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江山回到安徽會館,坐起躺下總不安寧,蹙著眉頭在昏黃的燈下來回踱步。


    江山在考慮他一生中最難回答的問題:“我是否應該參加這個組織?”


    江山在心中承認,理智告訴他應該推辭。


    在這個新青年會討論問題時,江山從一百年後的各種開放的媒體資源,如小說和電視劇等了解到了各種政黨組織的慨念,再聯係現實角度,發現了這個新青年會存在的許多問題。


    江山發現,他們沒有綱領,沒有傳單,連一個橡皮圖章也沒有,有的隻是良好的願望,和沒有人去實踐的理想。他們心中無數,思維模糊。他們更多的像是某幾個學者組成的交流辯論研究的俱樂部,而不是政黨。


    在被各種碟戰劇和紅色劇疲勞轟炸的江山眼中,他們的這個組織簡直就是小兒過家家,甚至可以說荒唐可笑。


    江山之所見,令他怏怏不快,但仍拿不定主意是否參加。


    這是他決定進入政界之後麵臨的最大的難題,和另一個選擇了。兩種念頭在他內心不斷在打架。理性告訴他應該拒絕,但感情又唆使他去接受。


    這個荒唐可笑的小組又有一個卓絕的優點――它還未凝成‘一個組織’,正因為這個組織無足輕重,才使一個有精力和思想的青年人有機會施展個人活動,進行真正個人的活動。正是由於它很小,他才也可能按自己的需要左右它。


    如果是國民黨這樣內部關係錯綜複雜的龐然大物,他就沒有左右它的能力。


    江山再三思考,他能夠在這個組織幹些什麽?


    自己不名一文,穿越的身份更是沒有任何社會背景,沒有收入,這些在自己看來倒是最可以忍受的。現在手握著斧頭幫,總有來錢的地方。


    而比較困難的則是,自己在民國的大舞台上還是個無名之輩,雖然掌握了斧頭幫,雖然也認識了孫中山和陳一枝等民國大腕,可是一次頭條都沒有上過,影響力低微之極。僥幸活著或者死去,穿越到這個陌生時代的他,無親無故的他,可能連最近的鄰人也不會加以注意。


    此外,還有由於自己缺乏從政經驗而必然引起的困難。


    穿越之前,他參加過最高級的政治活動就是參選大學生村幹部的經曆。


    “他奶奶個熊!幹了!”


    經過了兩個小時的傷盡腦筋的思考以後,江山終於決定自己必須采取這一步驟。


    這是江山一生中最有決定意義的一個決定。


    跨出了這一步以後,就再也沒有退路,也不可能有退路了。其實他也沒有什麽退路了。


    江山就這樣成了新青年委員會的第七名委員。


    江山的這個決定,在風起雲湧的民國六年,打了三年的歐戰進入最關鍵一年的1917年,隻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沒有幾個人會關注的一個小事件。


    然而,在未來,開創二十世紀新格局,改寫中國近代曆史的就是這樣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怪物,一個源於天方夜譚的妄想。


    江山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是在開始形成一個在十年內將崛起一個遠東最強大的國家,而且在古老漢家文明上重建有仇必報的“冉閔人格”的運動!


    思想混亂的狂人陳一枝提供了一個核心,內心叛逆的李壽昌提供了一部分“精神上的”基礎,上海灘華人大律師李次山提供了可以算是意識形態的東西。


    他們其實都是在上海灘落魄的文人。


    像陳一枝這樣大民國大腕,當初到上海以後,本擬閉戶讀書,以編輯為生。近日書業,銷路不及去年十分之一,故已擱筆,靜待餓死而已。此時全國人民,除官吏兵匪偵探外,無不重足而立。生機斷絕,不獨黨人為然也。陳一枝本想以寫作賣文為生,寒士賣文為生,已為天下至苦之境。而今,賣文也無以為生。他急欲學習世界語,為後日謀生之計,還寫信給章士釗,問他:“能為覓一良教科書否?”


    可見這些人之落魄。


    至於將一個原來不過是酒吧角落裏的辯論會的組織建設成為一個勢力強大的政黨,這項工作的領導責任現在就落在這個年紀才21歲、以前完全默默無聞的穿越客江山的身上了。


    …………


    海軍艦隊終於全部抵黃埔,孫中山組織了廣東各界在長堤東園集會歡迎海軍南下,到會者數逾數萬,盛況空前。


    這一天,廣州市豪雨傾盆而下,萬人歡迎大會就在雨中的長堤東園舉行。


    豪華的會場門口用鮮花鑲成“掃除偽政府,擁護真共和”十個大字。


    當程璧光、林葆懌等乘“舞鳳”艦到來時,孫中山先生冒著大雨,和在粵的國會議員及廣東軍政商學各界代表一起,出黃埔外五裏許歡迎之。各界代表爭先發表演說,淋漓慷慨,聞者鹹為之動容。


    接著,廣東民眾用特有的方式表達了對海軍的歡迎,一時,鞭炮之聲不絕,十裏天日為紅。


    孫中山先生今天的心情是異常興奮的。廣東軍隊多操縱在西南各省手中,南下之後的孫中山先生並未得到西南軍人的實際支持,雲南唐繼堯不理不睬,而桂係陸榮廷更為冷淡。


    孫中山先生真正能掌控的軍隊,實際上隻有駐粵滇軍張開儒、方聲濤的兩個師以及廣東省長朱慶瀾交大元帥府指揮的防軍20個營。


    護法海軍到來後,使孫中山先生手中有了一支強大的海上力量,這無疑令他信心倍增。


    在雨中,孫中山自信滿滿,頗有yy意味的對身邊的人說道:“有了海軍援助,再出動一萬陸軍,那麽隻要十天就可以打到武昌,把握中原要衝,從而迫使北洋軍非降即逃!”


