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爺晚上就知道了自家兒子的傷情,傳了太醫來細細問了脈案,燈下想了一想,派去的內侍說八阿哥已經睡下了,就著問了問兒子的情況,說是傳了裕親王府的大夫來看診,已經處置過了。康熙就歇了去探望的心,坐定就命人去把白天伺候在無逸殿的人都帶來問話。


    跪著的梁九功小心把事情大致說了下,無非是哈哈珠子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慎刑司已把人處置了,康熙呷口茶,慢悠悠地問:“怎麽處置的啊?”


    :“回皇上話,打了幾十板子!”


    “人現在呢?”


    :“回皇上話,那孩子沒福,拖回去就斷了氣!”梁九功絲毫不敢提其他的。


    康熙放下杯子:“不是大阿哥說亂棍打死的嗎?”


    梁九功忙低了頭回話:“回皇上話,奴才後來才過去,這話沒進奴才的耳朵!”


    康熙又問:“八阿哥的方子我看了,怎麽還有燒傷的膏藥啊?把那幾個奴才叫過來,朕要親自問話!”


    幾個內侍左思右想也沒見有火去燒皇子阿哥啊,都回說不知道,康熙就命他們仔細把這天看見的都說出來。


    :“回皇上話,一大早各位爺就到無逸殿讀書寫字,跟往常一樣!”


    :“念了兩個時辰武師傅就帶著爺們射草靶子,今兒多加了三十石的弓,太子殿下第一個拉,每箭必中!”


    “各位爺都拉了弓,三爺就先進去習字,然後各位爺就都進去了。”


    “徐大人看見各位爺都滿頭汗,就讓奴才們奉茶,然後就看見魏珠把茶潑八爺手上了。”


    :“當時,八爺手上就起了白煙,紅腫起來,幾位爺都急了,然後八爺就疼得過去了!”


    “白煙?”康熙突然想到點什麽:“今兒阿哥們可有碰過生石灰?”


    一個機靈的馬上回話:“回皇上話,今兒那草靶子有用生石灰畫準心,幾個阿哥都畫了的!”


    康熙冷冷地說:“畫個靶心還要朕的兒子動手,你們都是死的啊!”


    那內侍忙回話:“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康熙放緩了口氣:“說吧,朕不降罪你就是了!”又掃了一眼下麵的幾個內侍:“你們也都把嘴巴給朕閉緊了!若有一點風聲露了,都是你們的!”


    下麵的內侍忙誓神劈願不負皇恩!


    那內侍磕個頭,怯怯地說:“太子殿下嫌奴才們是閹人,怕壞了他的準頭,又急著射箭,八爺九爺就親自動手畫的準心!”


    康熙一時沒有做聲,他隻當是有奴才跟紅頂白欺了自己的兒子去,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奴才含含糊糊的話他也聽懂了,不過是太子指使兄弟們做事而已,這事畢竟是個意外。


    思拊了半天,命梁九功帶著些傷藥去阿哥所囑咐八阿哥這幾日先在那靜養,就免了他的課業。


    瞧瞧時辰鍾,又命梁九功傳大阿哥過來說話,大阿哥晚上正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幸福著,哪怕是瓦窯也是一溫暖的瓦窯,冷不丁內侍來傳話說皇阿瑪要他過去。


    伊爾根覺羅氏接過夫君懷裏的小女兒搖晃著,心裏頗有些擔心,可是婦道人家又不敢多問什麽,雖說是親父子,到底是皇阿瑪,跟自家的阿瑪可完全不一樣。


    大阿哥站著讓內侍進來服侍自己穿衣,一轉頭看見伊爾根覺羅氏眼底的擔心,他跟這嫡福晉感情向來都好,此刻知道自己一去,她必是要睡不著的了。


    忙開言安慰她:“你就是愛瞎操心,肯定是皇阿瑪看我最近辦差得力,人前不好意思賞我,半夜偷偷叫我去得好東西,你這樣螫螫蠍蠍豈不讓我得好東西都沒勁?”


    伊爾根覺羅氏啐他一口:“您就往好了想吧!就你辦差得力?還半夜賞你,皇阿瑪用得著嗎?”


    大阿哥正色說:“你不知道,皇阿瑪滿心疼我就是不好露出來,怕別人嫉妒,知道不?我怕賞的東西太好,你看了就睡不著,別等我先睡啊,養足精神明天看好東西!”


    知道丈夫是在寬慰自己,伊爾根覺羅氏隻是笑,把孩子遞給乳母,親自起來給他整整衣袖,拍拍襟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說:“你好歹早去早回,明兒事情也多,我等著你回來一起看好東西!”


    大阿哥笑著應了就去了,仲春的晚風還是十分寒意逼人的,掖緊了披風,他心裏不是沒有種種猜想的,細細把這幾日的大事小事都放心裏過了一遍,好像沒什麽大錯處,就一心往前走了。


    “大阿哥,朕還不知道你有草菅人命的習慣!”康熙的責難來的十分嚴重,大阿哥臉上的笑容正好凝固了,他來不及脫下披風就跪了下來直視康熙的眼睛:“兒子竟不知道皇阿瑪心中奴才的命比兒子更重要!”


    康熙放下了臉上的嚴肅:“八阿哥是朕的骨肉,朕自然心疼他,可是若為此把奴才給活活打死,到底有傷天和!”


