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血色的楓葉,被輕風慢慢飄送到閣樓的第二層,閣樓的窗戶隻是虛掩著,被風一吹就微微張開,楓葉從窗戶飄進,落在贏易頭上,感覺到一絲異樣,贏易眼皮眨了眨,隨後眼睛睜開,撿起頭上的楓葉,眉頭一皺,看了看四周,像是在回想什麽事情一樣。


    走到窗前,看著外麵的環境,贏易深吸一口氣,隨後將楓葉丟下窗外,輕聲歎道:“落葉,總是要歸根的!”


    說完眼睛望著一個方向注目了很久,很久……


    那是大秦的方向,也是贏易來時走過的方向,贏易知道自己要有很長時間不能回去了,隻能像一片楓葉一樣,被風吹著落到不知什麽地方,更不知何時才能真的落葉歸根。


    一路奔波,心神動蕩,連月不停以精血真氣修煉養劍術,贏易的身體早已疲憊不堪,再加上不知道來到燕京後會是怎麽個情況,心底總有個大石頭一樣;畢竟贏易如今也不過是個十四歲不到的孩子,再如何早熟,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也會累,因此剛入燕京,隻是一點點凝神香都能讓贏易倒頭就睡。


    本以為自己來到燕京會很不平靜,但這一覺睡醒後,贏易反而發現自己心頭的那塊石頭落了下去,心中卻是有種前所未有的平靜,思緒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清晰。


    “殿下,宮中來人了。”贏易正在感悟自己的心跡變化,魏槐的聲音在門外不適時響起。


    “讓他進來吧!”話落後,贏易走到書桌前,翻起一本名為《秋傷》的散書隨意擺弄著。


    很快,魏槐領著一名身著湛藍色,上麵繡有水麒麟圖案的寬袍太監走進來,隨後退至一旁,藍袍太監一臉冷傲,就像沒看見贏易一樣,一進來就直呼道:“陛下有旨,還不跪下接旨!”


    贏易仍然不動,冷目掃視了一眼藍袍太監,冷冷說道:“那是你的陛下,不是我的!”


    “你!”


    贏易的話顯然讓藍袍太監動了怒意,一股山嶽般的氣息從藍袍太監身上發出,仿佛要將整個小閣子拍打的隻離粉碎,入骨的寒氣侵蝕到贏易的身上,贏易甚至被壓的直不起腰杆。


    一旁的魏槐身子半跪,好似被巨大的壓力壓伏,隻是那雙平靜的眼神裏麵隱藏的殺意和不屑,卻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今日你能以力壓我,來日我必定殺入皇宮,將你斬於劍下。”


    雙腿雖然在藍袍太監的氣場下不斷彎曲,但贏易還是死死撐著,今日要是真的被這個太監壓著跪地,那贏易心中必定會留下陰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喊出來,贏易眼睛直視著藍袍太監,充斥著無盡的殺意。


    聽了贏易的怒吼,藍袍太監麵色一冷,氣勢慢慢增大,贏易的右腿不停的往下跪去,根本沒有反抗的實力,贏易的雙眼甚至要滲出鮮血,滿頭黑發倒豎而立,雙拳緊握,右手袖子內的君子劍不停震顫,好似要隨時出鞘一般。


    藍袍太監看著贏易的雙眼,隻覺得心底一陣寒意,自己堂堂第五境本命境的修行者,居然會被一個才不過氣海上境的小修士嚇住,真是不可思議,想到來時燕帝的話,藍袍太監一聲冷哼,收起了全身氣勢。


    贏易隻覺得壓在身上的一座大山消失了,背後已經濕了一大片,雙腿都站不穩了,全身無力的靠在椅子上,輕拂那沒有一絲塵屑的膝蓋,贏易麵色陰沉如萬年冰川,仿佛要滴下水珠一樣,冷冷看著藍袍太監一字一頓的說道:“我一定會去找你的,五年之內我會前往大燕皇宮,到時候你必死無疑。”


    “哼!雜家等著你,五年內你要敢來皇宮內,雜家請奏陛下和你分個生死,現在陛下有旨,讓你隨我進宮。”藍袍太監說完,一擺衣袖,看都不看贏易就轉身離去。


    “殿下!”魏槐剛才在藍袍太監壓製下沒有起身,隻是靜靜的看著剛才的一切,如今藍袍太監離去,立即上前,還沒說話,就被贏易打斷。


    “去為我準備焚香沐浴,我去見燕帝。”


