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飛快的從我手中搶過那一封我剛剛寫好的信。


    “姑娘,這封信,是要送去哪裏的?”


    “城――主――府――手下的護城衛隊。”我故意拖長了話音。


    看到翠兒的表情由希望轉成了失望,我笑意就更濃了。


    “是守城衛隊,你送去衛隊長那裏。”


    “姑娘!”翠兒的語氣帶了幾分嗔怪,我笑著推搡她一把道,“快出門,早去早回。”


    天色陰沉,烏壓壓的雲始終壓在頭頂散不去,翠兒步履匆忙的下樓去。


    我趴在欄杆上,她剛才呆過的位置,朝樓下喊了一聲:“翠兒,讓管事的用馬車送你去,說是我吩咐的。”


    翠兒轉身應答了一聲,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庭院的花木間。


    我在窗口呆了一小會兒,想回屋裏寫幾張字,進門之後才坐下沒多久,就覺得這屋子裏比外頭更加難受,幾乎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天氣怎麽那麽怪,我嘀咕了一句,以指當梳略略理了理頭發,還是坐下來翻起了師兄讓人找來的書籍。


    腦海中閃過之前在岐北院子裏發生的一幕幕,街上偶遇收留的方瑾華跟邵文宗兩個人,不知道他們在小院裏住得還習慣麽?


    想來有師兄的手下管事們看護著,應該不會出什麽岔子吧。


    我到了西南陲,本身的第一要務可是跟雪鷹有關的,說起來第二個任務便是這方邵兩家的牽扯不清的糾葛了。


    沒想到的確到了西南陲,居然還碰上殺人命案,真是流年不利。


    思慮有些混亂,我提筆蘸了墨水在紙上寫下了:西南陲,方家,邵家。雪鷹,命案。


    紙上的小楷圓潤雋秀,師從雲楚之後。寫字這一塊從來都沒有落下過,得空就寫上幾張。


    雖然比雲楚那是不夠看的。但若是放在穿越前比照,那我一輩子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把書法練成這樣!


    看著紙上自己寫下的那一個個字,我總覺得仿佛忽略了什麽,有種想抓關鍵點卻沒能抓住的迷茫。


    這天氣真是怪異的可以,我才寫了這麽幾個字,身上居然出汗了。


    長發披垂在肩上,又是呆在屋子裏。我覺得悶熱難當,打開梳妝盒,翻找出一支木簪子想把頭發盤一下,反正不出門見人。也沒事。


    抓起刻著梅花的發簪,我沒來由的手抖了抖,簪子順著桌麵滑落到了桌子底下。


    我隻能俯下身子,在地板上找我的簪子,滑到了桌子內側跟書櫃相鄰的那一條縫隙中。我取簪子頗費了些功夫,起身的時候我的頭感到暈了暈。


    第一反應是伏地蹲久了的緣故,我也沒有在意。


    盤起頭發再坐下來寫字,沒寫上三行,耳邊卻傳來吵鬧聲。


    我心煩意亂。扔下筆準備出去看看,辨明聲音的方向是來自後院的,我解開適才盤起的頭發,又恢複成早上翠兒替我打理的樣子。


    三步並作兩步走下樓梯,抬眼就見到雲楚穿過花徑走來。


    他走到我麵前停下來,臉上照例帶著易容,隻有一雙眸子如同秋夜星空下那一汪碧水泛著波光。


    我抬手指了指他的臉笑道:“你都不會熱麽?這鬼天氣,太怪異了,怎麽好端端的應該轉冷的天氣弄得像暑天一樣,難道西南陲這邊一直都是那樣?”


    雲楚伸手輕拂我額頭上的汗道:“有這麽熱?”


    “是啊,你沒感覺,你體質向來偏涼呢。”


    我笑嘻嘻的抱住他胳膊蹭了蹭道:“這樣的體質,夏天睡一塊兒最好了,抱著個清涼枕,冬天就......”


    雲楚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我才醒悟過來方才說了句什麽話,“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就是說睡覺的意思,不是那個睡覺的意思,就隻是睡覺啊睡覺!”


    “你幾個意思?”雲楚低下頭笑道,“是在邀請麽?”


    “不是,不是的,我隻是,隻是打個比方啊。”我結結巴巴地道。


    腦海中居然浮現出了一幅畫麵,還是少兒不宜的那種。


    我被我自己驚呆了!


    雲楚好笑的站在對麵負手看著我,審視我的表情很意味深長。


    “哎,不跟你說了,你聽到吵鬧聲才來的吧,跟著我一起到後院看看啊。”我放開雲楚率先邁開步子往後院走,隔了一小會兒,才聽到他跟上來。


    無論東苑西苑,兩邊的小樓都是整所宅院的中線,將院子分隔成了前後部分。


    沿著貫穿邊道的花徑,我們繞過院中的小池塘。


    此處的設計比師兄在岐北的院子差一些的地方,就是這個水字。


    岐北的大戶人家似乎都很愛家中有湖有景,反觀西南陲,圈的地更多,但是家中有湖的聽說很少,一般也就是院子裏像西院這樣的挖一口小池塘了,裏麵放上些水草,小魚,池塘邊通常建上一座涼亭,興致起了的時候可以給小魚喂個食。


    因為天氣炎熱的關係,院子裏的人大多很安靜的做事,話說這兒本來就夠清淨的。


    可想而知剛才的吵鬧聲傳的有多遠了!


