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靈眯起眼睛嘟著嘴,還是不吭聲。


    岑殷將身子挺直了向前,有些著急地又道:“帳本子不定能到手,我怕話說早了,反引出誤會,看姑娘到青桃甚好,若冤枉了她倒是麻煩,並不是有心欺瞞姑娘。。。”


    曜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貓眼彎成兩彎秋水,岑殷見她笑了,心裏鬆了口氣,臉上也微微有了笑意。


    叮當從外頭進來,回說客棧那邊有人來報,一大早去了萬縣令家的那位神秘人,悄悄去了刑部驛站,要了飛鴿傳信,隻是不知道內容。


    另,岑殷命人畫出其人畫像,暗中尋找,不想在這裏沒有風聲,濟南那頭常如一有個部下卻認出來,這神秘人來自宮中。


    “他怎麽知道?”曜靈好奇之極。


    叮當回道:“常如一那部下有個兄弟名叫趙琿,在宮裏侍衛班當差,據他說前年休假時進京,曾偷偷求了趙琿帶他入宮,也是想看看熱鬧。後來換上侍衛的衣服,還真混進去了。那神秘人便是宮裏的一名禦前帶刀侍衛,常如一的部下見過他一麵,因其長得凶惡,且差點看穿自己的身份,自此便不能忘。”


    禦前帶刀侍衛!皇上的人!


    岑殷心中起疑,忍不住冰眸微斂,眼神中閃過一絲琢磨不定。


    宮裏向來風波雲詭,皇上雖是太後親生,卻也不是事事順從。太後日漸勢大,不僅在宮外布滿眼線,就連宮裏皇上的身邊,也有不少她的人。


    為此,皇上這幾年費了不少心力,好容易家培植出一支自己的親信,那就是禦前侍衛班。


    這事外人不知道,可卻瞞不過岑殷,世家子第常要進宮。又都是眼目尖利之人,風中耳朵語,再加上些親眼所見,也就能推斷出來了。


    原來不是太後的人,竟是皇上派來的?!


    曜靈自聽說這個消息之後。便眼不眨地看住岑殷。看他眼皮微微一跳,便知其中定有關節。


    隻是他不說,她也不問。隻這樣定定地看住對方。她相信,理清頭緒之後,岑殷會對自己和盤托出的。


    果然,片刻之後,岑殷歎了口氣:“叮當你出去,將外頭門帶上,別叫一個人進來!”


    叮當點頭,輕輕走了出去。


    曜靈坐直身子,眼底倏地閃過精光湛湛都市上忍。岑殷看了她一眼,不禁苦笑。


    本不想牽連你進這些事裏,誰知偏是繞不過去!他的眼神似在揶揄自己。


    既然躲不過就更不能逃避,世子身為定國將軍,自當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曜靈的眼神裏全是堅定,不容對方閃躲的樣子。


    “皇上與太後不和。已有些時日了。”岑殷終於開口,曜靈聽後略驚。


    “當年皇上能夠即位,可全憑了太後一已之力。若不是她痛下殺手,就再輪回一次,也輪不到她兒子做皇帝!”曜靈淡淡然道。她說得有些漠然,似乎這事不關乎自己。


    可岑殷看得出來,這冷漠背後,是多大的意誌力,方能控製住沒有堤絕崩潰。


    她一個女子尚能做到如此,岑殷覺得,自己不可能比她更差。


    “太後欲如先帝在時一般,掌控朝政,可皇上年輕力強,怎麽可長時間聽製於她?”岑殷語氣鎮定:“因此眾世家幾乎都被逼著站隊,不是站在太後那邊,就是皇上。”


    曜靈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明白過來:“那麽泓王是。。。”


    岑殷點頭:“父親誰也不想理會,反將兩邊都惹火了。”


    怪不得!


    “餘王先隻順從太後,近來卻有些偏向皇上,不過出了十七姨娘的事之後,也就難說了。現今的餘王乃王妃親生所出,王妃一向與太後走得近,隻怕風向要變。”岑殷邊說邊皺眉,他最不願就是提起這些宦海權術,可偏偏自己身處其中,想避也避不開。


    “京裏剩下兩位王爺呢?”曜靈又問,她的眼神變得十分溫柔,清麗黛眸中流露出體量和了解。


    “那是兩個不中用的,新皇即位時就被打壓得很厲害,靠著祖宗田產勉強維持日常用度罷了。手裏既無實權,也就無所謂拉不拉攏了。倒是兩位國相,鄭相與劉相,態度卻是極為鮮明的。”


    鄭相一向跟緊太後,劉相最以皇上的話為準,這是連曜靈也知道的事實。


    “莊貴妃是劉相送進宮的,十七姨娘也是劉相送給餘王的,難不成,當初劉相是對餘王有所打算麽?”曜靈突然想起一事來。


    岑殷卻搖頭:“事情已經過去了,眼下看起來,難說究竟。莊貴妃依舊受盡恩寵,皇上似乎還十分相信劉相。”


    曜靈點了點頭,再說回現在:“既然那人是皇上身邊的,難不成皇上要殺我?還是。。”


    還是殺我?!岑殷知道,這個問題無非是這二選一的答案而已。


    “一切尚沒有定論,我即刻命人去截那信鴿。。。”岑殷的話才說了一半,曜靈卻大驚失色起來。


    “世子不可!若那信真是傳去宮裏給皇上的,世子攔截下來,可是要殺頭的罪名!”


