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晚照,安徽會館的門口,江幫主揮揮手送走了宋子文和劉歆生。


    隻剩下江幫主和盛七小姐。宋子文已經迫不及待的去幫江幫主辦銀行的準備去了,盛家另外派來接盛七小姐的人卻還沒來。盛七小姐看了一下時間,知道接她的也快來了,準備就在門口的等等算了。江幫主雖然心裏裝好多事情,還是決定陪陪她。


    他們感到有點累,就在石階邊坐了下來。


    盛七小姐解開頭上的綰發的白色緞帶,讓長長的秀發在披散著,江幫主感覺到一陣淡淡的溫馨氣息鑽入到鼻腔裏。


    盛七小姐用手摩挲著長長的秀發,忽然很有感慨的說道:“近百年,多少人為了理想奮鬥著,前仆後繼……他們心中澎湃著對於未來的理想,充盈著實現理想的信心。也表現了他們的擔當,勇於將自己與國家的命運聯係起來,勇於承擔振興國家和民族的重任……他們在想要燒去汙穢和照亮黑暗的時候,因為太熱烈太純粹,把自己也一起燒成灰燼了……”


    江幫主傲然的笑道:“做人就要做這樣的人物!無數誌士仁人,前仆後繼,拋頭顱灑熱血,顯示出中國人民不屈不撓的反侵略、反壓迫的堅強意誌和鬥爭精神,在中華民族的曆史上寫下了可歌可泣的悲壯篇章。由於他們的存在,偉大的中華民族才能在五千年的曆史中綿延流長,不絕如縷;由於有他們的存在,偉大的中華民族一定會在這個世紀崛起,重新的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你說呢,小七?”


    盛七小姐心裏一顫,沒有回答他,而是仰起了頭,看著天邊那如血的夕陽。


    “怎麽了?”江幫主問道。


    “我怕……”盛七小姐神色有了些隱約的悲傷。隻因在她眼中,眼前的江山,他所懷抱的這種純真而又熾烈的理想,已與那些把自己也一起燒成灰燼的革命先烈的身影相重合。他們的命運,如夏花般的絢爛,最終卻湮沒在荒煙漫草之間,隨風而逝,唯有他們的理想,留給世人一段可歌可泣的傳奇……


    就算是燒去汙穢,就算是照亮了黑暗,那又如何呢?她怕,江山也把自己一起燒成灰燼……


    江幫主卻已明了盛七小姐的心意,道:“也許有人認為我追尋的理想虛無縹緲,甚至覺得這是虛偽。譚嗣同和陳天華都曾發誓用自己的頭顱和鮮血來祭奠世風的開化和時代的進步,至今仍有一些小女子小男人以嘲濾矮化這些民族英靈為樂事,來掩飾自己心靈的缺損、精神的虛弱和人格的萎縮。難道這個世界因此就應該跟著這些人繼續去缺損心靈,虛弱精神,並萎縮人格?我做不了這樣的人!”


    盛七小姐喃喃道:“發誓用自己的頭顱和鮮血來祭奠世風的開化和時代的進步……這就是你的追尋的理想嗎?”


    江幫主苦笑一聲:“中華民族是背負著八國聯軍占領北京、被迫與西方列強簽訂《辛醜條約》的巨大屈辱,跨進20世紀門檻的。這時,中國已經完全墮入半殖民地的深淵。國家積貧積弱,人民饑寒交迫,並且麵臨著亡國滅種的威脅。嚴複在天津的《直報》上接連發表《論事變之亟》等四篇轟動一時的政論文章。在最後一篇《救亡決論》中,他痛苦地發出了‘救亡’的呼號時。這一振聾發聵的呐喊回蕩在世紀之交的中華大地上,顯得格外痛切。‘救亡’是當前中華民族曆史進程中奏起的最響亮的旋律,是一切愛國的中國人心目中最具吸引力和凝聚力的口號。但是中國向何處去‘救亡’?中華民族的前途在哪裏?許多愛國誌士為此而苦惱、彷徨和憂慮。我在追尋的理想也還隻是一個模糊的概念。但隻要實是在我的追尋方向之內,雖九死而不悔。”


    盛七小姐為之默然,良久良久,才道:“理想主義者!”


    盛七小姐想用用諷刺的眼光直視江幫主,凝視著他半晌,目光卻越來越柔和。


    盛七小姐閉上眼睛,她想到去年在太湖邊上看到的一塊巨石,上麵鐫刻的四個大字:“包孕天下”。


    包孕天下,何等氣概,何等胸襟,何等向往,又是何等的一個人生過程……


    也許,這正是江山吸引她的地方吧。


    一念及此,盛七小姐唯有付諸一歎。


    盛七小姐忍不住又問道:“你追尋的愛情又是什麽呢?”