    孫中山先生這個得意啊,好像已經看到了北伐成功的曙光了,說要打下武昌,然後要說要攻占中原,反正現在他怎麽吹牛,別人都不會打岔。開天辟地的革命大業,隻在彈指一揮間。


    在歡迎大會上,孫中山先生甚至開起了玩笑。他興奮地說:“海軍是離不開水的。而今天在歡迎護法海軍時,天即大雨,也表示了歡迎之意。”


    孫中山先生充分肯定了海軍的壯舉,稱:“向來革命之成敗,視海軍之向背。此次,文率海軍主力艦隊南來,已操製海權矣!”


    在段祺瑞拒絕恢複國會後,部分議員們來到廣州召開了“非常國會”。所謂“非常”者,乃是人數不及法定出席人數也。按例,國會通常為“八百羅漢”,須過半數方可開會,當本屆國會議員自選舉後已近5年,部分議員或老或病或死或退,已經難以湊足八百,之前被黎元洪解散的那個國會也不過剛過半數。這次來廣州“非常國會”的議員,人數在一百五十餘人,已屬不易。


    經“非常國會”的“非常會議”之後,廣州便組織了以孫先生為大元帥的軍政府,與老段的北京政府遙相對峙,分庭抗禮,而其依靠的是勢力卻是西南軍閥,如雲南的唐繼堯和兩廣的陸榮廷,這二位大佬也被選為元帥。


    原預定選程璧光為元帥,但程派代表表示不願居此名義,會議乃從緩議。


    孫中山先生召開本次國會的目的是要護法,但是軍政府的組織工作卻壓根跟臨時約法沒關係,沒有設定責任內閣,這次政府的老大叫大元帥,軍事,內政,外交等等啥都歸這個大元帥來管,當然了,大元帥就是孫中山先生了。段祺瑞總理雖然也沒有好好的搞民主,但是像孫中山先生這樣明目張膽的搞獨裁確實還是沒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江山的兩次談話,刺激了他獨裁的膽子。


    孫中山先生可能沒有看到報紙上沒有登上頭條的“斧頭幫選舉”事件報道:江山的獨裁是披著民主的外衣來進行的。


    孫中山先生也不想想,在自己都沒有照著臨時約法的路子來組織政府,卻可以對外說要維護臨時約法,真要維護臨時約法,你幹嗎自己不實行?這些倒還是小問題,畢竟可以說是在非常時期用非常辦法。大問題是這麽搞沒有顧及到那些軍事大佬諸如唐繼堯,陸榮廷等人的感受。


    本來就是如江山之前說的,都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這次大夥聚一塊商量怎麽對付段祺瑞,性質就跟當年三國時期討伐董卓的聯軍一樣,也就是說裏麵沒有明確的上下級關係,這隻是一個鬆散的聯盟,但是孫中山的意思是要把這樣一個聯盟捏在自己手裏,讓他的中華革命黨掌握主導權。三國時期袁紹能成為聯軍的盟主,原因就是袁紹實力最強,影響力最大,即便這麽搞內部還一大攤子爛事呢,一會孫堅和袁術鬧了,一會兒誰誰又要走了,也就是說,在這種聯盟裏,處理內部矛盾很麻煩。


    但是孫中山先生根本沒有聽進江山的忠告。幾個大佬過來討段是為了坐斷西南,不是為了護什麽法。他們反對段祺瑞先生的“武力統一”,同時也反感孫中山先生的“暴力革命”。


    所以,盡管政府中安排了唐繼堯和陸榮廷當元帥,但是這兩個人最終還是對護法政府的組織章程很不滿,沒有就任。


    而在國民黨內部也不消停,伍廷芳,唐紹儀,陳璧光,李烈鈞等人也認為孫中山那麽搞不合適,所以也沒有就任。


    這次非常國會召開的很不成功,沒有起到團結同誌的作用,反而引發了內部的分裂,搞得矛盾非常,所以這次護法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有啥好結果。


    自命為正統的馮國璋大總統得知廣州另立中央後非常生氣,他一邊指責孫中山非法召開“非法國會”,一邊還下令將廣州軍政府的成員一律緝拿嚴辦。段總理來得更直接,他氣勢洶洶的宣布要出師剿滅南方軍隊,決不寬恕。


    但是在段祺瑞要下命令通緝孫中山和非常國會議長吳景濂時,馮國璋卻不肯發表命令,因此由北京檢察廳以“背叛民國”罪提起公訴,由司法機關行文全國,通緝孫中山。


    在南方護法政府搞得內部的分裂,矛盾非常的時候,北方政府馮段也同樣在暗鬥明爭。


    不過,不管是南方還是北方,都沒有誰注意到了在上海一個小酒吧的陰暗角落裏發生的,將載入史冊的開天辟地的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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