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佛堂裏白檀香氤氳著,牆上一副白描的觀世音捧著玉瓶,惠妃娘娘跪在拜褥上虔誠地數著念珠,整間屋子掛滿了精工繡好的幔簾,這一幅上麵是釋迦拈花微笑,那一幅是淨飯王供奉得法,深藏在後方是是目蓮救母,沉香劈山,正中間頂上垂著的是鹿母夫人。


    念珠數了整整一百零八遍,惠妃娘娘才慢慢站起來,旁邊的宮女扶著她坐下,端上來一杯清水,“娘娘,一大早跪到現在,用些點心吧?”


    惠妃娘娘緩緩搖搖頭:“沒心思吃,你們若是餓了,盡管吃些子不妨事,本宮還有什麽望頭呢?”


    那杯清水也隻喝了一半就不要了,宮女擔心地看著惠妃,小心翼翼地勸道:“娘娘還是要保重身體啊,便是大阿哥知道了,心裏也難過啊!”


    惠妃娘娘唇邊扯出一點苦笑:“我們娘倆個便是苦死了又有哪個來心疼?大把人等著我們騰位置呢!”


    宮女順著她的話說:“可不是這個理,天下有幾人能到娘娘這個位置?享如此大的尊榮?娘娘務必要保重啊,可不能白帶累了自家,讓別人得意去了。大阿哥那邊除了娘娘還能指望哪一個呢?”


    惠妃娘娘站起來,捋了捋鬢邊散亂的發絲,抬起臉來還是風韻猶存的佳人,臉上添了歲月的風霜,可是當年的嬌豔還在眉眼間,對著宮女微微一笑:“可不是這個理,若不是為著這個,一索子吊死了反而幹淨。”


    那宮女誠惶誠恐跪下來:“娘娘千萬保重玉體啊!”


    惠妃娘娘扶起她:“你嚇個什麽,這些日子也隻有你不怕本宮的脾氣,往前湊,唉,若是本宮還有一分爭勝的心思,也要成全你,隻是,唉,走吧。”


    那宮女抱著大毛衣服,後麵幾個小宮女捧著手爐腳爐一路跟著,惠妃娘娘的花盆底嫋嫋娜娜踩過了回廊。


    那幾個小內侍已經回來了,望見了惠妃娘娘滿臉是笑,別看人家穿得臃腫,跪下來可一點不含糊:“娘娘,您要吃的預備好了!”


    惠妃娘娘笑得很甜美:“喲,這會子正想著吃這個,你們就送來了,不錯,桃葉,拿些銀鏍子賞他們。”


    小內侍歡天喜地走了,惠妃娘娘讓桃葉去端羊乳來,打算配著吃:“你們不用動手,本宮自己撕著吃香甜。”


    慢慢撕著鍋塊,惠妃娘娘把鍋塊裏的油紙團裹到手心,笑吟吟指揮著幾個大宮女一會兒去搬水仙,一會兒去拿果子。


    還要不要添一把火呢?老二還真是不知死活啊,手底下的人都管不住,怪不得個個都敢下手整他,抬眼看看一臉關心盯著自己的桃葉,惠妃娘娘慢慢把看過的油紙團塞進銀花手爐裏,看著那紙條化成灰燼,皇帝,你不放心本宮是吧?沒關係,本宮也不放心你,這場戲本宮一定好好演給你看!傷心欲絕沒有指望的母親,毫無威脅對嗎?這戲本宮擅長!


    宜妃娘娘不愛念經,更討厭清淨,她的延禧宮從來都是熱熱鬧鬧,這裏暖和,宜妃娘娘的小廚房點心精致,主人待人熱情,說話詼諧。低等的妃嬪怕了惠妃娘娘的陰沉,煩了德妃娘娘的刻板,最喜歡的就是這裏了。


    :“密嬪妹妹,你看這塊芙蓉織錦羽緞顏色真好看,裁一條裙子,配上前兒妹妹得的那塊碧玉連環,可不是絕妙!”宜妃娘娘麵前攤著去年宮裏的賞賜,正分派著。


    密嬪抿著嘴巴樂了:“娘娘可真是好記性,妹妹得的一點子東西都記掛著!不過多虧娘娘提醒不然那玉環還壓在箱子底呢!”


    宜妃娘娘笑得明亮:“這也是我倆好,換成別人我才不說了,還以為本宮惦記著那三瓜兩棗!”


    密嬪福了福身子:“知道娘娘不惦記別人的,自家有的還大把的賞給我們,哪裏看得上別人的呢?”


    宜妃娘娘拿著根金縲絲點翠嵌著紅粉寶石花的簪子往襄嬪頭上比劃著,扶著她的腦袋說:“好看,賞你了,還不跪下謝恩!”


    襄嬪哈哈一笑,把子頭正中的珊瑚金鳳珍珠流蘇也跟著晃晃悠悠:“往日得了娘娘多少東西,這點子也值得謝恩?娘娘也不臉紅,我們若行了禮,不把娘娘的嫁妝盒子搬空可不算完!”


    宜妃娘娘瞪大眼睛:“哎呀,原來你早就惦記上了!怪不得每次來眼睛都左瞄右瞄的不安分,可不得了!”一時間眾人都笑了。


    密嬪娘娘從荷包了掏出了一套花鈿:“平日裏總是妹妹們沾姐姐的光,如今得了些好的也不敢自專,來,好好戴上,別說妹妹不疼你啊!”


    宜妃娘娘隨意接過,手裏的花鈿雖然輕巧,花樣卻新鮮,粘著各樣細紗做成的花朵,極是精致,喜不自勝,立刻對著鏡子貼到頭上:“這樣好的東西,內務府偏隻給你,看來姐姐是老了啊!”


