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破曉,曲先鎮被恐怖籠罩,幾千名高昌兵集體出動,展開最嚴密的大搜捕。偌大的曲先頓時雞犬不寧,惶惶的百姓一律呆在家中,靜等塵埃落定。大街小巷甚至偏僻的角落,到處是奔走的將士身影,所有無家可歸的流民被押往鎮中心。極少數逃脫的乃蠻兵也被搜出,乖乖繳械投降,被如狼似虎的兵將拖入空地。


    伊瑪木派出大量親信,配合高昌兵逐門逐戶清查,緊張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太陽升上頭頂。出鎮的耶律迪烈千戶長在餘聖軍指引下,抄小路直奔山穀方向,途中碰上一支偵察兵。報上暗語,會合的人群直奔鎮南山坳。圍成桶形陣勢的重裝騎兵一個個全神戒備,身處敵境,不明敵情,自然不敢懈怠。


    一夜不眠不休的王鼎千戶長雖疲勞至極,但依然強打精神,不停督促將士,“大家別打瞌睡,駙馬爺肯定會派人尋找我們,時刻提防山穀方向,不得讓乃蠻人突破防線……”


    耶律迪烈大喊一聲,“王鼎千戶長,我來也,昨夜可曾遇到危險?”


    長舒一口氣,活動凍僵的四肢,王鼎哈哈大笑,“誰敢主動襲擊重騎兵?除非不想活,周將軍現在何處?拿下曲先鎮沒有?那批乃蠻重騎兵好像一夜沒動,估計也跟我們一樣,怕被偷襲吧?哈哈……”


    “很順利,我們已拿下曲先,鎮內番兵很少,不到五百人,早乖乖投降……”登高眺望山穀方向,耶律迪烈揮舞兵器,“即刻拔營,要搶在乃蠻人前麵入城,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傷亡……”放聲狂笑,“周將軍早定下妙計,收拾重騎兵易如反掌,隻需截斷他們的給養,這群羔羊遲早主動投降。”


    大喜過望,王鼎揮舞長槍,“全軍聽令,出發——”餘聖軍帶路,疲憊的高昌重騎兵默默跟上。左右兩翼由負輕傷的輕騎兵擔綱防衛,重傷將士位於大軍中央,傷亡不大的騎兵群迅速離開山坳,奔向霧氣嫋繞的曲先鎮。


    帶兩名乞丐入府衙,吩咐留守的親兵嚴密看守,年輕主帥貼耳叮囑,“替這兩人換上幹淨衣物,保護守將家眷,不允許任何人騷擾!”


    “遵令!”彪悍親兵帶乞丐離去,府衙內隻剩下焦頭爛額的周文龍。左思右想,一時理不出頭緒,索性慢慢悠悠折回後院。房門外,兩名婢女一頭跪下,“奴婢叩見駙馬爺!”


    “哦,誰讓你們過來?”微微吃驚,主帥呆立半晌才醒過神,“裏麵的……小將如何?人清醒嗎?”


    “回駙馬爺,軍爺命奴婢伺候受傷的小……小將,人非常清醒,但把奴婢們趕出房間……”小心翼翼回話,年長的婢女誠惶誠恐,“據診治的老醫者提醒,現在該換藥了?”


    “行,你們先回去伺候夫人,我會親自照料……”打發兩人離去,男子大步入房,“伊兒,伊兒,覺得怎麽樣?人舒服嗎?要不要喝水或者其它?”


    “奴婢叩見駙馬爺……”勉強翻身,嬌小侍女試圖叩拜,“駙馬爺軍務繁雜,不用掛念伊兒,傷勢很輕微,很輕微……”


    “你——”搶上前將少女恢複原位,主帥一臉疼惜,輕輕刮一下挺拔的鼻梁,“又忘記了約定?喊我什麽?嗯?”


    “周……周郎……”閉上眼睛,靜靜享受溫馨的感覺,玲瓏侍女心花怒放。鼻梁傳來的冰涼觸覺令人如醉如癡,放緩呼吸,生恐美妙的感覺消失,喃喃自語,“周郎,你累嗎?要不,伊兒起床伺候?”


    “伺候?現在輪到我伺候你,聽話……”牽出受傷的胳膊,男子如同捧著一尊瓷器,“我幫你換藥,別動,傷口還疼嗎?”


    “伊兒不敢,不敢讓駙馬……”被男子裝出的惡狠狠眼神嚇住,乖巧改口,“讓周郎親自敷藥,伊兒……伊兒受寵若驚,這輩子怕也不會忘記?”任由人擺布,俊俏臉蛋上騰出一團團紅雲,仿佛漫天彩霞中綻出的一抹嫣紅,透出粉嫩的色彩。讓人瞪一眼發癡,看一眼犯傻,瞅一眼渾身酸軟,最後無法自拔。


    笨手笨腳換好藥,男子如釋重負,貼耳輕語,“肚子餓嗎?我去幫你弄點吃的,喜歡吃什麽?”


