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夜,總是要比平時要來的更加的黑,也要更加的冷!


    天地俱籟,萬物無聲,隻有死寂的漆黑,往昔璀璨如明珠的滿天星辰,此時隻有寥寥幾顆盡情綻放著光芒,既然成了此時唯一與黑夜鬥爭的光芒。


    不知從何處響起一聲雞鳴,打碎了寂靜的夜,劃破遠處的空間傳來。


    似是一個信號般,猛然間自地平線升起一抹黃韻,照亮那遠處看不見的黑夜。


    緊接著,一輪燃著金色火焰的圓盤自地平線下升起,滿天的黑夜都被這火焰驅逐,金色的光芒穿過掛在樹葉上的露珠,盡情的折散到每一寸角落,將最後一點夜色染成光明。


    “嗚嗚……”


    這是犀角的聲響,也是大軍拔營的號角,更是大軍衝鋒的命令。


    遠處一株不知生長了多久的古槐樹,已經開始幹裂的枯枝上,正抓著一雙極其寬大的爪子,比起草原上最凶猛的獵鷹還要寬大。


    金色的羽翼之下,包裹著已經有些幹癟的骨肉,這是一隻金羽天鷲,禿鷲中的王者,隻是它已經老了,而且很久沒有進食了,甚至餓的快要死了。


    猛然間,它抬起了已經掉光鈴羽的頭,金色的瞳孔閃過一絲精銳,它感覺到了食物的氣息,已經不知有多久沒有這樣的食物了。


    它興奮的叫了起來,隻是因為餓的太久,已經沒有多大的聲音,但卻仍舊彰示著它的喜悅。


    遠處出現一道極其纖長的細線,這是一支軍隊,而且還是極其強大的軍隊,他們頭頂凝聚出的血氣如同紅色的細沙般清晰,就連空間都被凝滯了。


    漸漸的,自不同的方向出現了數十支同樣強大的軍隊,他們的中軍王旗雖然迥異,卻在合流後共同朝著一個方向前進,那裏是曾經人族的權勢中心,如今卻是人族最後叛逆的居身之所,至少他們都是這樣想的。


    那個地方叫做朝歌,那名叛逆叫做帝辛!


    金羽天鷲漠視著這越來越多的軍隊,衰老的瞳孔中洋溢著難言的興奮,它知道自己就要迎來新生了,就像很多年前一樣,同樣老的快要死了,可是卻依舊艱難的活到了現在。


    朝歌城上,原本守城的軍士早已不知去了何處,隻餘留下那張曾經見證大商興衰的黑底鑲紅龍紋軍旗,孤零的倒落在地上,依稀還能看到幾道髒亂的印痕,像是染著血一樣的紅。


    帝辛攜手妲己,漠視著下方的諸侯聯軍,心底浮出一絲冷笑,無論他們曾經是怎樣的身份,在他們做出這樣的選擇後,都已經跟他,跟大商沒有絲毫關係了,君非君,臣非臣。


    “帝辛,你這叛逆亂臣豈能再配為君,速速出城自縛手腳,免得大軍攻破城牆屍骨不留。”


    一名手持銀色雙錘的將領策馬走出,朝著上方的帝辛大聲嗬斥道。


    曾經的他連麵見帝辛都沒有資格,如今卻能正麵嗬斥這位曾經的絕代皇主,說不出的暢快感傳遞到身體各處,隻覺得人生莫過如此了。


    “螻蟻叫囂!”


    妲己冷聲低吟,隨即鳳目兩道青光射出,如兩道絕世神矛般疾逝而去,徑直洞穿銀錘將領的護心鏡,將之死死釘在地麵,就連反抗的機會都沒能有。


    “大膽妖妃!”


    恍若驚雷般,一道嗬斥自人群中傳來,竟然連地麵都晃動起來。


    一名身穿紫色侯服的壯年自華蓋下走出,全身洋溢在紫氣之內,麵龐都看得不太清楚。


    妲己鳳目冷光寒射就要出手,卻見帝辛一聲冷哼,頓時朝歌城上風雲驟變,無窮的雲氣竟是化作一張手掌,直朝底下責罵妲己的那位王侯壓去,就見那位王侯身上紫氣一陣湧動,隨後一團血花直接爆開,如同一朵盛開的妖豔花季,竟是被生生捏死。


    人群一陣悸動,這才反應過來縱使他們陳兵朝歌,也不過是來裝腔作勢,表明立場罷了,無論哪方輸贏都與他們毫無關係。


    如今帝辛就算群臣盡散,徹底成為孤家寡人,卻仍舊是那個鎮壓江山社稷的絕代皇主,他們這些人在帝辛麵前比起螻蟻還要不如。


    念及至此,眾多諸侯盡是心底微寒,此時的主角不是他們,他們也沒有資格與帝辛對弈,不約而同的將目光向後掃視,那裏有一座金玉輝煌的宮攆,裏麵端坐著一位垂發皚皚的老者,主位之上一名黑發青年正閉目盤坐。


    皚皚老者薑姓名尚,字子牙,後世皆稱太公;黑發青年姬姓,已故西伯侯次子姬發,此次領軍伐紂的主帥。


    隨著那位諸侯被帝辛嗬音震死,原本閉目的姬發猛然睜眼,嘴角露出一抹詭異冷笑,隨即大步邁出宮攆,朝向朝歌城走去。


    步步生青蓮,姬發每走一步腳下都會生出一朵並蒂蓮花,將他的身體托立在虛空,直至與帝辛平齊方自停下腳步。


    “你若肯降,孤王可做主封你為王,享萬民供奉,子孫世襲!”


