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府裏。


    江幫主前腳剛走,陸衝鵬就又進來。


    “少帥,我來的時候看到江山剛離開,不知事情辦好了嗎?”陸衝鵬滿麵堆笑,一邊吩咐人打開禮盒,取出禮品放在桌上,一邊繼續說道,“少帥不要怪我心太急,實在是北京那邊逼得太緊,我也是急的狠了,一天到晚的往您這跑――說起來也很不通情理,實在有愧得很哪!這點東西,不成敬意,還請少帥笑納……”


    盧少帥微笑著說道:“陸先生為國事煩忙,還不斷地派人送東西來,大人如此費心,倒叫小弟感愧得很!”


    盧少帥嘴上這樣說,卻滿臉堆笑的起身來到桌邊,瞧那些禮物:一柄鏤花嵌珠的玉如意,一枝用紅綾桑皮紙裹著的老山參,幾瓶陳釀老汾酒和一方青石章刻。盧少帥拿起那方青石名家章刻仔細端詳:上麵斑斑點點夾著一縷縷紅絲,宛然一幅朱筆山水畫兒。最奇的是,章旁竟天然生成一隻白色玉筋,酷肖顏真卿體的“山高月小”四個字。玉筋直透硯背,字跡雖漫漶不清,但若仔細辨認,宛然在目。


    盧少帥仔細看了一陣,對這方玉石根本看不出什麽名堂,但絕不能表現出來,忽然失聲笑道:“好東西!”


    這是陸衝鵬從紫禁城裏的太監手裏淘來的寶貝,特命名家篆刻製成印章,自己沒舍得用,拿了來敬獻盧少帥。


    “此物叫雞血青玉,極為名貴難得,上邊天然生成的這四個字,更是絕世奇珍。盧少帥,不是我陸衝鵬孟浪,此物乃宣統太監從皇宮流出來的,民間是決不會有此物的。”陸衝鵬道。


    “如此珍貴。”盧少帥一笑,“這給我一個武夫用,是不是糟蹋了呢?”


    陸衝鵬打趣道:“少帥要不手下,你就是看不起兄弟。”


    “好!”盧少帥看一眼陸衝鵬,笑道:“我就收下了!”


    “少帥太給麵子了。”陸衝鵬點頭哈腰道:“不知道我那批貨,江山是要還是不要?唉!現在段總理正是需要錢的時候啊。”


    “你就放心!成了!”盧少帥拿陸衝鵬的土換江幫主的金,兩頭賺,笑得燦爛道:“不知道徐樹錚在天津活動的怎麽樣了?什麽時候可以再召開督軍團會議?”


    “不急,不急。有了錢,召開督軍團會議還要多久?”陸衝鵬道:“段總理自己是不會去主持這個督軍團會議的。上次徐州督軍團會議是張勳主持,這次徐樹錚這小子跑到天津來遊說曹三傻子。”


    “這怎麽可能?”盧少帥旁忍不住問道:“曹三傻子是直係的實力派,李純不是早把他忽悠過去了嗎?曹錕和湖北督軍王占元、江蘇督軍李純、江西督軍陳光遠發表聯名巧電,支持馮國璋的停戰主張嗎?”


    陸衝鵬淡淡一笑:“徐樹錚開出了一個曹三傻子不容易拒絕的條件!”


    “什麽條件?”


    “隻要曹琨站在皖係這一方麵,將來皖係在召集新國會選副總統時,就選曹為副總統。他對曹說:長江三督以李純為首,南北和平如果實現,主和派的李純必然政治地位提高,曹錕必無所得。徐樹錚這些話很有力量,曹當然知道將來的新國會必然是皖係控製,此時幫皖係,皖係選他為副總統決無問題。同時黎元洪和馮國璋都是由副總統而扶正的,因此徐的說詞打動了曹。”


    盧少帥聽了,不禁喟然一歎,輕聲說道:“徐樹錚這小子真有蘇秦、張儀之顛倒乾坤的策才啊!試問北洋那個聽了,不會心動的?”


    陸衝鵬有些佩服的道:“徐樹錚這小子,在辛亥革命時期就給段總理出謀劃策,到黎元洪當總統,再到宣統複辟,這一路走來,可以說是居功至偉。”


    徐樹錚,其在段祺瑞倒台之後仍舊忠心耿耿,為段祺瑞的複出而上下奔走,遍訪各省督軍,以尋求支持,甚至派陸衝鵬和日本人一起販毒掙活動經費。


    陸衝鵬笑著繼續道:“這次徐樹錚一出馬,曹錕就自天津在長途電話中向段總理表白,說巧電未經本人同意,本人未參加任何行動。他這個電話,使段總理大感輕鬆。”


    “那個巧電到底有沒有經過曹三傻子的同意?”盧少帥傻傻的問道。


    這個公子哥有點二。


    “關於曹錕究竟有沒有參加列名巧電,”陸衝鵬可不敢笑盧少帥二,臉上堆滿笑道:“這也是政治上的一個微妙事件。據我所了解,原來李純曾向曹錕要求,大家聯合提出一個促進南北和平的電報,曹錕的答複不置可否。李純便認為曹是默認了,乃自南京把巧電發出,以曹錕領銜,曹錕看到巧電過於嚴重,又怕與段結怨太深,於是予以否認,這一來,直係拉攏曹錕,便弄巧成拙了。”


    陸衝鵬嘿嘿一笑,繼續道:“據說,曹錕的轉變,是有兩個原因的,除了徐樹錚向其許諾,支持其獲去副總統一職務之外,還有就是北洋元老徐世昌的指點。”


    盧少帥問道:“徐老滑頭找曹三傻子說了什麽?”