    確實有點餓,但內急更迫切,少女羞紅臉,“伊兒想下床,去……去……”


    “明白!”男子輕笑,“大事為重,我可不敢幫你解決這種事。這樣,你稍忍耐一會,我去叫婢女,順便幫你整點吃食……”哈哈大笑,輕彈額頭,“你呀,簡直一個天生的尤物,特意誘惑嗎?我可沒那麽容易繳械投降!”


    “周郎——”發嗲的語氣簡直令人吐血,嬌羞的侍女撅起嘴,“別取笑伊兒,伊兒怕羞!”


    冷不防親一口,男子大笑離去,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難怪聽聞女人都是老虎,敢情是溫柔的老虎,不投降不行,否則會口吐鮮血而亡……”


    羞得縮入被窩,被幸福籠罩的努伊兒拚命咬住被角。一顆被俘虜的心怦怦直跳,幾乎躍出胸膛,碩大的胸器急劇起伏,波濤洶湧中,人努力壓抑奔湧的尿意和脫口而出的呢喃。


    讓婢女去伺候,男子闖入後院膳房,到處尋找,端出一碗蓮子羹湯,慢騰騰折回房間。在婢女的幫助下解決內急,重新躺下的努伊兒一臉興奮,擺擺手,“你們出去,也別在這伺候,我會照顧自己,去吧!”


    端碗靠近床鋪,輕輕打掉伸出的小手,“乖,我來喂你,一定要全部喝光,否則我會生氣。很嚴重的喔,我會把你一口一口吃下去,嗯?”


    被逗得咯咯直笑,惶恐的努伊兒唯有乖乖聽話。大口喝下甘甜的羹湯,玲瓏心竅也同時被甜蜜糊住,隻剩下一雙傻傻的眼眸深情凝視殷勤的情郎,隨喂食動作而同步轉動,最後鎖定額頭黵印,靜靜發癡。


    一口氣喂完羹湯,男子滿意一笑,“真乖,不愧為我的伊兒……”細心擦去嘴角湯汁,“乖,繼續休憩,我得去處理棘手的軍務。曲先鎮昨晚發生一起滅門慘案,民憤極大,得馬上處理,以便派人去迫降乃蠻重騎兵……”唯恐擦不幹淨,索性用嘴幫忙,一點點舔去湯汁,不忘調戲,“感覺如何?保證我的伊兒如貓咪一樣幹淨,要不要我幫你舔遍整個臉蛋?”


    幸福和興奮的雙重感覺徹底擊潰少女,本能用靈巧的惑舌回應,暈暈乎乎的人兒如乖巧的貓兒一般,“唔……周郎……你太……太……太風趣,伊兒要暈過去了,唔——”


    “不會便宜你的……”掙脫溫柔鄉,男子貌似一臉正經訓話,“給我好好休息,盡快恢複,早早回去伺候公主!”


    從幸福的巔峰跌下,努伊兒微顰眉頭,一臉不願意,“周……周郎,伊兒想伺候您,伺候……”


    “這裏是戰場,不是兒女情長的地方。我很快會離開曲先,率兵攻打渾八升,壓根沒時間照看你……”輕撫如雲的秀發,歎口氣,年輕主帥一臉惆悵,“以後也難得有空去看望公主,請帶我轉達問候,我……我很想她。當然,也會更想你,乖……”親吻額頭,“安心養傷,估計亦都戶不日即會趕到,我安排專人送你回高昌,別掛念?”刮刮精巧的小鼻梁,“我會想你們的,但願能早日見到你和公主,還有……還有……”


    暗暗琢磨,玲瓏侍女定下決心。一定要跟隨駙馬爺征戰,為他抵擋暗箭,也能朝夕伺候,日久生情或許會播下愛的種子也不可知?猛然記起一件大事,摸索著掏出一把短刀,“駙馬……周郎,這是公主贈給駙馬爺的寶刀,奴婢……”吐吐舌頭,“伊兒昏昏沉沉,差點忘記,請駙馬……啊……”鼻孔被夾住,人嬌羞滿臉,“周郎……您就會欺負伊兒,碰到公主,正好……正好相反……”


    “不欺負你還能欺負誰?”接寶刀,順勢捏一把能掐出水的粉嫩臉蛋,多情的主帥大笑而出,“世人笑我輕狂,豈知我非孟浪,攬眾美,馳騁西疆,縱橫天下,終不枉英雄一場,哈哈哈——”


    折回衙門坐定,靜靜回想,人一時情不自禁。搖頭晃腦,一縷得意和亢奮浮出臉龐,暗暗吟詩,主帥自得其樂。


    親兵高聲稟告,“報駙馬爺,全城已搜捕完畢,所有抓獲的乃蠻兵和乞丐均集中在鎮中心的空地中,請駙馬爺移駕!”


