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夕離開家的時候,是鮑小蝶把嫂子送到了村子外的那條坑坑窪窪的馬路上去坐公交車的。


    去的路上,天上一直下著小雨,不知道她們走的時候是忘記了帶雨具還是根本就沒打算拿傘,總之,雨水把她們的衣服都淋濕了也渾然不覺;她們之間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默默地走著,但是她們心裏都無比的希望對方在以後的人生道路要學會堅強,不要在風風雨雨中一蹶不振。


    她們在站牌前默默地等了二十多分鍾,鮑小蝶突然遠處有一輛噴著綠油漆的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駛過來了。分別在即,鮑小蝶再也控製不住傷心的淚水,一把抱住嫂子痛哭起來。


    唯一的最親近的人即將離開了,她怎麽不傷心難過呢?


    林若夕本想安慰她兩句的,但是還沒有開口也跟著哭了起來。


    她們緊緊地抱著,誰都不願意分開,但是輿論洶洶,林若夕承受不了這樣大的壓力,所以她選擇了逃避。


    雨,仍然淅淅瀝瀝地下著,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路邊的不知名的兩排樹陰鬱而冷清地站立著,正在默默地承受著冰涼的雨水的肆意侵襲。


    公交車很快就在站牌前停下了,林若夕趕緊把鮑小蝶推開,用潮濕的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然後提著拉杆箱上了車。


    “嫂子,到了目的地後給我打電話。”鮑小蝶眼淚婆娑地若夕的背影囑咐。


    林若夕把頭從車窗裏探出來,對小蝶點頭說:“妹妹,保重,你快回去吧!”


    鮑小蝶沒有立即走開,而是孤零零地站在站牌前,自己揮手的嫂子,她也朝嫂子揮了揮手。在不停的揮手中,汽車越去越遠,嫂子也越去越遠,直到完全消失在茫茫的雨簾中。


    鮑小蝶咬著發白的嘴唇,用潮濕的袖子擦拭了一下眼睛,然後才朝家的方向走去。


    雨,落在廣闊無邊的大地上,連綿有聲,不絕如縷,不但不見停息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


    鮑小蝶的身影被雨簾籠罩著,顯得那樣的孤獨,那樣的無助,那樣的楚楚可憐。


    她的神情恍惚,慢慢地走著。


    這時,一位身披雨具的有六十來歲的農夫騎著助力三輪車從她的前麵徑直駛來,她沒有或者說視而不見,當三輪車快接近她時,農夫驚叫一聲,急忙刹車,但是為時已晚,三輪車撞在了鮑小蝶的身上,把她撞得“蹬蹬蹬”後退幾步倒在地上。


    車夫被嚇了一大跳,趕緊把車停在路邊,下來問:“姑娘,你沒事吧?”


    鮑小蝶吭哧了幾聲勉強爬起來,隻見她背後的衣服褲子和頭發上全都是泥漿,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車夫上前兩步,擔心地說:“姑娘,你有沒有受傷?要不我送你去醫院吧?”


    鮑小蝶搖了搖頭,一瘸一拐地離開了,沒有任何一句責怪車夫的話;她隻是覺得被撞的小腹和大腿部位有痛感,臀部也有摔痛,但是不是很嚴重。


    她心裏的傷痛比這撞傷摔傷要嚴重十倍,這皮肉傷又算什麽呢?


    車夫見鮑小蝶一聲不響地離開了,他長長舒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摸了摸頭皮,心想莫非這姑娘是個傻子?


    鮑小蝶仍然慢慢地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己家的房子了。


    她首先是家門口的這一排鬱鬱蔥蔥的白楊樹,然後是自家的房子,它們被空蒙的細雨籠罩著,顯得無比的淒涼和落寞;這個曾經充斥著歡聲笑語,其樂融融的家,一瞬間被殘酷無情的現實擊得支離破碎,死的死,離的離,坐牢的坐牢,現在隻剩下一座冷冷清清的房屋和形影相吊的她了。


    回想起家庭的慘變,她又忍不住一陣痛哭。


    在哭聲中,她仿佛母親和哥哥,他們正站在大門前向自己招手,她一陣歡喜,忙收住眼淚,分別叫了一聲“哥哥”和“媽媽”,然後朝他們直奔過去。


    當她跑到大門前,發現哥哥和媽媽不見了,她立即意識到這是幻覺。


    大門上貼著的用閃光紙剪成的大紅“囍”字是那麽的耀眼,鮑小蝶覺得這個喜字與家庭的氣氛實在是格格不入,於是她把它撕了下來,揉成一團扔在了垃圾桶裏。


    鮑小蝶送嫂子出門的時候大門是沒有關的,她都記不清楚是特意沒有關還是忘記關了。不過現在這個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從今以後她要獨自一個人生活。


    在家庭沒有發生變故之前,她是一隻無憂無慮的蝴蝶,整天蹁躚於家庭的這座溫馨的花園之中,有哥哥寵,有媽媽愛,不知道什麽叫憂傷,但是從現在起,她要成為一棵屹立在風雨中的白楊了,餓了沒人做飯給你吃,冷了沒人給你衣服穿,一切的一切都隻能靠自己。


