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青桃進來,岑殷眼前一亮,順手從自己身上扯下腰帶,將地上那人五花大綁,捆了個嚴實,然後拉過青桃,從地上撿起剛才偷襲自己沒成功的那把匕首,塞到她手裏,緊盯住她的眼睛,道:“看住地上這人,屋裏交給你了!自己小心,也別叫人跑了!”


    一見屋裏,又是死人又是血,青桃渾身篩糠一樣的抖,哪裏接得住刀?眼神都渙散了,看也不知該向哪裏看去,到處都是血腥氣。


    岑殷急了,曜靈還在外頭情況不明,再延誤下去自己就不知能不能趕上了!


    情急之下,岑殷手起掌落,狠狠打了青桃一個耳光,口中怒喝一聲:“你給我醒醒!”


    青桃一個激靈閃過,臉上頓時高腫起一塊來,人也瞬間回過神來,手卻還在抖,卻毅然接過匕首,捏得緊緊的。


    岑殷點了點頭,再不肯耽擱,縱身躍起,瞬間消失了蹤影。


    在哪裏?岑殷心中急不可待,夜風冰涼,夜幕低垂,不知何時,月華已然消失不見,絲絲點點,卻飄下細雨來,瀟瀟夜雨下,天地間煙水蒼茫,一切白日清晰明白的事物,此刻卻都變得鬼影幢幢,仿佛處處都有埋伏。


    在哪裏?!尹丫頭!你倒是出點聲音,出點聲音啊!


    岑殷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世間萬物都消失在眼前,腦海裏隻有她的身影,她明亮耀眼的黑發。她光彩奕奕的瞳仁,玉骨冰肌,如玉雕就臉頰。。。


    突然,岑殷低了頭。似乎聽到了什麽,是什麽?她的臉頰旁?


    風中傳來極細微的聲音,來自遠處東北方向,原來是一對金丁香於急速中,相互碰撞的聲音,若不是有心去尋,又或是上天放善心特意眷顧,是決不可能落進有心人的耳朵裏的。


    來了!


    岑殷如等候許久,蓄滿力量的獵豹,伺機而動。從屋頂上一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向曜靈所在方向,撲了過去。


    曜靈緊緊盯住前方兩個黑色身影,又是你們!她在心裏咬緊了牙。上回放跑了,這回自己決不能失手!


    黑衣人亦知身後有人追趕,並不時回頭察看,全身隻有一雙眼睛在外,閃出逼人的寒光,又好似在嘲笑曜靈,來呀,有本事拿得到我麽?!


    曜靈被對方挑起滿腔怒氣來,腳下不覺加勁,頭上身上逼出汗來。夜風吹過,涼嗖嗖的,可她卻一點兒沒感覺到,除了眼前那兩個賊人,眼下她什麽也看不到。


    近了!近了!不知是自己加力有效,還是前頭兩人力竭,幾個起落之後,曜靈陡然發覺,自己與對方距離縮短了不少!


    曜靈心中竊喜,邊加緊腳下步伐,邊伸出手去,試探自己與對方的距離,好,不過就在一丈之外了!


    又近了,近到曜靈伸長的手,幾乎可以觸碰到,對方被夜風鼓起的衣襟了,好,很好!


    突然,前頭一人驟然轉頭回來,雖隔著麵罩看不出他的表情,可眼中閃出的戾氣是騙不了人的。


    不好,有詐!


    正當曜靈受驚恍神這一瞬間,前頭飛出一波箭矢,如蝗似,朝著她的身體便激射了過來!


    這箭雨來得突然,卻密密麻麻,共有近十支,從上中下三個方向直撲向曜靈而來,甚有誓不取她性命決不罷休的態勢!


    曜靈袖袍一甩,先將近身上方的斷箭揮撇去,雙腿縮起,同時躲開下方襲來的暗箭,可中路,中路如鬼魅一般近來的二隻短箭,此刻,她是再無能為力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們近了,又近了,幾乎就要觸到自己胸口了!


    死亡的氣息,迫身而來,曜靈隱隱覺得,自己已經聞到它陰森殠惡的味道,她絕望閉上眼睛。。。


    忽然,一絲溫暖從她身後傳來,很快就將她周身籠罩,曜靈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覺得自己被騰空抱起,瞬間就從剛才的死亡之地抽離出來。


    岑殷慶幸自己來得及時,,縱然趕得身急心跳,此一刻溫香軟玉滿懷,縱然前方有兩人虎視眈眈,此一刻與曜靈四目澄澄,近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可是形勢凶險,岑殷來不及多想,轉身將曜靈放下,手中還留有她的餘溫,身體卻不得不直麵歹人了。


    黑衣人大吃一驚,本來以為勢在必得,一著必中,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將曜靈救下,這下局麵突變,自己反落了下風了。