    “帶上那對父子,我們走!”出門取槍飛上馬背,年少得誌的周文龍麵如寒霜,“請伊瑪木大人也去圍觀,我會秉公辦理此案。”


    吃飽喝足帶換裝,邋遢的父子煥然一新,包紮的臃腫頭部卻大煞風景,讓人心酸之餘不免竊笑。惶恐不安被架上戰馬,渾身抖個不停,年幼的花兒閉上眼,咂巴嘴唇,慢慢回味有生以來未曾品嚐的美食。年長乞丐不時偷窺威風凜凜的男子,既怕又驚,但也隻能硬起頭皮,人如篩糠一般顫抖。


    太陽躍上半空,氣溫明顯回暖,冰冷的街道恢複一點生氣,但馬上被隆隆的蹄聲嚇掉魂魄,露出死魚般的青石板肚皮。一行人快馬加鞭趕赴鎮中心的空地,伊瑪木也隨後趕到,在一旁跪下,靜靜觀望。


    “來,別怕,給我指認出所有為非作歹的暴徒,一個都不要漏下……”指指分開看守的人群,主帥努努嘴,“那邊是乞丐,這邊是乃蠻兵,看清楚,別弄錯?這可人命關天,嗯?”


    “小民不敢,不敢……”哆哆嗦嗦靠近丐幫,仔細辨認,年長者緊張萬分。額頭冒出滾滾汗珠,很快打濕剛換上的衣裝。有人暗使眼色,被一聲怒喝嚇得差點癱倒,“誰敢睜眼,給我拖出重杖,打死為止!”冷眼旁觀的男子果斷下令,“所有乞丐一律閉眼,抬高頭!”


    一遍遍辨認,反複甄別,年長者一一指出肇事者,“他,還有他,他也在現場……”雖乞討為生,但也明白利害關係,不認出暴徒,自己也會沒命,隻能憑良心指認。一會工夫,十幾名癱軟的丐幫被拖出人群,餘者全部嚇癱。


    一股濃烈的尿騷味漸漸彌漫,看守的兵士一個個怒發衝冠,領頭的裨將主動請命,“駙馬爺,這種人毫無用處,還不如……”揮手做一個劈砍動作,“與其讓他們禍害百姓,幹脆集體處死,以免糟蹋糧食?”


    “不,螻蟻尚有生存的權利,等審清案情,我自會安排他們……”擺擺頭,主帥皺緊眉宇,“每次提審一個人,我要分開審訊,以便查出真相!”


    逐一審查每一名疑似暴徒,男子漸漸得出結論。早先的判斷沒錯,丐幫隻是落井下石之輩,真正的元凶並非這些人。繼續盤查,最終發現所有的線索指向一名叫瘌痢頭的壯年乞丐,此人第一個進入宅院,或許會見到肇事元凶?命人看守其餘暴徒,直接提審膽大包天的瘌痢頭。


    “老實交代,在你入宅院前,是否發現一些特殊情況?譬如有乃蠻兵出入?”循循誘導,耐心的主帥強忍怒火,“如果配合,我會考慮考慮……”說半句留半句,以便讓自己有回轉的餘地。


    “沒有……沒有乃蠻兵,隻有……隻有……”吞吞吐吐,壯年乞丐麵如死灰,“隻有一群兵將,但絕不會是乃蠻兵!”


    “說說理由?”微微吃驚,人轉瞬恢複冷靜,“如果敢謊報,你會被淩遲處死,三天三夜的劇痛一定讓你品嚐到生不如死的美妙滋味?”


    “很簡單!”自知必死,膽大的乞丐索性昂起頭,“乃蠻兵的盔甲雖和高昌兵類似,但麵孔卻完全不同,小民……小民曾看清領頭的軍爺模樣……”止住話語,膽怯的目光偷窺一眼麵沉如水的年輕主帥,馬上低下頭。


    “說,繼續說!”心情變得沉重,焦躁的主帥暗暗搖頭。還真是高昌兵所為,看來得殺雞駭猴,懾服一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兵將。


    “您……您要保證不殺小民,小民才會指認……”抱住唯一的希望,狂妄乞丐小聲討價還價,“否則小民隻求速死,反正也享受過,螻蟻命一條,無所謂!”


    “哼,憑你也敢跟我叫板——”飛起一腳,狠狠踹翻醜陋的壯漢,不怒反笑的主帥揮揮手,“拖下去,給我好好伺候,讓他體驗一下什麽叫生不如死!”


    “傳令——”暴雷般的怒吼嚇得人群一哆嗦,“所有將領不分職務高低,馬上來這裏集合,東西城樓由我的親兵值守。守樓軍士原地不動,其它人不得擅動,違令者,斬,不來者,斬,拖延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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