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日,頂著壓力的都統嵩祝成為了廣東將軍,率領八旗精銳前鋒兵四十名、康熙額外給了神龍大炮八門,湖廣、廣東、廣西各派總兵官一員,各地精兵四五千名,廣州當地駐軍八旗兵一千名,前往兩廣進山剿匪。


    出發前,康熙皇帝除了例行好酒一杯賞給他外,還另外給了一道諭示:瑤人所居山區通連廣東、廣西、湖南三省,林木叢密,山勢崇峻,你等不必馬上征剿,可先曉示招撫,如不成功,再用武力。還須約束官兵,不得騷擾居民,如果瑤人歸順,查出殺害官兵為首者正法,其餘一律寬免。


    嵩祝拿到這樣的諭示,難免頭疼,瑤民性情剽悍,不可馴化,兩廣之地地形複雜氣候潮濕,實在不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好位置。皇帝又愛護自個的虛名,招撫為主,未必當初兩廣的官員就沒有招撫吧?哪個閑著沒事喜歡把自己的失敗上報給主子知道,墮自家的威風?


    明裏暗裏打招呼的人也多,宗室皇親想給親戚博個出身的,王公大臣想栽培個把子弟的,阿哥想安插勢力的,嵩祝不是個固執人,一一都應了,反正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咱給誰置這個氣啊?


    一路上急行軍,正月就到了廣州,沿途塞進了了各色人等,嵩祝隻當不知道的,隻把自己的心腹將士拘住了,不許他們隨便得罪人。大過年的讓人來打仗,皇帝也知道不容易,背地裏許了嵩祝多多的兵餉補給,也下了命令給各處官員讓他們好生接待。


    年三十晚上嵩祝就紮營了,讓兵士們樂嗬一晚上,過了初三再正經商議大事,大年初五,兩廣總督石琳就接見了嵩祝。


    雖然石琳是漢軍旗出身,可人家的女兒是皇太子妃啊,眼看著皇太子要是登了位,這位可是正經的泰山大人了,嵩祝對著石琳一點架子都不敢擺啊。客客氣氣敘了寒溫嗎,交代了皇上的旨意,又客客氣氣對請石琳說明下情況。


    石琳本就是一個低調謹慎的人,不然也不會被皇帝撿了去當兒女親家了,對著嵩祝客氣的態度他更謙遜了。


    兩人一盞茶喝了大半個時辰,臉上的笑容就沒變過,等到這次毫無意義的政治會麵終於結束時,兩人心裏都鬆了口氣。


    石琳騎在馬上,緊了緊帽子麵無表情地問:“今兒殷提督可有消息過來?”


    貼身的長隨忙躬身答道:“主子,今兒沒一點消息過來。”


    石琳抬頭看了看陽光燦爛的天,皺著眉頭說:“這地方真是古怪,大正月的沒點子冷,熱得人心裏不自在。”


    那長隨是跟慣了了的,笑著說:“主子都來了這麽些時,想來京裏的那位心裏也有數,要是這次處置的好,隻怕開了春主子就能回去敘職了。”


    石琳臉上的表情鬆了些,可是還是沒完全放下來:“像你說的這樣就好了啊!”


    看著人撤下了殘茶的嵩祝擦了把額頭不存在的虛汗,招來了心腹商議了半天,決定先派出探子去打聽消息,再讓當地官員交出份詳細的地形圖出來再作打算。


    廣西的密林裏多的是蚊蟲鼠蟻,悶著出汗的官兵們還不敢脫衣服,不然腳下的毒藤,頭頂的怪蟲都是催命的鬼差。殷化行的裏衣外衣被汗水浸透了,放下手裏的望遠鏡,低頭對參將說:“看樣子他們打算死守在山腰子那裏了,隻怕我們難得攻上去!”


    那參將拿手饒了饒後背,為難地說:“大人,說是京裏的將軍已經到了,隻怕指揮權要交出去了!咱們還在這裏苦守著,何必呢?萬一那位將軍覺得咱們有意爭功豈不是糟糕了?”


    殷化行把望遠鏡放進皮囊裏,斜了一眼才開腔:“少拿你那小人之心度爺的君子之腹了,爺在打西邊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呢!爺是爭功嗎?”


    那參將是殷化行娘舅家嫡嫡親的大外甥子,能真心怕他嗎?當然不能啊!嘿嘿一笑:“大人,您又看低我了,這不是替您擔憂嗎?”


    殷化行摸了摸腰間的皮囊,這個西洋的望遠鏡是八貝勒從京城特地派人送了過來的,殷化行不是遲鈍人,主子的意思他明白的很,這次瑤民作亂打了自個的臉,連累了皇太子妃的父親,若是自己不做出點功勞來,隻怕會被拋出去當替罪羊。


    廣東將軍既然已經到了,那麽指揮權的交出去隻是遲早問題,可這遲早交出的除了指揮權還應該有其他的東西,殷化行再次摸了摸腰間的皮囊,想到京城中獨自主持祭祀的兒子,再想到總是溫文笑著的八貝勒,他的想法更堅決了。


    :“傳令下去,凡是良民肯指點路線或者是交出山勢圖、獻出路線圖的,有賞!免他終身錢糧,免他三世差役,限令十五日內,遲者自誤!”


    :“傳令下去,凡是做反的瑤民肯出首的,免他不死,若是負隅頑抗的,派地方保甲入村,將他略帶一絲親的都連坐!”


