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冰雹砸了一個晚上,加之電閃雷鳴,眾人皆睡得不怎麽安穩,天蒙蒙亮的時候,總算放晴了,八貝勒掀開營帳的簾子,滿口滿鼻都是雨後涼爽的空氣,猛吸一口,沁人心脾的涼爽啊!回頭往還在賴床的十四阿哥柔軟肚子上踹一腳:“還不起來?”


    十四阿哥乘勢抱住了八貝勒的腿:“哥你毫無手足之情,居然欺淩弱弟!”


    八貝勒把腿拔回來,捏住了十四阿哥的鼻子:“我就欺淩你了怎麽地?有本事你去告訴皇阿瑪啊?”


    十四阿哥哈哈大笑,翻身起來:“天晴了吧?咱們去賽馬吧?”


    八貝勒嫌棄地看看十四阿哥,小眼睛放著光一點都不可愛,眼角還帶著眼屎,真是邋遢,好想再給他一腳。


    拿豆餅喂飽了馬匹,八貝勒還特地帶了一把糖塊,想著給自己心愛的坐騎甜甜嘴巴,拍拍它長長的臉,馬兒親昵地靠過來,濕漉漉的眼睛溫情地看著主人,長長的睫毛眨呀眨呀,八貝勒把手裏的糖塊喂過去,馬兒伸著舌頭卷過去,把腦袋偎在八貝勒胳膊裏。


    一人一馬正享受著這樣溫情的時刻,康熙那邊已經派人四處傳話了,今日天氣好,拉齊了人馬演武吧。


    逢到這種出風頭博麵子卻沒有實際好處的事情,八貝勒從來都是拚命靠後,再看看十四阿哥亮的灼人的眼睛,不待他開口,八貝勒就自覺地說:“我把人馬借給你,好好表現啊!”


    得意洋洋的十四阿哥摩拳擦掌,帶著八貝勒的侍衛長隨,又從隨從裏挑了善武的,呼啦啦擺開了,什麽一字長蛇陣,二龍出水陣,天地三才陣,四門兜底陣,五虎群羊陣,六丁六甲陣,七星北鬥陣,八門金鎖陣,九字連環陣,十麵埋伏陣,恨不得全部練起來。


    八貝勒也懶得去督陣,自家知道自家事,自己不是個好武的,對於手下人,更是基本不要求,但凡有點子能耐的,也送給了十阿哥,哪裏還有好的等著十四阿哥用?


    更何況是出來避暑,府裏跟著出來的皆是散兵遊勇,想著出來遊山玩水的人,哪裏會有什麽戰鬥力?


    直郡王自小跟著皇阿瑪打仗,又掌著兵部許多年,他那裏才是精兵強將,又訓練多年,豈是十四阿哥這會子功夫比得了的?


    惟願直郡王念著弟弟年紀小,不想贏得太難看,到時候放點水,不然十四阿哥此次定然受打擊。


    再轉頭四處看看,喲,十三阿哥也拉了四貝勒的人馬在操練,八貝勒樂了,這不還有個一起墊底的嗎?


    慢慢蹭過去,不能讓十四阿哥注意到了,不然這小子又要吃醋了,四貝勒看見八貝勒過來了,臉上的神情柔和了幾分:“怎麽,我那個弟弟可有煩到你?”


    八貝勒笑了:“原來四哥知道啊?那你還不跟我換換?”


    四貝勒輕輕哼了一聲:“你想得美!”


    八貝勒不覺怒了:“四哥你不講道理!”


    四貝勒挑起半邊眉毛:“你能怎麽著吧?”


    八貝勒的氣焰頓時低了:“四哥你太過分了!”


    四貝勒笑了:“我不好帶著他,他也愛聽你的話,還是勞動你多費點心,至於十三嘛,從小在我跟前長大,如今也無人看顧他,我再裝沒事人一樣,他不就更可憐了嗎?”


    八貝勒聽了這話,微微在心裏歎息著:“四哥倒是個劫富濟貧的性子。”


    四貝勒爽朗一笑,頗為自得地說:“我可不就是這個性子,挺好的!”


    八貝勒想了一想才說:“親疏有別,四哥這樣未免內外不分,便是了解了四哥心思的人,這滋味也是點滴在心頭。外人看來還是四哥你失了分寸,得不償失,何必呢?”


    四貝勒不以為然地說:“他人看法何須在意,真漢子立於天地間,無愧於心就好,若是事事在意別人如何看,怎麽能成就大事?”