    岑殷瞬間沉了眼眸,俊美的麵容結上冰霜,周身更仿佛有寒氣凝結:“那可不一定!不論殺我還是殺你,皇上都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行事。既然他不敢聲張,咱們不如趁機順勢而為,若皇上知道,隻說有人貿然行事,必不是皇上的主意,若咱們運氣好,更可不必叫皇上知道!”


    曜靈咬住下嘴唇,心頭電光一閃,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若製住神秘人,又將信攔住,皇上不知這裏詳情,就算捅出去,也隻得啞巴吃黃連,不能聲張,更不能正大光明地給岑殷治罪武髓。


    因罪名若坐實,便是明著告訴天下,那夜行刺的,就是他皇帝的人了。


    “可是即便不能給世子治罪,皇上心裏還是有數的。隻怕王爺與世子將來的日子。。。”想到這裏,曜靈不覺替岑殷擔心。


    岑殷倒是不甚著意,眼光掃視過曜靈身上時,更有絲絲暖意在內。


    自己還是頭一回聽見,這丫頭明明白白說出來,是在為自己擔憂呢!


    “現在就夠不好過了,還怕什麽將來?慢火溫燉的日子,總有一天要過不下去。膿頭大了,總要挑出來,不是躲能躲得過的。”岑殷的話說得極慢,卻又極重。


    現在什麽也不做,皇上不一樣派人來殺我?


    “世子的意思,難不成是。。。”曜靈心裏猛地抽動一下,與自己一路相伴去到雲南,難不成世子想聯合寧王,行謀反之實麽?!


    岑殷卻不肯再說了,將手一揮道:“如今且論不到那裏。叮當!”


    叮當應聲而入,岑殷便吩咐她,果如剛才所說,著人加急攔住那信鴿,並立即將神秘人帶回這裏來。


    叮當有些吃驚,不過看看岑殷的臉色,什麽也沒說便下去了。


    曜靈這才抬頭,想了想,終於還是開口提醒岑殷:“宋大人不日將到,他是皇上麵前紅人,太後也要給他三分麵子,世子行事,還該避諱他一些。”


    岑殷眉頭輕挑,秋日金輝灑進屋裏來,一瞬間掠過他眸底,留下一片深邃的黯影。他站了起來,許是坐了半天有些腰酸,便伸長手臂,鬆了鬆筋骨。


    “宋大人?隻怕他自身且難保呢!”岑殷的話,令曜靈瞳孔中仿佛燃燒起兩道火苗,是什麽令一向冷靜自製的泓世子爺,動起真格來了!


    難道真如他自己所說,慢火溫燉的日子,已經過到頭了?


    皇上這一步棋,看來真真是行得大錯特錯了!


    “申府那邊,還請姑娘加緊!”岑殷高大英偉的身影,投射在曜靈眼前的地上:“明兒備下些禮,姑娘再去一回,隻說是回禮今日之事。我就不信,一個大活人藏在家裏,竟會連一絲痕跡也尋不出來?”


    曜靈點頭,不知怎麽的,此刻她對岑殷的話也聽得耳了,隻覺得自己順從他的意思,便是最後的打算。


    她相信他,從心底裏信得過他了。


    “青桃怎麽辦?”曜靈思忖片刻,揚起頭來對岑殷道:“帳本子也不必了,如今時間緊急,不如我直接叫她來問,青桃人本不壞,對我更沒有謀害之意。刺客那事現在證實與她無關,她不過是引得咱們去尋那張大小姐罷了。其實也是好事一樁。”


    岑殷什麽也沒聽見,隻聽到咱們二字,不知怎麽的,他覺得有這兩個字,比別的什麽都來得要緊,重要。


    “你去辦吧,我信得過你。”岑殷的話,如同從曜靈心裏說出來一樣,第一次她覺得,自己跟這個男人,有了默契。


    曜靈從外書房出來後,一眼就看見青桃站在院外月亮門下,臉上陰睛不定,又有些猶豫。


    “怎麽了?”曜靈明知故問:“叮當不在,你覺得無趣了是不是?”


    青桃勉強一笑:“才梨白來問我,姑娘是在這裏用晚飯,還是回自己屋去?我說姑娘正跟爺有事商量呢,連我尚且不得入,你就更不用進去了,這才叫我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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