    當下曜靈也恢複過來,與岑殷各顧一人,近距離交鋒,黑衣人雖亦不弱,卻明顯不是對手,幾個回和下來,岑殷先捏住了對方命門,很快曜靈不甘落後,也將另一人活擒。


    岑殷冷笑著伸手,欲揭開對方麵罩,心想無非又是上次在船上見過那些太後的爪牙罷了,不料這二人見被捉,竟同時咬緊牙關,隻聽見微哼一聲過後,麵罩後散出濃煙來。


    “有毒!”岑殷猛然後退,更狠狠拉了曜靈一把,兩人退離三尺,並以衣袖遮住口鼻。


    待刺鼻的濃煙消失殆盡之後,再看黑衣人,早已化成兩灘血水,人形全無,更別提看清其麵目了。


    岑殷沉默下來,心中升起重重疑慮來。太後的人,向是不避他的,如今這樣,又是為何?


    本來他對今晚的事就深感不解,太後再恨曜靈,也不敢貿然下手殺她,除非她不想要現在的地位,和自己的命了。


    可既然不是太後,這黑衣人又來自何處?難道,還有別人,對曜靈恨之入骨不成?!


    曜靈默默跟在岑殷身後,看著地上那兩灘惡心的臭水,眼波中冷光一閃,張口欲說什麽,卻因看見岑殷凝重的神情,複又沉默了下來。


    這人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相反,尹家與宮裏的恩怨,隻怕他心裏與自己更加清楚。既然如此,自己還多嘴做什麽呢?


    這裏失了線索,不還有屋裏那人麽?


    當下岑殷與曜靈不敢耽擱,迅速掉頭轉身,回到小院屋裏。


    可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屋裏的情形,更叫他們意外。


    青桃龜縮在牆角,渾身發抖,雙眼呆滯無神,猶如魂魄離竅。


    叮當守在她身旁,不說話,隻摟著她,輕輕拍著她肩膀,以示安慰。


    地上兩具死屍,一動不動,預示著岑殷與曜靈剛才的打算,全然落空。


    “這是怎麽回事?”岑殷疲憊而憤怒。


    青桃微微擺頭,不看人,隻看自己的腳尖,口中囈語喃喃,卻叫人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叮當歎了口氣,低低開口道:“我進來就這樣了,問著她,這丫頭卻如傻了一般,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曜靈彎下腰去,將地上黑衣大漢的屍首仔細檢查了一遍,又抬起眼來,細細打量了青桃一番,方淡淡對岑殷道:“不關青桃的事,想必這人發了瘋


    ,將捆綁於身的腰帶掙斷,又奪過青桃手裏的刀,自殺了。青桃姐姐,我說得,對不對?”


    青桃靜靜聽著曜靈的話,本來呆若木雞的,漸漸眼中有了生氣,淚水滾落下來,終於說出三個字來:“尹姑娘!”


    曜靈微微一笑,直起腰來,卻轉頭問起叮當來:“你什麽時候到的?”


    叮當搖頭:“我來時已經這樣了,青桃嚇得七魂不見了六魄,問她也不說。到底怎麽回事?世子爺和姑娘不是在屋裏喝酒的麽?怎麽一會子鬧出這許多事來?”


    說話間,她關切的眼神就瞟向了岑殷,後者卻理也不理,隻因他心情大壞。


    淡淡望著地上動也不動的兩人,岑殷心裏失落極了。本以為回來能從此人身上問出個究竟來,誰想到,又會是這樣?


    也怪自己,明知青桃手無縛雞之力,卻將刺客交於她看守,有這樣的結局,也在情理之中了。


    “沒有什麽事,不過兩個刺客罷了。”見岑殷久不開口,曜靈熬不過叮當焦慮的眼神,便替他答道。


    原來叮當和青桃走後,等梨白從廚房送了些酒菜來時,曜靈覺得在屋裏坐著有些悶氣,其實也是羞於與岑殷同室共處,便提議院裏走走。


    待梨白帶人送酒菜來,她便與岑殷回去,不想這一回來,立刻就覺出屋內氣氛不對,雖如幽穀般肅穆沉靜,卻詭異得令人身上要起雞皮疙瘩,尤其裏間,隱隱有戾氣湧出,直覺告訴她,屋裏有人!


    岑殷更是久經沙場之人,後窗幔的異樣抖動落進他眼裏,一目了然。


    隻是人躲在哪裏?二人眼神交匯,立刻明白對方也知情,正要進裏間細細搜查,不想外間頭頂又傳來異響,岑殷立刻示意曜靈不要動!


    外頭不知來了多少人,此時隻有我與曜靈二人,若貿然行事,萬一出了岔子。。。


    岑殷不願拿曜靈來冒險,他擔心她,勝過世間一切。


    因此才有了青桃回來時,看見的那一幕好戲,說穿了不過是演給裏外賊人看,叫他們放鬆警惕的把戲而已。


    不想戲演得太好,竟既騙住了刺客,也騙住了青桃,裏外都受了驚,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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