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是親眼看著殷化行一步步從微時做到了一方督撫的位置,漢軍旗出身的奴才能這樣上進,實在讓人心疼,越發不忍心看著他被人牽連。


    可是細想想也沒有什麽兩全之法,又礙著石琳,不能保一個丟一個,隻好囑咐了九阿哥,讓他的商隊多跑幾趟兩廣,跑過幾趟後,自己這邊再派人過去,隻說是相熟的官員帶禮物給以前的上司。


    又故意把殷化行的兒子殷純帶在身邊,日日跟著上朝,這一日,康熙正拉著滿漢大臣共議如何在黃河兩岸動工,李光地也從外地趕了回來敘職,皇帝近來尤其喜歡李光地這種低頭做事不愛廢話的臣子。


    李光地也知道自己在朝中樹敵甚多,隻能靠著實心辦差事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不過幾月不見,他又黑瘦了些,皇帝優撫了幾句,又把幾位出京的臣子提起來誇獎,下麵的唯有諾諾。


    李光地哪裏敢獨自居功,把戶部工部地方上的官員都提起來感謝了一番,又特地誇獎了九阿哥,說九阿哥的鋪子在各地捐款捐物幫助修築,康熙看見表揚自己的兒子,越發高興,賞了李光地各式補品,又許了他年底給他優評才罷休。


    八阿哥一下朝就對著殷純說:“你看看,實心辦差的人皇阿瑪必定會記得,你父親在兩廣也幹得很好,隻是不知道有沒有具折上奏的?爺也好在皇阿瑪麵前多提提他。”


    殷純忙跪下來謝了八阿哥,八阿哥笑著拉起他:“你也別心急,過些日子,爺就打發你去看看你父親,順便問問他,你的婚事他可有想法,若是沒有,爺就替你主張了。”


    殷純臉上一紅,磕了個頭:“但憑主子做主。”


    八阿哥哈哈一笑,知道年輕人臉皮薄,就不再說下去了,又換了話題:“這幾日想著你要出遠門,所以時時都帶著你,你也多多留心,有什麽該關照的人記得關照了去,有什麽該打點的人事你也替你父親打點了去,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爺留你在京城難道是爺真的就缺個侍衛?小子,機靈點。”


    殷純這才恍然大悟,深悔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這些,白白耽誤了時間,盡在京城遊蕩了這些日子,幸得八阿哥提醒,殷純磕著的頭更實心實意了。


    康熙皇帝雖然睡了延年益壽的沉香床,可是該來的不順心一樣都不會少來,大清早的,就有一群陝西鹹陽來的百姓叩閽,因著呈告的是血書,巡視的統領不敢隱瞞,直接上報給了康熙。


    康熙把破破爛爛發黑的血書看完,連手都在發抖,原來這幾年川陝一帶歉收不是因為天災,而是人禍。


    陝西原任巡撫布喀居然把朝廷發下去的賑災銀兩全數侵吞,連種子都高價出售換錢,百姓們兩手空空耕地,如何能有收成,連年還加收稅銀,百姓們哪裏還有活路?


    讓人把那些百姓安置在城外的驛站去,康熙讓人把刑部尚書,刑部侍郎還有吏部尚書同吏部侍郎一齊找來,就連已經回宮的皇太子也被叫了回來,要共議此案。


    皇太子自然是消息靈通的,腹中早有定稿一篇,果然皇帝已經暴怒,下令傳召布喀進宮麵聖。


    誰知道布喀一進宮就丟出彈劾的奏折:“主子明鑒啊,奴才也是被人逼迫啊!”


    康熙把布喀的奏折拿來細看,呈告的是布喀的老上司,川陝總督吳赫!


    :“奴才主理陝西,可是總督大人說是四川災情更重,要奴才挪動十萬兩給四川賑災,奴才不敢違命,所有賬冊一一都在,請主子明察啊!”


    說著,布喀就從懷裏拿出本賬冊交了上來,康熙一時也辨不清真假,看著群臣說:“你們怎麽看?”


