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許久都未去好生服侍著皇上了,如今,六王執政,哀家又回到了後宮,你合該去好好地陪陪煌兒,這些日子,煌兒的精神也好了不少,你也沒什麽理由不再去陪著他了。”


    太後幽幽話語回蕩在耳際,璟萱神色黯然,她本是借著永煌病不能起,自己又有各種事務在身,不曾同永煌再多加親近過,隻是安排不同的後妃侍奉著。


    如今,聽了這話,她便是再也推托不過,隻好稍加打扮去了永煌那兒。


    眼看著永煌的精神已經好了些許,璟萱心頭的不安更甚,“臣妾參見皇上!”


    永煌麵色蒼白,手腳無力,硬是由著身邊的下人扶著坐起了身,靠在龍床之上,幽幽地吐出“免禮”二字。


    聽見如此虛弱的話,璟萱不免心驚,不過是風寒,怎地病成了這樣?


    她緊蹙雙眉,接過了一旁的湯藥喂了永煌喝下,“皇上這些日子休息得還好麽?”


    永煌無力地揮了揮手,趕走了身邊的一眾下人,氣若遊絲,“你……好些日子……沒來瞧過朕了……”


    璟萱微微闔目,心下不忍,鼻子竟有些酸楚了來,“臣妾……近日……忙於照顧莊妃姐姐,本以為那些妃嬪會好好地照看皇上。”


    無力地笑著,永煌一把拉過了璟萱的手道,“朕隻要你,朕一直以來都隻要你,你還記得,你年少時,在林子裏的那番舞麽?朕一直好喜歡。你還記得……咳咳……”


    璟萱趕忙拍了拍永煌的背,對他道,“皇上的心意,臣妾都能明白,皇上不必多說了。”


    “不!”永煌死死地扯著璟萱的衣袖,隻待璟萱坐定,他才道,“朕已感覺,朕已經命不多時,有些話不得不說了。”


    心頭難過,璟萱再說不出任何客套的話來,隻得認真地聽著永煌後麵的話。


    “朕一直愛的都是你,無論朕對你做過什麽。甚至是趕你走,朕都無法忘卻。那些年的糊塗事,到底是朕錯了!”永煌眼露悲戚,“你可知,當年叫你流放到邊疆,還殺了你的爹,朕也痛苦。”


    璟萱靜靜地聽著,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寒光。


    “朕不能忍受,你爹爹同太後之間……”永煌說著笑著,滿麵嘲諷,“但是朕又深愛著你,朕隻能假意將你們一家流放,再派人守在邊疆,想要偷偷地救回你們。誰料,除了你,你的家人都到了邊疆。朕當時就著急了……”


    哐當一聲,,


    璟萱難以置信地瞅向了他,兩行清淚,順頰而下,“皇上,您說什麽?”


    永煌忽然笑了,大笑開來,“朕,真是傻吧,竟然以為,隻有朕看不慣你們那一家,不曾想還有人暗害,朕不僅沒能救回你,還差點叫你……”


    璟萱錯愕,“你為何不早說?你一早就知道,我是璟萱?”


    大笑之聲傳出,永煌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深情,“早就有所懷疑,隻是朕不相信,這天下還能有這樣的事情。”


    渾渾噩噩,腦中已經不知在流轉著什麽。


    璟萱擦了擦淚,定定地看向永煌,隻聽他道,“你還沒能見過你的娘親兄弟吧?朕這些年,一直害怕,若是再不小心害了你們家可如何是好,隻得先不給他們官位,叫他們在家好生待著,做些小本生意吧。如今,朕倒想叫你好好地見一見他們,否則,待朕歸西,你隻能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後宮了。”


    璟萱忍不住,坐在了永煌床沿處,緊緊地握著永煌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流,“皇上!不會的!不會的!皇上萬歲,不會隻活到如今就……”


    “過去,又有哪個皇帝萬歲了呢?”永煌道,他吃力地伸手擦去了璟萱麵龐上的淚珠,道,“今夜,好好地陪陪朕吧。”


    “皇上的身子已經成了這般……”


    “朕隻叫你陪著,不會越禮。”


    如此,璟萱再也尋不出什麽由頭不留在此處。


    夜半,璟萱被永煌攬在懷中,聞到了永煌身體的病氣,眼中含淚,隻得深深依偎。


    “你在害怕什麽?”永煌忽然開口道。


    璟萱一怔,“皇上還沒睡?”環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忽然緊了緊。


    “你在朕身邊,朕舍不得就此睡去,朕已經想了你很久了。”


    此話又叫璟萱鼻頭一算,幾欲落淚,不禁問道,“皇上,這是鬧著臣妾玩吧?皇上若是想念臣妾了,為何不遣人去叫了臣妾來?”


    “你在為朕忙碌著前朝的事,又要看顧後宮,若是能夠得閑,你定是一早就來看了朕了。”


    璟萱在被中嗚咽,緊緊地挨著永煌,心頭實在是難過。


    “還哭什麽,都同朕在一起了,還有什麽不好的?”