    不待八貝勒說話,四貝勒攜了八貝勒的手,熱情地說:“走,我們一起去找個好位置看熱鬧吧,瞧瞧大哥今日如何大顯神威。”


    八貝勒心知四貝勒不樂意聽勸,隻好閉了嘴不說話,卻為十四阿哥心疼,更為宮裏的德妃娘娘心疼,怎麽就攤上這樣一個混不吝的個兒子,凡事拗著性子胡來,還要怪別人不理解自己的苦衷,真是,呸!


    也難怪十四阿哥上一世死都不同這個親哥來往,作為皇帝的親兄弟,硬挺著不下跪,不求封賞,果然是有原因的啊!


    誰能受得了這樣的性格啊?還沒當皇帝呢,就擺起了皇帝的譜兒,對著誰都是你應該如何如何的樣子,不然就是你不懂事,這是什麽人嘛!愈發覺得自己日後要對十四阿哥好,這娃娃缺少疼愛啊!


    坐在搭建好的看台上,早有人把羅傘撐了起來,細心的哈哈珠子在身後打起了扇子,還有冷毛巾擦汗,八貝勒深覺這日子過得!


    康熙微笑著看著四貝勒:“怎麽四阿哥不下場練練啊?”


    四貝勒起身笑道:“十三弟難得有興致,做哥哥的怎麽好跟他爭,再說兒子年長,同弟弟們比賽,求皇阿瑪的彩頭未免難看,索性陪著皇阿瑪看看。”


    康熙臉上的笑意更甚了,說完讓人把自己麵前的一盤西瓜端了過去,賞給四貝勒,四貝勒先挑了塊大的遞給八貝勒,自己才開始吃。


    八貝勒啃著西瓜,心裏有些微妙的不爽,皇帝問都不問自己要不要下場,這有點,有點,算了,人生難得糊塗,誰能樣樣都比人強呢?反正十四阿哥再能幹,也不過是帶兵打仗,自己能支使的動兄弟帶兵打仗,更能幹不是嗎?


    先是蒙古的兩旗兵丁上來對陣,不過是你衝過來,我衝過去,隊伍一下子就散開了,幾番衝撞之後,就有強壯的連過幾人,衝到對方後方,拔了旗幟,勝了!


    然後便是勝了的同十四阿哥十三阿哥對陣,自然是阿哥們贏了,康熙望著兩個初長成的少年,心裏頗為得意,揮揮手,讓阿哥們對陣。


    兩個小阿哥的比賽其實沒什麽看頭,八貝勒的人馬不善武事,四貝勒府上也是半斤八兩,看了一會子膠著的情勢,大家還是願意看直郡王那邊。


    蒙古挑了精銳的人馬同直郡王較量,蒙古那邊兵強馬壯,直郡王這邊衣裝整齊,軍容整肅,令行禁止。


    紅白相間的鎧甲特別耀眼,指揮的令旗上下左右打出了氣勢,兩翼包抄,前鋒衝鋒,弓箭掩護,騎兵擺陣,看得大家都入了迷。這才有意思嘛,連八貝勒都沒心思去管弟弟們誰贏誰輸了,小孩子過家家的故事,有什麽懸念呢?


    直郡王大勝之後,興奮地騎著馬扛著對方的旗幟揮舞著,騎馬繞場一圈,場內觀看的人紛紛為他喝彩!連康熙也站起來撫掌大笑:“不愧是朕的愛子,果然厲害!”


    直郡王摘下頭盔,甩甩額頭上的汗珠,用滿語高喊著:“八旗必勝,英雄是我!”


    八貝勒也在用力鼓掌,這樣的大哥多有氣勢啊!拍得掌心都紅了自己也沒發現,還是太子殿下語氣微酸地說了一句:“老八果然同直郡王兄弟情深,手都紅了還在拍掌。”


    八貝勒望望太子,心知這位爺是吃醋了,淺笑著說:“倒不全是兄弟情深,弟弟也為我大清朝得此猛將守土開疆而驕傲啊!”


    康熙在旁聽見了八貝勒的話,心頭更是熨帖,看向皇太子,目光中帶點期待:“八阿哥說得好,直郡王有此勇猛,乃是大清朝之福祉,賞!”


    八貝勒得了康熙賞的禦扇一把,打開來看,是一幅淡煙疏雨新柳,搖著扇子笑著說:“兒子果然劃得來,說句話就有賞,謝皇阿瑪的賞!”


