!”


    “你這樣做,沒用的,他不會感激你的,更不會洗心革麵。照我說,對這種邪惡分子,客氣個啥?直接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不就得了?”


    小敏姑娘瞪眼道。


    張紹平聽得差點暈倒,這什麽跟什麽嘛,上綱上線,都扯到替天行道了。


    不過,看到小敏俠女瞪眼豎眉的樣子,張紹平便想逗逗這個“大姐大”,板著臉道:“小丫頭,哥做事,自有道理,你懂什麽?”


    這姑娘可不是吃虧的主,白了他一眼,頂了一句:“你都沒人家年紀大,還是毛小孩呢,敢叫我小丫頭?我當你姐姐都還嫌你小呢!”


    張紹平愕然,這才想起,自己現在可不正比她年紀小嘛!但張紹平可不肯承認,嘴硬道:“誰說的?咱倆比比身高,我可是比你高多了!”


    張紹平的身板發育得好,十二歲多點就竄到一米六五了,這年代是很少見的。張紹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是認為,那個倒黴鬼張少平隻有一點好,就是身體長得好。


    “有啥好得意的,大個頭,有名的飯桶,傳說中中一年級的標杆,誰不識你?”小姑娘斜睨他一眼,撇撇嘴道。


    “想不到啊,哥久不在江湖,江湖還有哥的傳說!”張紹平頗為自戀的感慨道,“正式介紹一下,我叫張紹平,小瑩瑩的大哥,叫我平仔就行,當然一般朋友都叫我靚仔平,要是你願意,叫我傳說哥也無所謂。”


    小姑娘忽然覺得張紹平這人挺有意思的,很風趣,很幽默,她抿著嘴笑道:“我叫周惠敏,是周嬸的女兒。”


    周惠敏?這不是傳說中的“玉女掌門人”嗎?張紹平猛然想起了什麽,頓時愣住了,睜大眼睛,將清純妹子上上下下認真打量一番,果然這個素顏朝天的小姑娘開始有著後世風華絕代的一些輪廓痕跡。


    後世曾經有個說法:如果你的年齡在25歲上下,你肯定記得那麽一張笑臉和一種聲音,她曾經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她也說不定曾經是你雜亂的宿舍床頭唯一一張幹淨的貼畫,你肯定知道這麽多的“玉女”,都起源於那個名字--周惠敏。


    張紹平很是震撼著,曾幾何時,他同很多其他男人一樣深信,她上輩子一定是天堂裏的天使,因為太美麗遭天妒,所以才變成了凡間的精靈,不老的化身。


    張紹平竊喜著,重生在這年代就是好啊,一不注意,都成了周惠敏的鄰居了。“蘿莉養成?必須的!我們這叫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張紹平內心叫囂著。


    張紹平看得肆無忌憚,眼光充滿侵略性,沒完沒了的,一下子將周惠敏惹毛了。她頓時化身小辣椒,狠狠的在張紹平的腳背上踩了一腳,疼得張紹平喔喔直叫,她卻罵了一聲“小色狼”,然後得意的走過,留下傲嬌的後背。


    短短的接觸裏,張紹平總覺得這未長成的女神和傳說中文雅嫻靜的印象,貌似不太一樣。


    其實,他哪知道,周惠敏小時很野的,像個男孩子,好打抱不平,頗有巾幗之風範。直到年長,才慢慢轉變,終至後世高貴雍容的女神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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