    沒想到居然連雲楚都驚動到了,我有些料想不到啊。


    一前一後走進後院的時候,我轉頭便瞧見大樹底下,後院的嬤嬤正在教訓一條黃狗。


    說是教訓,其實也就是把它拴在了樹幹上,不讓它走動。


    這條狗是後院的嬤嬤從田莊的家裏帶來替我們護院的,平日裏非常的乖順,我有時候到後院來還會替它帶兩個包子。


    雖然現在被綁住了,可是黃狗不停的在樹底下蹭著地,時不時焦躁的叫上幾聲。


    嬤嬤在跟它訓話,我上前幾步走了過去,因為已經很熟了,我也不太怕它。


    揉揉阿黃的狗頭跟它背上的毛,它溫順的舔了舔我的鞋子。


    我嘴角翹起,衝著嬤嬤道:“嬤嬤,是不是阿黃餓了?今天你喂過吃的給它麽?”


    嬤嬤神情緊張的盯住我上去摸阿黃,見到它不反抗才鬆了口氣,笑容滿麵的回答道:“喂過了,早喂過了,它這幾天有些怪,老是在吵。”


    老是吵?我突然浮現一個念頭,脫口而出:“阿黃是......,我問的是公狗還是母狗?”


    嬤嬤完全想不到我會問出這麽個問題來,一時間傻愣愣的看了我幾秒鍾,才道:“回姑娘,阿黃是母狗。”


    哦,我心頭一鬆,應該不是我猜的那個原因了,餘光卻看見身旁的雲楚一直在忍笑。


    我的臉噌的紅了起來,衝嬤嬤擺手道:“那就隨它去,它要叫,總不能堵住它的嘴吧。”


    我抬腿要走,突然之間,阿黃衝向了我,它的脖子還被鏈條牢牢係住的,這樣便是掙脫不了,距離範圍有限,它隻夠得著我的袍子下擺,撕拉一聲,竟然被它咬下了一條。


    嬤嬤嚇得魂飛魄散,身旁的雲楚已經飛快的護住我退了好幾步。


    我驚魂未定的看著阿黃,它再一次焦躁的用爪子刨著地,眼神一直看著我,時不時的叫著。


    太怪了!一路走回小樓的途中,我屢次停下來想著剛才發生的那一幕。


    我覺得黃狗的眼神一點也不凶悍,但是它的反應實在太出乎我意料了。


    都怪這變態的天氣,把人整得鬱悶不說,連狗都適應不了了,大約過幾天,轉涼就好了吧。


    雲楚在我身邊一直沉默著,我走過小池塘的時候,忍不住拉他的胳膊走到了涼亭裏。


    坐在池塘邊的涼亭石凳子上,比在外頭走著略微涼快一些。


    “你怎麽不說話?”我伏在桌邊,用胳膊肘支起下巴看雲楚。


    他跟著我在後院走了一圈,這會子終於額頭上也浮現出一層細細的汗珠,我從懷裏摸出塊手絹遞過去給他。


    他不接,握在手中看著上麵的圖案,眉間蹙了起來。


    “這個啊,你肯定沒有見過。”我笑眯眯指著那塊手絹道,“上頭繡的跟上次我送給師兄那個荷包上的圖案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聞言,雲楚的眼神泛起了一層冷意。


    “這是海裏常見的一種魚,還是藍色的,跟這個白色底的帕子很相襯。”


    “當然了,我繡這個,主要是圖案......簡單,”我笑道,“那些蝴蝶啊,花草啊,比這個可難多了。”


    雲楚握著帕子的手緊了緊。


    “我預備再繡幾塊送人,這裏的人,女紅都太厲害了,好在這個圖案她們都沒見過呢。”


    我喜滋滋的端詳了一眼被他緊緊握在手裏的帕子很大方的說,“你喜歡的話這個就送你啊,剛繡完的。”


    雲楚放下手中的帕子,上麵的鯨魚圖案被他捏得起了皺褶,他站起身冷冷的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看著他一言不發的離去,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樣子,話說他在生什麽氣嘛,莫名其妙!


    貪涼,我趴在亭子裏睡著了,迷迷糊糊中,被翠兒推醒。


    “你回來了?”我揉揉眼睛。


    “姑娘,你怎麽睡在這兒啊,”翠兒又好氣又好笑道,“害奴婢一通好找。”


    “信已經送給守城的衛隊長了。”翠兒趕緊點頭回答。


    “嗯,羅鈞滿怎麽說?”我清醒了一下,抬起臉對著翠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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