    太子望著言笑晏晏的八貝勒,心裏歎道這個弟弟果然聰明,簡單一句話就能讓大家都高興,便有些小心思,表現得這樣不留痕跡,給了大家台階下,是個人才啊!


    不由得抿著嘴巴微笑:“皇阿瑪說得是,來人,拿孤的紫金玉璜雁翎甲賞給直郡王,賀我大清朝得此猛將!”


    康熙聞得此言,更高興了,看看眉目清朗的八貝勒,聞弦歌而知雅意的皇太子,很好,很好,朕這一輩子,值了!


    直郡王得了皇太子的賞,又聽了傳過來的話,心裏惡心得如同吃了一堆蒼蠅,可是沒辦法,皇太子名分上就是壓自己一頭,再惡心還是要去謝恩。


    騎著馬,到了看台邊,就著騎馬的姿勢向上頭行禮謝恩,大家再轉過眼睛去看小阿哥那邊,居然還沒分出勝負,真是讓人泄氣。


    皇太子搖搖頭,站起來對康熙行禮:“皇阿瑪,弟弟們打個平局,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兒子真替皇阿瑪高興。”


    康熙悶笑了:“傳令下去,讓他們休息吧!”


    打得正熱鬧的小阿哥們自然是意猶未盡的,迫不得已鳴金收兵,卻聽說了直郡王大勝蒙古精銳的消息,十四阿哥眼珠子轉了半天,拖著十三阿哥就過去找康熙。


    :“皇阿瑪,讓兒子們同大哥交個手吧?”兩個小阿哥一左一右拉著康熙的衣襟不肯放,康熙哈哈大笑:“朕才不管這攤子閑事,你們自個去求你們大哥。”


    直郡王剛下了馬,正端著壺酒漿猛喝,然後就看見小炮彈一樣衝了過來的兩個弟弟,耳朵被吵得沒得法,無奈地答應了。


    減少了人馬,換了輕便的鎧甲,直郡王隻當陪弟弟玩樂了,看台上的人們心情也輕鬆了幾分,早知結局的對戰,有什麽看頭?


    果然一開始,兩個小阿哥湊起來的烏合之眾就被直郡王的人馬壓著打,擺好的陣型好幾次被衝散,二龍出水陣還沒有擺出來,就被對方衝散了,看了一會兒,直郡王搖搖頭,索性就在陣型後方呆著,由著手下自己對敵。


    十四阿哥同十三阿哥都有些著急了,十三阿哥望著十四阿哥說:“這樣也輸得太難看了吧,咱們得想點辦法。”


    十四阿哥揮揮刀:“你說怎麽辦?”


    十三阿哥壓低聲音說:“我們誘敵深入,然後奇襲如何?”


    十四阿哥轉轉眼珠子:“好啊,誰誘敵,誰奇襲?”


    十三阿哥大度地說:“你來定!”


    十四阿哥點點頭:“好!”


    找齊了散亂的人馬,安排了三支隊伍,十三阿哥奇襲,十四阿哥誘敵,長蛇陣的腹部出現了空門,對方果然上當了,派出人員衝了過來,十三阿哥大喜,忙騎著馬往前衝,誰知道對方居然料到了他這是想奇襲,兩隊過來圍住了他,十三阿哥百般不得脫身。


    十四阿哥指揮著人一邊誘敵,一邊派出一隊人馬衝鋒,眾人皆以為他是去援助十三阿哥,也懶得理會。


    誰知道十四阿哥派出的人馬看似衝向十三阿哥,卻在快靠近的時候突然加速,一路奔向直郡王的後方,直郡王正閑得發慌呢,嘿嘿一笑,舉槍迎來過去。


    那一隊人將直郡王圍了起來,打得好不激烈,直郡王打得興起,這邊節節後退,卻有一名兵丁從馬兜裏掏出個飛爪,用力投向了直郡王的營旗,直郡王回頭一看,大驚,這兩個小混蛋,給爺玩花樣,回馬就要過去營救。


    那個兵丁嘿嘿一笑,把營旗解下來,迅速綁在箭頭上,隻聽咻地一聲,那弓箭開弓射向了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忙躍身抓過來,大喊:“營旗到手!我們勝了!”


    看台上的人都驚訝了,哎哎,還有這招玩法嗎?氣急敗壞的直郡王勉強忍住了脾氣,收了手下,十四阿哥拉著哥哥,捧著旗子哧溜溜就衝到了看台上。


    :“皇阿瑪,兒子知道勝之不武,可是規則不是兒子定的,皇阿瑪不許不認!”十四阿哥笑得狡猾狡猾的!