    陸衝鵬道:“曹錕當時駐節天津,與寓居於此的徐世昌多有來往,在之前的那個停戰議和通電發布後,徐閣老卻不以為然,說:芝泉固然性子太急,但華甫也不該暗中唆使王、範二人,以至於倒戈失湘。他們兩人如此鬧法,今後如何收拾?曹錕聽後,支吾了兩聲,徐世昌見他還不明白,便又道:馮、段兩人爭鬥,你們也不在其中幫助調和,如此以後,恐怕北洋團體四分五裂,屆時民黨卷土重來,你們到時都推卸不了責任呢!曹錕聽後,這才如夢初醒。”


    盧少帥蹙眉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是不能讓民黨卷土重來,所以,必須戰!其實曹三傻子一點不傻——即得了保全北洋的名聲,還能憑此威望一爭大總統的寶座!”


    盧少帥雖然二,但還不傻。


    現在把局勢已經看得很清楚了。至於徐樹錚遊說曹錕,表示隻要他支持段祺瑞複出並讚成“武力統一”政策,段祺瑞便願意在召集新國會改選總統時支持曹錕就任副總統。曹錕在經過徐世昌的一番點撥之後,本就對通電主和有所悔意,又聽說段祺瑞願意支持自己當副總統,由此也不免動心……馮國璋不就是由副總統當上了大總統的嗎?既然老馮做得,如何我老曹就做不得呢?


    於是,曹錕在徐樹錚導演下,單獨發表馬電:主張以南軍退出長沙為南北議和的條件。表麵上好像仍是主和,或是主戰、主和中間的折衷方案,實際上對南軍是不利的。


    曹錕馬電發表前後,皖係軍閥如:安徽督軍倪嗣衝,奉天巡閱使張作霖,浙江督軍楊善德乃至其他軍閥:盧永祥、張懷芝、張敬堯、李厚基等紛紛響應段的號召,主張繼續對南方作戰,一時主戰派聲勢大振。


    皖係叫戰,直係叫和,雙方遂在這一論爭上大作文章。皖係說:能戰始能言和,應該以戰迫和。直係說:和以示誠意,以和為手段,如果不能達到目的,再戰才能氣壯。其實主和派是對付段,主戰派則是對付馮。並不是真的要和,或是要戰。


    北洋派在袁世凱稱帝之前已經開始分裂,不過那時的分裂,隻是對袁世凱,也可說是袁世凱的眾叛親離。到了張勳複辟後,北洋派的分裂才告表麵化,張勳複辟,段祺瑞誓師討伐還不是真正分裂,到了直係、皖係各走極端時,才是北洋派的正式分裂。


    對馮國璋來說,自袁世凱死後就開始做新華宮的美夢,然而當他如願已償時,才逐漸地體會到輝煌壯麗的公府和大總統這個頭銜,並不是理想中的人間仙境,他所身受的痛苦,正是過去黎元洪所受的。他和黎元洪一樣,都是段祺瑞內閣的蓋印機器。


    當他在11月20日批準段祺瑞的智囊徐樹錚辭去陸軍部次長時,徐樹錚卻在天津搞風搞雨,把曹錕從直係四督巧電中拉出來否認。而張作霖組織所謂的秦、晉、皖、奉大聯盟,據說也是徐樹錚的策劃,這個督軍大聯盟,好像又是督軍團再版。


    ……


    此時,安徽會館和督軍府都在研究北洋局勢,似乎都把黃金榮給遺忘了。


    此時上海灘流言卻在滿天飛,茶樓酒肆,交頭接耳,人人都在爭說:黃盧火並,有人說昨晚黃老板甩了盧少帥兩記耳光,盧少帥的保鏢去撥隻電話,不久何豐林便派了幾卡車兵,到老共舞台把黃老板捉去,於是黃老板吃了生活,直到此刻還不曾放出來。又有人說這話不近情理,中國兵怎麽能開得進法租界來呢?再說:林老太太桂生阿姐的妹子,是何豐林老太太的過房女兒,即使何豐林接了盧少帥求救的電話,他也隻有親來排解,怎麽會派兵到法租界捉親家,居然還把他親家好友綁起來打?


    黃金榮被盧少帥拿了,最急不是那些造流言的,不是杜月笙和金廷蓀,而是黃金榮的正夫人桂生姐。


    以現代眼光來看,黃金榮是一個守舊的人物,他的家庭,同樣的也是一個老法的家庭他家的人口很簡單,夫婦兩人之外,隻有兩個兒子,年紀都還很小。黃金榮的夫人桂生姐,雖然是女中的豪傑,眼光犀利,胸襟開闊,作風勝過須眉,上海有所謂:白相人阿嫂,桂生姐要算是老祖宗。她是黃金榮的智囊,參謀,甚至可以說是主宰,因為老上海誰都知道,黃老板相當懼內,他對桂生姐言聽計從,在黃公館的小夥計們更明白,桂生姐是有怎樣崇高的地位。


    即使桂生姐是這麽樣的一位大人物,然而,照黃公館裏的規矩:她平時很少在小夥計跟前露麵,尤其因為黃家男女界限很嚴,不分上下,不可同坐。


    今天,桂生姐從背後走出,一隻電話,就先把杜月笙和金廷蓀,雙雙請到鈞培裏,商量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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