    在座的各位,俱不知道此事的首尾,哪裏敢接話?明珠細想了一下,上前說:“回主子話,這等貪瀆案牽連甚廣,民怨甚大,不加以重懲不足以安撫天下,不足以彰主子的令名,中飽私囊盤剝百姓大大辜負了主子的浩蕩聖恩,不能任由這些官員壞了主子的清名,隻是茲事體大,還應讓謹慎人謹慎審才好,臣等皆憑聖裁。”


    吏部尚書背上起了一層薄汗,這布喀乃是康熙欽點的滿大臣,一向得著聖寵,去歲的考評都是優等,若是真有這事,吏部舉薦有誤一定會吃掛落,若他講的是實話還好,講的若是假話,皇帝估計更震怒,聽聽明珠的話,,一句有用的話都沒有,把自己洗的兩麵光!隻恨爹娘沒給自己多生幾張嘴出來。


    刑部尚書傅塔臘自知自己是逃不過的,且明珠一直望向自己,忙出列要求主審此案,務必還陝西人民一個公道。


    康熙點點頭,心裏的氣這才平了些,想想又覺得一個主審難免不公正,且吳赫亦有朋黨,又讓江南江西總督張鵬翮一起前往陝西進行查審,下了旨意,讓他們就地將吳赫解任開始審訊。


    布喀也被皇帝暫且解職賦閑,等到眾人都下去了,皇帝低垂著頭,仿佛老了好幾歲,拉著皇太子說:“怎麽就沒一天省心日子過啊!”


    皇太子溫言勸著:“皇阿瑪是聖明天子,自然有求全之虞,如今天下太平無事,不過偶有些跳梁小醜也是天道,皇阿瑪不必掛心的。”


    康熙歎口氣:“能像你說的就好了,自古帝王用人行政,皆賴大臣薦舉賢良。偏偏大臣要麽目光短淺,要麽任人唯親,難免也會有看不準之處。便真是賢良也有開始賢良而後又失了本心的人。看來從今以後,朕隻看居官操守是否清廉為主要根據,再來決定提拔與黜免,選官之權可不能再交給那幫人了。”


    皇太子從小內侍手上接了杯茶過來,親自吹涼了才遞給康熙,康熙慈祥地看著自己最喜歡的兒子,喝口茶:“太子也多多留心,有能幹的臣子不妨舉薦過來,免得日後不夠用。”


    皇太子輕聲應了,父子倆又說了許多心腹話才算完。


    從來壞消息都像長了風火輪似的容易傳開,大阿哥在家裏笑了好半天,才記得拿起筆回了明珠的


    信:一切但依叔父的意思就好。


    刑部尚書啟程的時候是當夜時分,連同家人送別都沒時間,虧得身邊的家人個個都得用,能幹機靈,讓他事事省心。


    吃過晚飯,又打算出門遛彎的八阿哥被人請到了直郡王府,大阿哥正紅光滿麵,宴開了好幾席,細看過去,座上都是些不太熟悉的麵孔。


    八阿哥挨著大阿哥坐著,剛坐下來大阿哥就遞了一杯酒過來,八阿哥也不推辭,一仰脖喝幹了,座下都跟著叫好,八阿哥站起來也向著座上的舉了杯子,都是掌著旗務的都統,要不就是參軍,這些人比不得朝廷的文官,更講究的是情麵。


    看見八阿哥舉杯,座上的各色人等更覺得臉上有光,都飲幹了酒碗,越發鬧騰了,八阿哥坐下來望著大阿哥:“大哥,如何這樣高興?”


    大阿哥撥了一調羹白果吃了,又往八阿哥碗裏夾了塊酒蒸鴨子才說:“傅塔臘去了陝西。”


    八阿哥一愣,上一世自己隻知道吳赫後來垮台了,牽連了好多官員,就連太子的勢力都被清除了不少,大阿哥趁機塞了不少自己的人到地方上去,卻不知道傅塔臘是得了大阿哥的授意,不由得感慨,原來當年的大哥的確也在防著自己啊!


    八阿哥正要說什麽,外頭高聲報道:明珠大人到。


    大阿哥丟了筷子站起身來,八阿哥也跟著站起來迎接明珠,明珠帶著自己兩個兒子一起來的,一路走一路抱歉:“來遲了來遲了,主子恕罪啊!”


    大阿哥挽著明珠的手,讓他坐到自己的另一邊,八阿哥見不是時機,就閉嘴不說什麽了,等到酒過三巡,菜攢九輪的時候,大阿哥才有時間來招呼他。


    :“跟你說啊,蔡毓榮快不行了。”


    八阿哥心裏一咯噔,自己居然把這茬事給忘記了,真該死,耳邊大阿哥絮絮地說:“雲南總督這一走,等叔父再推薦一個咱們的人上去,多好!”


    八阿哥附耳過去說:“大哥,別心慌,雲南又不是什麽好位置。”


    大阿哥一聽就知道八阿哥肯定另有玄機,伸手去腰間咯吱他說:“小滑頭,還不快快說出來,別吊胃口。”


    八阿哥癢得不行,左右扭著躲:“大哥,哈哈,大哥,哈哈哈,快住手。”


    大阿哥隻等揉搓夠了才放手:“叫你喜歡賣關子,還不速速說?”