    看到贏易有些嚇人的臉色,魏槐也不敢多說話,隨後立即跑下閣樓。


    握了握手袖中的君子劍,贏易心中平靜如水,什麽也不去想,什麽也不去做,君子寧折不彎,剛才贏易本想以焚毀君子劍為代價,對藍袍太監發出致命一擊,這也是贏易的唯一手段;以自身精血真氣蘊養君子劍近兩月,君子劍上早已刻下贏易的烙印,按照養劍術上的一篇禁忌之術“葬劍”,出其不意之下贏易有把握重創藍袍太監,隻是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浴水順著贏易的額頭輕輕灑下,水珠從贏易眼前一滴滴落下,贏易甚至連眼睛都沒動一下,一旁的侍女動作很小,贏易現在的臉色讓人看著害怕,這些侍女都是第一次服侍贏易,根本不知道這位主子的脾氣性格,因此隻能謹小慎微,小心翼翼,唯恐做錯一點小事,惹得贏易生氣。


    沉香沐浴結束後,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上一身新的蟒袍華服,贏易走出屋門,從藍袍太監身旁經過,頭部也沒有一絲扭動,抬步邁入車內,閉目沉思。


    馬車順著宮牆緩緩駛入,車窗旁掛著一枚金龍令,一路走過所有侍衛宮女全部原地跪下,這枚金龍令代表著這座宮殿的主人,也是王朝之主燕帝的無上權威。


    燕帝召見贏易並不在議政殿,而是在自己的書房,跟著藍袍太監進了禦書房內,贏易見到了這位執掌大燕百萬裏河山的主人。


    燕帝已經不年輕了,頭上白發中夾雜著幾縷黑絲,麵上也帶有幾道皺紋,嘴唇蓄著幾縷黑須,隻是那雙眼睛就像天空的星辰一樣,充滿智慧和神秘,根本讓人不能直視;燕帝並未穿帝王袞服,而是一身粗白色的布衣,坐在龍椅上也沒有常人說的帝王氣息,更像是一個平常的老人一樣。


    “大秦贏易,見過燕帝陛下。”


    收了收心神,贏易朝燕帝拜去,不過並非三跪九叩之禮,畢竟雖說燕帝是一朝君王,但贏易卻是他國皇子,沒有必要向大燕的臣民一樣三跪九叩之禮。


    放下手中的玉筆,燕帝看著贏易笑了笑,毫不在意贏易的禮數,開口說道:“秦人真有秦人的風骨,真是既讓朕羨慕,又讓朕憂慮啊!”


    不等贏易猜想燕帝的話意,燕帝繼續說道:“你一個區區氣海境的修行者,竟敢放言五年內必殺我司禮監秉筆太監,真不知道你是無知者無畏,還是真的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莫非如今的秦人都已經是這樣的風骨了嗎?”


    燕帝最後一句話已經不是在問贏易了,而是在自己問自己。


    聽完燕帝的話,贏易心神一震,剛才那個太監和自己發生矛盾,把自己領進來後就出去了,根本沒有機會對燕帝說這件事,而久居深宮院牆的燕帝居然知道的這麽清楚,贏易第一反應是魏槐是燕帝的人,隨後又想到魏槐是大秦皇後親自派來的,根本不可能是燕帝的人,而且燕帝也不會為了區區一個質子,特意收買一名太監,這根本不符合燕帝身份。


    不等贏易說話,燕帝瞳孔閃過一道冷漠白光,聲音不帶絲毫感情道:“既然你能說出這話,那朕就給你一個機會,給你身為皇族的尊嚴,朕給你五年時間,五年後朕親自召你入宮,為你們主持這場生死局,生死台上一人活,勝者,生,敗者,亡。”


    此時的燕帝就像是主宰眾生的神靈般,身上散出一股無比尊貴的貴氣,根本沒有先前的一點樣子,這才是一個王朝帝王應有的形象,讓人畏懼的同時卻也無比尊崇。


    “遵旨,謝陛下。”


    到了這一步,根本沒有退路,就算秦帝來了,也不會讓贏易此時後退,因此贏易隻有一條路,五年後生死台上活下來,這是皇族的尊嚴,也是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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