    康熙撫掌大笑:“小狐狸,你倒會想,真正打仗這可不算,不過既然你也說了,規矩是這樣,自然贏的人是你!”


    直郡王也過來了,十四阿哥忙拉著十三阿哥向直郡王行禮:“多謝大哥成全!”


    直郡王臉色一變,皇太子忙開口:“直郡王不過是陪你們玩,你們還當真以為自己比他強嗎?”


    又轉頭望著直郡王笑得不懷好意“直郡王大人大量,且饒了弟弟們放肆!”


    直郡王雖然覺得輸了不爽,可是被皇太子這樣擠兌更不爽,冷冷哼一聲:“本王何曾跟小毛娃娃計較了!也不知道太子爺是求的哪門子的情!”


    康熙看著這兩個見麵就做對頭的兒子,隻覺得無奈,再看看下麵跪著的小阿哥們:“雖然勝之不武,難得你們小小年紀能這樣靈活,來,把朕的寶劍賞你們一人一把。”


    十三阿哥卻笑了:“多半是弟弟的主意,兒子不好意思厚著臉皮領賞。”


    康熙笑笑:“你也有功勞,不要謙虛了。”


    十四阿哥此刻心情好,也懶得計較十三阿哥的小心思,快快活活領了寶劍,也不下去換衣服梳洗,直接撲到八貝勒的懷裏,拚命把汗珠子蹭到八貝勒的身上:“哥,我厲害吧厲害吧?”


    八貝勒自來愛潔,隻覺得一股子酸臭味道,被他惡心地不行,推又推不開,皺著眉頭左躲右閃不讓他蹭到自己臉上來:“閃開,閃開,臭死了。”


    十四阿哥哪裏肯聽,他才得了這樣的風頭這樣的彩頭,把十三阿哥踩在腳底,不知道多得意,巴不得聽見八貝勒表揚自己。


    正鬧著,一隻手把十四阿哥拖開,八貝勒隻覺得身上一輕,再一看是四貝勒,他正色對著十四阿哥訓話:“大人大事的,如小女兒撒嬌,成何體統?還不好生坐著!”


    十四阿哥看見是四貝勒,臉色就冷下來了,閉著嘴巴一聲不吭坐直了,四貝勒又說了幾句什麽僥幸有功,不可驕傲啊這些他完全不想聽的話,十四阿哥低著頭,拚命把四貝勒口裏那些泄氣話往外趕,一句話都不回話。


    好容易等他說完了,十四阿哥硬邦邦說了句:“我去換衣裳了!”起身就走,連眼神都不給他一個。


    四貝勒望著弟弟的背影,心裏也堵得慌,自己明明是為他好,怎麽一點不懂事啊!


    八貝勒看著這倆對頭,突然覺得自己理解了康熙對著直郡王同皇太子的感受,這些不省心的家夥!


    等到換了衣服的十四阿哥再偎了過來的時候,八貝勒沒有推開他,十四阿哥身上滾燙,八貝勒把案上的西瓜遞了過去,十四阿哥啃著西瓜,完全不打算聽上麵康熙講那些場麵話:“哥,這個南瓜好可愛啊。”


    八貝勒腰間掛著一個南紅的小南瓜,這是九阿哥送過來那一批裏麵的東西,八貝勒喜歡它小巧玲瓏,顏色喜慶,就挑了出來掛著。


    :“你喜歡啊?”


    八貝勒一邊說著,一邊開始解著絲絡,十四阿哥忙按住八貝勒的手:“別這樣啊,我誇一句哥你就給我?我沒那麽眼皮子淺,再說了,哥你好東西不能全給人,得給自己留點!”


    八貝勒刮刮十四阿哥沁著汗珠的鼻子:“真正的好東西我可舍不得給人!”


    十四阿哥不相信地說:“你什麽時候藏過東西啊?不都分給了我們嗎?”


    八貝勒一笑:“誰說的?你不就是我藏起來不分給別人的好東西嗎?”


    十四阿哥大喜,骨碌一下坐直了:“真的嗎?說好了的啊!”


    八貝勒點點頭,笑著捏了捏十四阿哥的肩膀:“嗯,你是我的,不分給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肥更啊肥更


    有時候覺得十四真的很可憐啊,明明有才能,卻被打壓


    希望給他新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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