    八阿哥抿著嘴巴說:“河西的孫將軍也快不行了。”


    大阿哥一愣:“孫將軍?孫思遠?”


    是不是看著大阿哥眼睛慢慢變大開始放光,就開始哼哼唧唧地笑:“大哥,你說這個世上時不時我對你最好啊?”


    大阿哥端起杯子把酒一飲而盡,又讓人倒了幾杯喝下去,才冷靜下來:“你確定?”


    八阿哥扭著眼睛說:“大哥不信算了。”


    大阿哥笑得得意:“我怎麽會不信我的好弟弟呢?來,喝酒喝酒。”


    八阿哥不肯舉杯,隻是夾了塊鹿筋嚼著,大阿哥也不在意,自己把酒喝了。獨自琢磨著河西那塊有多少利益。


    八阿哥也不去打擾大阿哥,自顧自吃得歡實,還招呼了明珠一起吃,明珠對著八阿哥一向客氣,兩個人你來我往假惺惺客套了許多。


    明珠看看下麵已經喝得上了頭的兒子們,心裏暗暗歎口氣,若是性德不死,自己哪裏需要這樣操心?小兒子們傻嗬嗬承歡膝下固然可愛,可是家裏沒有一個支撐門戶的,明珠也很鬱悶啊。


    :“奴才也算看著八殿下長大,腆著臉求殿下多多擔待犬子。”明珠客客氣氣地說著。


    八阿哥莞爾一笑:“揆敘揆方都是好兒郎,您過謙了。”


    明珠搖搖頭:“多得殿下誇讚,他們忠厚有餘才幹不足,奴才隻巴望著他們本本分分當差就好啦。”


    八阿哥親自執壺給明珠倒了杯酒,看看旁邊大阿哥還在發呆:“您多慮了,隻是您也該給兒子們些機會,如今皇阿瑪朝堂上空虛得很,若是他們能幹,自然有人提攜,您何必擔憂,有些事,過猶不及。”


    明珠臉上的笑容一絲未減,舉杯喝盡了殘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滿口的酒香,吞得急了,腹內有些難過,忙舀了半碗湯慢慢喝。


    八阿哥也不搭理他,大阿哥這會子也回過神來了,走下位置到下麵的席麵去一桌一桌的敬酒,臉上是神采飛揚。


    殷純要動身的時候,八阿哥特地把他拉到身邊囑咐了一遍,讓他告訴殷化行實心辦差不要擔心,又讓殷純多帶些土物過去,說是那邊水土不同,見見這些東西隻當回到家鄉。還囑咐了千萬不要靡費,爺不缺什麽,花梨沉香都很難得,不要勞民傷財反為不美。


    殷純牢牢記了八阿哥的囑咐,這幾日他著心得很,跟著八阿哥出入言辭謹慎多了,遇著些達官貴人更是小心翼翼,八阿哥上朝的時候,他守在外麵,不論各部的筆帖式還是同班的侍衛,他從來不多話,人家說什麽他都仔細聽著,撿著有用的記下來,晚間睡下的時候就細細的想。


    八阿哥見他如此孺子可教,自然也很高興,難得遇到個用著順手又聽話的下屬,自然要好好培養了。他現在隻盼望著殷化行能夠早點發現問題,把隱患統統解決掉,不要等到捂著蓋著臭到不行,被皇阿瑪發現,出了狠手整治又傷了殷化行的體麵。


    而孫思遠果然已經不行了,告病的折子遞了上來,到叫康熙心裏難受的緊,先皇留下來的河西四將,個個英勇能戰,且都不怕吃苦,鎮守邊疆立功頗多,可是老一輩的將軍一個個走了,僅剩了個孫思遠,去年還跟著自己打西北,今年就纏綿病榻,康熙心裏著實覺得歲月不饒人啊。


    還記得那年,王將軍進京來,酒宴上喝醉了失態,被人笑話不知禮儀,王將軍哈哈大笑,當場賦詩:京中豔福君等享,塞北清苦我獨當。他日敵兵臨城下,請爾各賦詩一章。滅了那些人的威風,壯了邊塞勇士的誌氣。


    朱筆準了孫思遠的折子,細想想孫將軍有幾個兒子,送一個進京來推恩吧?又開始煩惱著西北如今要派誰過去呢?


    作者有話要說:哎呀呀,八八開發培養心腹了,插手軍伍了


    哇哢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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