    密嬪走過去幫宜妃扶正了花鈿:“哪裏是內務進的?這樣的小東西,又費工又不好開高價,隻我們喜歡,那些男人們再看不上眼!這是我娘家銀樓裏做的新樣子,元宵節的時候我嫂子遞進來的,統共兩套,妹妹這樣巴巴地孝敬,姐姐還不高興?”


    襄嬪在一旁笑道:“可怪不得我們倆玩得好,怎麽你也送首飾?”


    手心拿帕子托著幾個華勝:“這是我娘家侄兒送進來的,別嫌粗糙。”


    宜妃娘娘挑了一個燒藍的在身上團紋暗花緞夾袍上比劃著:“顏色淡了些,不好配啊!”


    密嬪想了想說:“娘娘去年不是做了一身銀灰色方盛紋暗花緞襖嗎?配著倒好!這一身是不怎麽配。”


    宮女們捧著鏡盒,舉著梳籬,內侍們端著脂粉匣子,首飾匣子,一室裏盡是各種人物風流,衣衫豔影。


    :“這幾日德妃娘娘倒不怎麽出來見人,宮門也關閉了,就這樣擔心我們去蹭吃蹭喝的嗎?”密嬪累了,倚著美人枕坐下來悠悠說著。


    宜妃娘娘還沒開口,襄嬪就說話了:“妹妹老操心這個做什麽?你那兒子又不是過到她名下。”


    密嬪橫了襄嬪一眼:“你又說話堵我的心口,明知道我這心下不安,還不肯饒人!”


    宜妃娘娘輕輕一曬:“你慌什麽?那是皇上的意思,她能說什麽?當初把四阿哥抱走的時候,也沒見升她的位分,如今更不與她相幹了!四阿哥從來不肯親近她,白操心!你若是十分不過意,開春了選秀女,我讓你陪著挑人,你揀好的往十四阿哥府裏送,保證她也就罷了的!”


    密嬪等得就是這句話,嘻嘻笑著:“還是姐姐疼我們!”


    宜妃娘娘笑得婉轉溫柔:“疼不疼的不敢說,隻是不能讓你們日日白陪著我說笑啊?怎麽著姐姐也得護著你們啊!”


    襄嬪密嬪並那些妃子們都笑了,如今宮裏雖然是漢妃當道,可是掌權的仍舊是滿妃,惠妃娘娘一心向佛,德妃娘娘出身不高始終處事謹慎,嘉妃娘娘更是溫柔沒主見,佟貴妃同溫僖貴妃娘娘去後,後宮裏主要還是宜妃娘娘掌著鳳印,皇帝時不常地還經常去她宮裏坐坐,感情挺好。是以這宮裏大小事情都是她說了算,連太後也給她幾分麵子。


    密嬪襄嬪沒有母族庇護,又太受寵惹人眼紅,放眼望去,唯有宜妃能做她們的保護傘,護庇她們母子平安。宜妃既不愛爭風吃醋,為人也算大度好討好,不知不覺,宮妃們都聚攏到她身邊來了。


    :“敏貝勒怎麽都不過來了?前兒他捎進來的果子可真是新鮮,我們總是偏了姐姐的好東西,這都習慣了!”一個小貴人起了個新話題。


    宜妃娘娘更得意了:“他那個人,屁股上長釘子的,哪裏坐得住,若不是祖宗家法管著,隻怕跑到天邊找不到了!前兒那果子我這還有,待會你帶點回去,隔幾日他還要再來的,隻管問他要!”


    眾嬪妃忙開始捧場,可這勁兒的誇獎敏貝勒,順帶著把淳郡王也拎出來誇獎一番,宜妃娘娘更高興了。


    敦貝勒交接了值夜工作,拎著弟弟就出宮了:“你我雖是皇子領著差事,可是畢竟這係關後宮,還是把防務交給別人好些。”


    十四貝勒揉著鼻子:“哥,晚上去哪裏啊?”


    敦貝勒瞄了他一眼:“回家吃飯,難不成你還打算去外頭鬼混一番?”


    十四貝勒嘿嘿一笑:“我想去找八哥玩。”


    敦貝勒彈了他的鼻子一下:“等皇阿瑪回來,你愛幾時去就幾時去,現在皇阿瑪不在京城,當心那起子小人口舌!”


    十四貝勒歎口氣:“知道了。真是的,生在天家事事不便啊!”


    兩人在巷子口分開了,敦貝勒握著韁繩,讓馬匹慢悠悠往前衝,進了貝勒府,洗手淨麵換衣吃飯,然後讓人把書房的火盆燒得旺旺的。


    :“貝勒爺,奴才們跟了那些人好些日子了,已經知道他們在跟誰聯係!”一個小廝跪在地上恭敬地說著。


    敦貝勒翻著他們送上來的記錄,一頁一頁認真看著:“都摸清楚了?那些內侍隻怕還夾帶了私事吧!”


    :“有一兩個有置了外室的,已經遣退了人手,那些人聯係的均是滿族大姓,好多都是納蘭氏。”


    :“明珠大人家有牽涉進去嗎?”敦貝勒淡淡地問。


    :“好像沒有。”那人猶疑地說著。


    :“知道了,記得把爺的打賞發下去,不要透露是誰讓他們查探的!”敦貝勒囑咐道。


    把手裏的資料丟進火盆裏燒掉,敦貝勒拍拍手,慢慢抽出案上的奏報抄本,一行行仔細研讀。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更新啦


    最近比較空,爭取明天繼續更新啊,萬一做到日更


    請大家鼓勵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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