    大阿哥梗著脖子不肯認錯:“若是打死奴才有傷天和,那弄傷龍子鳳孫就該沒事人一樣?皇阿瑪您去看看小八的手,兒子當時看見他活生生疼暈過去,恨不得自己親自把那奴才剁了才解恨。皇阿瑪你要罰兒子就罰吧,兒子認了!”


    康熙走上前去扶起兒子,感覺到他的憤怒,不由得笑了,放低聲音說:“朕要罰你什麽呢?罰你心疼弟弟不該懲罰奴才嗎?那朕豈不是個不分是非的昏君了?你能這樣有大哥的樣子,朕真的很欣慰!”


    大阿哥被皇阿瑪忽冷忽熱的態度弄得摸不著頭腦,暈乎乎起來,康熙拉他坐到自己下手:“朕隻怕你是逞性子胡來,激一激你罷了,你今兒去看,八阿哥的傷勢如何?”大阿哥本就心疼弟弟,此刻見康熙詢問,加油添醋一番形容,聽得康熙心裏揪揪地難受,恨不得立刻就過去看看。


    父子二人對談了一會,大阿哥順便把番麥的推廣情況稟告給康熙,說是已經抽條了,長勢喜人,康熙也自是欣喜。


    臨到要走,大阿哥突然不好意思笑笑:“皇阿瑪賞兒子點什麽吧,這會子跑來,總要拿點什麽回去才好交待!”


    康熙一笑,幾個媳婦都是他親自挑的,性子品行他都知道,自然明白兒子的意思,無非是要回去給老婆交差,安她的心:“朕知道了,梁九功,去後麵庫房揀著大件地拿給大阿哥!”大阿哥微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挑小的,拿著不顯眼的!皇阿瑪別作弄兒子!”康熙哈哈大笑,點了頭允了。


    第二日,康熙就特地起個大早,上朝前專門繞到阿哥所去看看自己的兒子,悄悄地囑咐不要驚動他,康熙輕著腳步進去。


    胤禩正睡著,雖不安穩,也沒被吵醒。滿屋子都是膏藥氣味,康熙倒也不嫌棄,蹭到床邊就看見被裹成粽子的手臂,紗布邊緣露出的肌膚都已經顏色轉深。


    康熙心疼地看了一會兒兒子的睡顏,本想就走了,卻發現胤禩滿臉通紅,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一片滾燙。


    回身就沉聲說:“傳太醫來看診,都是怎麽伺候的,發燒了都不當回事,把值夜的奴才都給朕狠狠處置!”


    等到下朝的時候,康熙就宣了去看視八阿哥的太醫過來問話,不過是外傷過重,八阿哥年紀太小所以就引發了高熱,吃了藥已是退了好多,康熙自幼孤苦,對親人很是上心,此刻更是心如刀絞,起身就去阿哥所探望兒子。


    看見胤禩已經醒來過來,拿著本什麽正在看,瞧見康熙進來,忙要內侍扶著自己起身要給康熙行禮,康熙過去一把按住他:“才剛退了燒,起來做什麽,跟朕來什麽虛禮,好好養著!”


    又把他手裏的東西拿過來瞧,原來是西北的民情,康熙心裏一動,前些日子剛撥了銀子給九阿哥,讓他多多派人去西北打探消息,大阿哥這幾天也上了幾個條陳,頗有見地。康熙心裏正得意兒子都進益了,不免暗中竊喜。


    可康熙心裏自然有數,九阿哥年紀還小,突然就忠君憂民起來,肯定是有人點撥,本來想著是大阿哥。


    等他細看了條陳就知道不是,大阿哥原長於軍務,短於民政,像這樣思路清楚窺斑見豹的東西一定是有人捉刀。隻是大阿哥帳下的門人屬官他合計個遍,也找不出個大局在握頭腦清楚的,現在他就明白是誰了。


    胤禩本不是傻子,哪裏肯放過這樣的機會?便笑笑回話:“皇阿瑪,兒子吃了藥,已經好多了,這會子白躺著不如做點事情。”


    康熙看看手裏的都是商隊裏的探子報回來的零碎消息,也難為這小兒子從這裏麵還能分析整理出些有用的東西,心裏很是高興,臉色卻是淡淡:“這不是你大哥和小九辦的差事嗎?怎麽你也感興趣?”


    胤禩哪裏不知道自己皇阿瑪的性子,爭功可不是個討好他的好辦法,賠笑說:“兒子不過是想著素日跟兄弟們感情好,此刻他們為皇阿瑪辦差,兒子自然願意出力,西北的情報重要卻雜亂,多個人幫手看看,搞不好就多點想法,隻當為大哥他們拾遺,兒子並不敢多說什麽!”


    康熙知道他是不肯居功,也不做聲,隻是低頭去看他的手臂:“這仲春時節,雖然天氣不算炎熱,可這肌膚之傷還是不能太包的嚴實了,這群大夫都是沒上過戰場的,朕當年在親征時,多見人包紮過頭反發熱的,可見是庸醫誤事!”


    胤禩於醫理本不甚通,聽得康熙說話隻是低聲應是,並不接話,旁邊機靈的內侍早上前來為他解開紗布。


    待得層層紗布解開,康熙才明白為什麽昨天大阿哥把那內侍活活打死了,換成自己在當場也得這麽幹!胤禩整條手臂都是傷痕,手背上已經開始滲出膿水,膏藥都壓不住那勢頭。


    作者有話要說: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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