    璟萱猛烈地搖頭,“不,沒什麽不好的,臣妾隻是感動。”


    “來日裏,朕若是能有個好的身體,就帶著你下了江南,好生地遊玩一番,暫且遠離這深宮和前朝,遠離這些個煩心的事兒,好生做一對快活鴛鴦!”


    璟萱緊緊地抱著永煌,點著頭,哽咽道,“好!你說什麽,都好!”


    永煌輕撫著璟萱的青絲,臉上始終是溫和的笑意,“朕會為了你逐漸好起來的,你可要好好地等朕,千萬別跟旁的人走了心。”


    璟萱微怔,方明白,永煌心底是明白這一切的,心中的酸楚又多了幾分。


    忽而,就聽見門外有人叫喊著,“皇上!皇上!皇後娘娘!皇後娘娘!”


    敲門聲越發響了起來,仿佛是有幾位下人狠拍著殿門,璟萱驚了又驚,心頭又多了幾分氣惱,便道,“作死的東西!怎地這個時候尋了來?”


    “想必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兒,隻是朕不能隨著你去了。”


    璟萱聽見永煌幽幽的這句話,心頭越發不安,就見文若海踱到了門前,急急地喊道,“皇後娘娘不好了!莊妃娘娘出事了!”


    一聽這話,璟萱方知不好,便急急忙忙地喚了侍女來穿好了衣物,留給了永煌一句“放心”便急急地往莊妃宮踱去。


    “究竟是何事不好了?”璟萱一邊急急地行著一邊問道。


    “回皇後娘娘,莊妃娘娘的羊水破了,見了紅,卻始終生不下孩子!”文若海滿麵愁容。


    璟萱忽然怔住,不再向前,心底的恐懼幾乎蔓延到了全身,難道真的是應了婧瑜的那番話?


    不會的!一定不會!


    “娘娘!快些去吧!”閆染一臉焦急地喚道,“莊妃娘娘那裏的情況不容樂觀!”


    璟萱忽然怒極,甩手給了閆染一個巴掌道,“你胡說什麽?!再胡說,當心本宮割了你的舌頭!”


    閆染錯愕,挨了打也隻得低下頭去,不敢多說,眼看著璟萱風風火火地向前了,隻得跟了上去。


    “姐姐!姐姐!”璟萱到了莊妃宮中,急得就要進內殿細細地察看一番,卻見,那驚人的猩紅之色化作一盆盆水被人端出,她一時心驚,竟差點滑倒在地,幸得被身後的人扶住。


    “娘娘!娘娘!您沒事吧?”幾個小丫鬟喚著六神無主的璟萱。


    璟萱吃力地扶著身後的人站直了身子,顫抖著聲音道,“太醫呢?!太醫呢?!莊妃究竟如何了?太後娘娘知道了麽?”


    周遭圍了一群下人,七嘴八舌地勸著。


    這會子才有一位太醫跌跌撞撞地到了璟萱麵前道,“娘娘!回娘娘!不好了!此前,莊妃娘娘受了風寒,寒氣侵體,胎裏不足,這皇子已經晚了幾日,不曾來到這人世間。如今,這莊妃娘娘又有血崩之症,生下這皇子已經是難上加難!”


    璟萱一聽這話,氣得直發抖,“你說什麽?”


    那位老太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伏著身子,“皇後娘娘!微臣不敢扯謊啊!”


    “寒氣侵體?為何前幾日不曾聽你們這樣說?!你們隻說,不知其中緣故,今日卻又來了這樣一番話,你倒是如何?打量著本宮好蒙麽?”璟萱聲嘶力竭地斥責道。


    “皇後娘娘!”肅妃竟夜半踱來,一把拉住了璟萱,“皇後娘娘,眼下,到底是莊妃妹子的身子重要,您這般同太醫鬧著,終究不是個辦法!”


    璟萱稍稍冷靜了下來,狠狠道,“若是莊妃有什麽不好,本宮要了你們整個太醫院的狗頭!”


    “娘娘,還是進去瞅瞅莊妃妹妹吧,她見了皇後娘娘,心頭也會好些的。”肅妃勸著。


    璟萱這才轉向了內殿,隻聽見裏屋傳來了慘叫聲,心頭一陣一陣地發虛,匆匆忙忙地進了去,隻見產婆丫鬟站了一屋。


    那產婆生生地扯著莊妃的腿,叫她用些力,好誕下皇子。


    璟萱走近,瞧了瞧,隻見婧瑜滿頭大汗,渾身抽搐,還死死地抓著那兩條紅綢,她一把握住了婧瑜的手。


    “姐姐!姐姐!”


    婧瑜滿麵悲戚,斷斷續續道,“皇後娘娘,隻怕是臣妾對不住皇後娘娘,對不住皇家了,這孩子……啊!”


    這一聲聲慘叫嚇壞了璟萱,自己從前生育也不曾如此,心中更是多了幾分不祥之感,“姐姐快別這樣說了,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璟萱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朝著周遭喚道,“你們這群人是幹沒什麽吃的,快些拿藥來!再拿些參湯來!姐姐的臉色這樣蒼白,你們連這點事都做不得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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