    “哈哈哈……”


    “你笑什麽?”


    “寡人笑你虛偽至極,寡人笑你言不由心,寡人笑你不忠不孝!”


    帝辛立在牆頭,盡顯張狂的笑道,看著姬發如同跳梁小醜的樣子,這些天來所有的繁雜念頭盡皆消散。


    “孤王如何虛偽,如何言不由心,如何不忠不孝!”


    “孤王不過念你我君臣一場,不願你帝氏一脈就此斷絕,肯封你作王已是開恩,難道你還妄想成皇。”


    “姬發,你不覺得你就像是一個小偷,竊取了寡人的財產,如今卻跑來寡人麵前施舍,真以為這稱孤道寡,是每個人都能做得的嗎!”


    帝辛言語冰冷如萬載寒潭般,冷冷盯著姬發的眼瞳,漠然說道。


    看著帝辛的眼瞳,姬發不自覺躲了躲,瞬間又像是為自己的怯懦羞愧,臉色變的極其通紅。


    “寡人這就來告訴你,你為何言不由心,為何不忠不孝!”


    “寡人大商皇主,就算是群臣離棄,宗族盡亡,也是大商正統,人族共主,你等亂臣賊子,無論成敗,在寡人麵前終將是亂臣賊子。”


    “寡人還未死去,你竟敢在寡人麵前稱孤道寡,無論你是為人族而造寡人的反,還是覬覦帝位造寡人的反,都說明你的狼子野心。”


    “為臣者不思報效君王,為一己之私攪亂江山社稷,勾結外族荼毒同族子民,此為不忠!”


    “我殺你父,為人子者當思父仇大於天,你為自身名聲居然願與寡人虛與委蛇,棄殺父大仇不顧,此為不孝!”


    “還有……”


    “夠了!”


    姬發一聲大喝,打斷帝辛的話語,麵色青筋暴漲,雙拳緊握,但身體卻不停顫抖,極力壓製自身的憤怒。


    “帝辛,你說的再多,也不能阻擋你失敗的定數,通天魔主已敗,忠於你大商的群臣已經盡數葬於界牌關,就連聞仲都力戰而死,除了妲己妖妃一人,如今你還有什麽!”


    “妄你整日稱孤道寡,到頭來真成孤家寡人,死了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勝者王侯敗者賊寇,今日是我贏了,史書中我將是一代明主,而你卻隻能是亂臣賊子,這就是區別。”


    “哼!我帝辛豈會在意他人言語,寡人死之後哪管他洪水滔天,盛世明主也罷,亂臣叛逆也好,於我又有何幹係。”


    “既然如此,多說無益,還是戰吧!”


    姬發猛然出手,一團極其濃鬱的紫色光霧自手中噴出,隨即化作一座極其雄偉的紫色山峰,直接朝著帝辛籠罩而來。


    帝辛麵色絲毫不變,雙目如同出海蛟龍一般,無盡的紫金皇氣自瞳孔湧出,化作兩道驚天神矛朝向紫鋒刺去。


    “哢嚓!”


    沒有絲毫阻擋,紫金神矛就將沉重的山峰擊成粉碎,化作滿天光點打落在姬發臉上,卻被一層紫色光罩阻隔在外。


    與此同時,又有數座紫峰自虛空中浮現出來,朝著帝辛鎮壓而來。


    “哼!”


    一道冷哼,隨即帝辛右手伸出,食指輕輕在虛空微點,就見一陣劇烈的天地元氣波動,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變的通紅,像是被血染成的一樣,朝歌城上霎時匯聚出了一片血色雲霧,一股蕭殺肅穆的鐵血氣息砰然生出。


    無窮盡的煞氣與殺氣自血霧內生出,仿佛瞬間就由人間來到了無間煉獄,甚至已經有人承受不住這樣的血氣,麵色慘白的自坐騎上癱倒而下。


    猛然間,兩道血芒自血霧內疾射而出,如同兩道神劍直接刺入紫鋒表層,竟然發出金鐵撞擊的清響。


    細微的黑色裂縫自紫峰周圍擴散開,磅礴的吸引力自縫隙內傳出,兩道血芒像是先承受不住壓力,被彈射回那片血霧中,而紫色山峰也瞬間融為一體,重新返回姬發手中,隻是上麵卻缺失了兩道淺淡的缺痕。


    一道極其龐大的軍靴自血霧中落下,踩在朝歌城外的地麵上竟然激起數百丈的土浪,霎時間人吼馬廝不絕於耳。


    煙塵散去後,一道血色身影懸浮於帝辛與姬發中央,血色的戰甲上鐫刻著妖異的花紋,一股濃鬱的血腥味自血甲上傳來,讓人幾欲作嘔。


    血玉般的盔甲將來人遮擋的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到究竟是何等相貌,盔甲下隻裸露出兩點血色的猩紅,那是他的眼睛。


    血甲戰將單膝跪立虛空,手持戰矛麵向帝辛,就像是在覲見自己的君王一般,天地頓時寂靜。


    “君王指!”


    姬發麵色驟變,似是想到了什麽,心底微微生出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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