    “愛情就是為了解決生理需求而四處散播腎上腺素。”江幫主在心裏作了一個回答,顯然這個不可能說出來,心裏想了想,才說道:“愛情――不要認為後麵還有更好的,因為現在擁有的就是最好的;不要因為距離太遠而放棄,愛情可以和你一起遠行;不要因為對方不富裕而放棄,勤勞可以讓你們富裕;不要因為父母反對而放棄,你會發現因為這個原因而放棄的愛情,將是你一生的悔恨。其實對於愛情,越單純越幸福。”


    盛七小姐忽然皺起眉頭,咬著嘴唇,陷入了沉思。


    “笛!笛!……”


    接盛七小姐的車子來了。


    她站起來,緩緩地向前走去。


    盛七小姐坐在車裏,從玻璃窗格透進來的夕陽紅得像血一樣,將車窗塗抹得血跡斑駁,站在殘陽下的江山如浴血燃燒,一片淒迷。


    宋子文去和盛老四遞了辭呈,一向目中無人的盛老四傻眼了,想不通宋子文會放下盛家這麽好的職位,當初和他妹妹的緋聞鬧得轟轟烈烈也沒有主動辭職,這是怎麽了?


    盛老四雖然草包,派人一打聽,還打聽到一個大八卦,才知道他的寶貝妹妹又和一個叫做江山的小流氓鬧起緋聞!昨天晚上兩人雙雙進了禮查飯店,全上海灘都知道!這個盛七,給全家下了封口令,就母親莊夫人和他這個當哥哥還不知道。


    盛老四推掉今晚所有的應酬,火急火燎的跑回家。


    穿過重門長廊,還沒有到莊夫人的小佛堂,聲音已經到了:“我們盛家的臉麵都被盛七這丫頭丟盡了!”


    “四爺!四爺!……”李樸臣一路小跑的跟過來:“這裏是夫人的佛堂,您小聲點……”


    “你又在廊下喧嘩什麽!”捏著一串佛珠的老太太睜開眼皮,在兩個小丫好攙扶下站起來。


    莊夫人眉目慈祥,一身裝備雍容華貴之極。


    盛老四把他所聽到的關於小妹和江山這個小混混鬼混的事和盤托出後,莊夫人聽了也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小女兒謹如是她的掌上明珠,年方18歲,且才貌出眾。莊夫人對這個女兒寄予了極大的希望。關於小女的婚配一事,盛莊氏也早已有了安排。他們早已把謹如小姐許配給了自己的內侄,也就是盛七的表哥。莊家也是大家族,那男孩子也長得英俊瀟灑,此時正在清華大學攻讀碩士。隻因考慮盛七尚且年幼,所以此樁婚事一直沒有公開。


    那曉得,這個寶貝太不安分,剛剛和宋子文畫下一個句點,又不知道那裏冒出一個江山!


    宋家不富豪但也算顯赫,盛家都覺得他家寒酸,一個斧頭黨的黨魁,在盛家眼淚就是一個上海灘滿地都是的小流氓!


    “靜茹這孩子太不懂事了。這麽大的事,也不給我這個母親說一聲,就自作主張。”莊夫人不停地埋怨著。


    “要說宋子文吧,本事倒還真有一些,還是個美國博士,家世到還有一些可取之處,二姐夫是孫大炮。她要真喜歡,勉強還能接受。可是她現在看上的江山,就是一個小憋三。咱們盛家在上海灘真是要被人笑話死了!小妹怎麽就突然喜歡上了這個小流氓了呢?她是不是想報複我們拆散了她和宋子文啊?”盛老四氣急敗壞的說道。


    莊夫人數著念珠,本來慈祥的眉目忽然變得猙獰起來:“就算她選的是宋子文,我也不會答應!她是和我們鬥氣,以為我就會答應了嗎!?”


    盛老四冷笑道:“母親,先不要去說這個宋子文了。說實話,我也看不上宋家!現在咱們這個寶貝喜歡的是那個小流氓。”


    “都怪你。成天隻知道在外麵鬼混,把你這個妹妹都帶壞了,也不管管好。”莊夫人開始埋怨兒子。


    “母親,她是您養的女兒,是您自己不好好管教!您寵得她無法無天,家裏誰都要看她的臉色,誰還敢管她?”盛老四不服地反駁道。


    “好好好,怨我怨我。”莊夫人臉色猙獰的把念珠使勁地往桌上一拍道:“算啦,明天我親自去警察局走一趟,叫他們把斧頭黨清出上海灘!”


    盛老四又是一聲冷笑:“您去打聽一下,這個江山可是很有新聞,他接手王老九這個安徽蠻子的斧頭黨黨魁之位,在上海灘好勇鬥狠流氓習性,惡名遠揚,比起前任王老九猶有過之。唉!這個家夥飛揚跋扈之極,凡事招惹他的都被他修理的很慘!他們殺人放火什麽都敢幹,在湖北會館埋伏的軍警眼看著他們行凶而不敢吱聲!在租界裏和大八股黨血拚,碼頭又是槍戰又是爆炸,可是最後英租界愣是不聞不問,眼看著他們大搖大擺的離開!這個江山不怎麽好惹啊,警察局也惹不起……”


    莊夫人臉色猙獰,忽然看到老管家李樸臣的腦袋在門口探了一下,喝道:“什麽事?”


    “回老太君,七小姐回來了。”管家李樸臣在門口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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