    眾人領了這樣的嚴命,自然不敢怠慢,吩咐下去,地方保甲拿著大鑼各處敲打著喊話,震落了一地的露珠,嚇跑了滿山的小鬆鼠們。


    二月是短月,嵩祝自個拿竹簽子給自個卜了一卦,發現這時候兵刀之象不錯,利國利民,就整頓兵馬開拔。


    兵強馬壯的一行人殺到了廣西,還沒看見十萬山峰的美景,京城帶出了的八旗兵就病倒了一大半,還沒病倒的也在這邊潮濕悶熱的天氣下懨懨的。


    剩下的兩廣兵力倒是充足,可是嵩祝深知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哪裏敢真的把他們當心腹使喚呢?


    正在煩惱的嵩祝還沒來得及把憂慮露到臉上,石琳便帶著殷化行來給他送枕頭了,二人聯袂而來,帶著的是兩廣他們自己操練的精兵,總共五千人,全部調配權都交給了嵩祝,殷化行還專門送上賊黨藏匿的地形圖一份。


    嵩祝大喜過望:“殷提督果然頗有預見,早早預備了這個,隻怕賊黨之破指日可待。”


    殷化行端起茶杯微微一笑:“也是托了皇上的洪福,這幾日才得了這樣的好東西,可見是皇恩浩蕩,要免了瑤民一場浩劫!為我大清朝平了這小小動亂!”


    嵩祝同石琳異口同聲開始對著遠在京城的康熙帝恭祝聖安,三人歌功頌德良久才回到了正題,石琳自是不肯擔一點風險的,把嵩祝的計劃仔仔細細參詳了一遍又一遍,殷化行不願爭功,猛力地出點子,倒叫嵩祝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嵩祝也是個精乖人,提起筆就當著他們二人的麵寫起了折子,一字一句不肯自專,雖然沒有明著把石琳殷化行二人捧上天,可也狠狠表了一番功勞。


    末了嵩祝還打算來個聯名提議,石琳同殷化行都力辭了,已經占了便宜了,何必有風使盡舵呢?石琳忙表示嵩祝臨陣有德,自己佩服佩服,殷化行也跟著說嵩將軍計謀深遠,自己慚愧慚愧,三人一團和氣。


    奏折走得不是八百裏加急,嵩祝樂得在原地待命,順便讓自己的人馬調理身體,何必去用別人的兵呢?得了方便可不能自己當做隨便啊!


    三月二十八日,已經生了一身濕疹的嵩祝,恨不得找小貓借爪子來擾擾的時候,終於等到了皇帝的批複::如瑤民不就撫,則立營於要隘處加以圍困,不勞兵力,爾等定會窮迫!


    仨人接到這個諭令都鬆了口氣,連瑤民都不予追究,那麽地方上官員的責任就更輕了吧?


    嵩祝自去設立崗亭,把山上的運糧之道堵住,石琳調了他縣的錢糧來安撫受災的民眾,殷化行則讓人架起弓箭把招安文書送到山寨裏去。


    區區廣西一點小亂子,不過是湖麵上一個小小漣漪,正月裏嵩祝的折子剛到,康熙就明白廣西招安不過是時間問題了。


    可是西北才定,西南又亂,兩湖也不太平,康熙皇帝知道滿族人是馬背上得到的天下,但是天下不能在馬背上治理。


    裕親王福全才吃了皇帝禦弟賜的禦宴,就得了任務去重修國子監,不但要高門樓,還要精裝繕,連黃色琉璃瓦都要用上去。


    而重修期間,國子監的學子們就被挪到另外一處房舍,位置是逼仄了些,好在離著辟雍更近了,皇帝也說了,皇帝講學乃是正務,一定會常常來教導大家的,眾多學子擦了擦桌子,安心地開始了自己的學習。


    交趾、高麗的貴族留學生也被康熙皇帝挪到了這裏,說是要俊才薈萃,讓中華文明澤被四方之意,禮部尚<b>13看網</b>大力讚揚了康熙皇帝高瞻遠矚之聖明。


    大冬天的裕親王福全裹在熊皮裏還是覺得寒氣逼人,捧起手爐不肯放,呼出的氣凝成了樣子飄渺的白霧。


    學子們清晨的朗朗書聲配上工匠們的敲擊聲,格外的不相配,這才幾天啊,皇太子的內侍,你們不用來的這麽勤快,王爺我有心包庇侄兒,可更害怕自個的兄弟啊!


    遠在廣西的石琳完全不知道自家看好的金龜婿如此地不靠譜,還在努力建功報國,順手拉攏下地方大員們,連帶著看著殷化行特別順眼,就算不能拉幫結派,好歹多種花少種刺吧!兩廣總督石琳對著廣東提督就沒這麽好麵色啦,那位是正統滿軍旗的,大阿哥麾下的能人,對著石琳能糟糕就有多糟糕。這一次也在奏折裏不留痕跡地把人給春秋筆法了一回。


    殷化行不是沒感覺的人,石琳的刻意拉攏他早被發現了,按說是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才是君子之道。石家京裏沒什麽台麵上的爺們,可是人殷化行的兒子還在京城混得挺好的啊!


    每每家信裏都有些重要信息,深知某些□的殷化行對著殷勤的石琳,總有著特別對不住的感覺。誰也不好上趕著去對同僚糟粕他們家那好姑爺吧?尤其那姑爺還是愛新覺羅家的寶貝時!


    三人對坐時,推杯換盞好不熱乎,可是誰也不敢對誰交心,萬幸三人還是要同心報效同一個皇帝,不然這招安的事可真心黃了!


    眼看事情要成功,那位廣東提督拚命地扯後腿,可把石琳他們急壞了,這大軍壓陣,每天嘩嘩都是兵餉啊!皇帝那邊咱還等著領功呢!


    作者有話要說:亦舒說過,結婚好比加入黑社會,外人不知道中間多少不為人知的。。。。。。


    那個,更新不及時,大家包涵


    寒假,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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