    她走進堂屋裏,媽的遺像懸掛在對麵牆壁的正中間,相片上的她正用一雙慈目蝶,好像在囑咐:孩子,媽媽以後不能保護你了,一切隻能靠你自己了。


    小蝶媽用的拐棍躺在牆角的水泥地上,她想起了媽媽平時拄拐棍的樣子,心說媽媽不在了,但是她的東西應該把它好好保管著,算是對逝者的一種緬懷吧,於是她把它撿了起來,放進媽媽臥室裏的床頭櫃上。


    她媽媽的床鋪衣櫃和鏡子,睹物思人了一會兒,又走進哥哥的房間。


    哥哥的房間布置得很漂亮,因為新婚嘛,房間裏的被子枕頭和衣櫥等都是嶄新的,還散發著淡淡的油漆味和清馨味。床頭上,是哥哥和嫂子的一副婚紗照,隻見照片上的哥哥摟抱著嫂子,她們麵帶明媚的笑容,如同璀璨的陽光,一副情意繾綣的樣子。


    在床頭邊是一個用黑漆漆過的書櫃,書櫃裏麵有一些書籍,有介紹美食的書籍和書籍。大部分是書籍。


    鮑小蝶曾無數次來過這間屋子,她來主要是找哥哥聊天的。她還記得哥哥在讀書的時候最喜歡念徐誌摩的詩了,那首《再別康橋》,不知道哥哥當著她的麵念了好多少遍,她記得有一次哥哥聲情並茂地念到“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時,對這首詩的意思一知半解的她納悶極了,偏著頭說詩人為什麽要悄悄的來悄悄的走呢,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要是她的話,她一定會張揚的來張揚的走,引得哥哥哈哈大笑。


    隻見這床上的大紅被子是疊成長方形的,但是疊得不整齊,鮑小蝶估計是嫂子鬱鬱寡歡,沒什麽心思拾掇房間,所以才變成這個有些淩亂的樣子的。


    小蝶知道哥哥是一個愛幹淨的人,他在家的時候房間絕對是打掃得幹幹淨淨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可是現在這個房間,地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好久都沒有打掃了,哥哥的一雙新運動鞋呢,一隻躺在門背後,一隻躺在床底下,還有他的幾件衣服,也是淩亂地放在床頭櫃上。


    她一廂情願地認為,哥哥有一天一定會回來的,我得把他的房間收拾一下,他回來的時候,一進房間就個樣子是他理想中的樣子,那麽他的心情一定是愉悅的。


    於是,她把哥哥的鞋子撿起來,整整齊齊地放在床底下,把哥哥的衣服折疊好,整整齊齊地放進衣櫥裏,把被子疊成“豆腐塊”,放在床鋪的正中間,她又用臉盆打點水來把書櫃上的灰塵擦幹淨,然後又找來掃帚把屋子打掃得幹幹淨淨。


    打掃完哥哥的房間後,她走到大門外,見天上的雨停了,好像還要出太陽。


    雖然現在已經是中午了,但是小蝶並沒有感到饑餓。事實上,自從母親去世以及後來哥哥被判刑入獄後到現在的這段時間,她的食欲一直都不好,有時每天隻吃一頓飯,甚至不吃飯。


    她想起了屍骨未寒的母親,自從母親安葬後,她還沒有去過母親的墳前祭奠,她決定現在就去母親的墳前祭奠一番。


    她知道母親生前喜歡吃糕點和蘋果,於是她去到街上準備了這兩種食物,然後買了一疊冥幣,坐車去了。


    她坐了一個多小時的汽車,然後又走了一段水泥路,終於到達了母親埋葬的這片公墓區。


    她朝著母親埋葬的地方走去,當她快要到母親的墳墓前時,突然位四十來歲的婦女蹲在她母親的墳前燒紙,小蝶不禁大為驚訝,心說此人是誰?她怎麽會給我母親燒紙?


    小蝶從來沒見過此人,也好像從來沒聽過梅之芳說起有這麽一個遠房親戚,帶著一肚子的疑問她走過去問:“你是誰呀?怎麽會給我媽媽燒紙?”


    這位婦女似乎吃了一驚,扭過頭來蝶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弄錯了,不好意思啊。”說罷站了起來。


    鮑小蝶色慌張的樣子,就越發納悶了,祭奠對象錯了也沒必要慌張成這樣子啊,再說了,這墓碑上明明鐫刻著“梅之芳”的名字,怎麽會弄錯呢?真是咄咄怪事!於是,小蝶指著墓碑質問:“這上麵明明刻著死者的名字,你怎麽會弄錯呢?”


    “我......我不認識字,哎呀,對不起啊,我走了。”婦女說罷匆匆地離開了。


    婦女走了大約有十米遠後,她扭過頭來眼小蝶,見小蝶目不轉睛地,她就忙把頭轉過去,徑直走了。


    鮑小蝶女越去越遠,心中的疑團無法解開,她真的不認識字嗎?還是自圓其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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