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即將來臨,舉目望去,山青青,水藍藍,草碧碧,四處一片翠綠。蜿蜒的高加索山脈沐浴在如夢如幻的晨霧中,宛如一個膽怯不安的小姑娘,紗巾遮臉,驚恐的目光裏透出萬般無奈。美麗的欽察大草原在隆隆的蹄聲下戰栗,留守草原的欽察少女摟緊小兒,躲入氈帳,屏氣噤聲以待戰事落幕。


    奔騰的迦勒迦河一如既往,對即將發生的慘烈血戰作壁上觀,河水充當裁判,靜靜等待不可預知的戰局。莫名中,高坡上殺出一員彪悍小將,獠牙麵具遮臉,飄飄長發迎風飛舞,令人心神為之一蕩。手中的一杆镔鐵爛銀槍刺破迷霧,槍纓倒卷,虎虎生威。


    將精神,兵威武,白衣白袍白龍駒,銀槍銀甲銀腰帶。晨風吹過,斜挎肩頭的紫金弓嗶嗶作響,一股殺氣隨呐喊悄然彌散,“殺――”


    時值公元1223年5月31日,三支兵團,猶如三把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奔河東。一路大喊大叫,一路旋風般狂進,極力吸引渡河敵軍的注意力。突擊時間拿捏到位,等七千餘人馬奔至河岸,立足未穩的羅斯北軍正忙於清點渡河兵力。


    不由分說,強攻瞬間上演,箭雨臨空,如蝗蟲一般劈頭蓋臉飛向倉促應戰的羅斯羊。強大的攻勢有模有樣,三支精悍兵團沿左中右三路包抄而上,呐喊聲聲,蹄聲滾滾,密密麻麻的箭雨有如瓢潑桶倒向對手頭頂傾瀉。


    被打個措手不及,收攏兵力拚死抵抗,勉強穩住陣腳,狂妄的密赤思老大公下令大舉反擊。以硬對硬,分兵出擊,充當前鋒的加裏茲軍瘋狂反撲,兩支兵團沿河岸展開一場血與火的對射。


    眼看對手的反攻越來越強,緊隨長槍高舉和響箭相繼飛上天空,猛攻的七千餘蒙古兵團頓時作鳥獸散。爭先恐後逃離戰場,散亂的隊形讓羅斯北軍無法懷疑自己的判斷――敵軍已被擊潰,一舉全殲大有希望。眺望狼奔豕突的蒙古先鋒軍,嚐到甜頭的密赤思老大公下令全軍出擊。


    隊形看似散亂,但速度不緊不慢,逃離的方向完全一致,七千餘人馬迎著噴薄而出的朝陽奔向兩處高坡之間的寬敞通道。麵對身後窮追不舍的羅斯羊,還擊依舊凶悍,激烈的對射一直持續,直至毫無防備的羅斯北軍進入伏擊圈。


    速度不減,小將率部穿過通道,徑直右拐,不忘衝埋伏的大軍行注目禮。兜個大圈,繞到追兵側翼,對喘息未定的欽察軍發起強攻。血戰再次打響,麵對手下敗將,周文龍率先放箭,占據心理優勢的勇士團奮勇殺敵。兩支蒙古騎兵迅速展開包抄,用遠射擊潰敵軍鬥誌,血腥的近戰緊隨上演。


    三支如狼似虎的蒙古兵團大舉殺出,左右兩翼和中路均發起全線衝鋒,分頭攻擊,將拚死抵抗的羅斯羊一一射翻。四麵八方均響起熟悉的鳥語,精準的箭雨無止無休,被潰退的欽察軍衝亂了戰鬥隊形,驚恐的加裏茲部頓時兵敗如山倒。猛吃一驚,密赤思老大公才意識到大事不妙,收攏殘餘親衛軍,迅速後撤,拚死殺出險境。


    一口氣逃回河東岸,隨行人馬也隻剩下不到百騎,魂被嚇飛,早先的自信化為滾滾汗水滋潤腳下的紅土地。丟下苦苦煎熬的將士,嚇破膽的密赤思老大公悍然下令,“將河東所有船隻付之一炬,待本王渡河後燒毀渡橋,以防蒙古人追擊,我們撤――”


    先遠射,後近戰,運用嫻熟的穿插包圍戰術,奉命斷敵退路的小將率部大舉殺入欽察軍陣營。宰羊大戲激情上演,刀砍斧劈帶長槍突刺,完全喪失鬥誌的欽察人在強大的攻勢下紛紛墜馬而亡。少數悍勇將士雖有幸逃回河東岸,可河畔燃起的衝天火柱毀滅了一切退路,眺望河西一動不動的南軍,血人般的將士一個個欲哭無淚。


    隨著逃回的潰軍越來越多,河濱變成混亂不堪的避難所,可退路全無,肝膽俱裂的羅斯北軍之慘烈命運就此注定。一窩蜂圍上,蒙古大軍對羅斯潰兵展開一場輕輕鬆鬆的點殺,一時間屍橫遍野,血水染紅無辜的迦勒迦河。


    頑抗,殺。投降,也殺。裝死,同樣逃不脫被斬首的下場。殘酷的大屠殺一直持續到天黑時分,堂堂的七萬餘羅斯北軍化為烏有,夜光籠罩一路的密密麻麻屍骸,看上去讓人心驚肉跳。來回梳理戰場,誅殺掉全體傷兵,蒙古人沒留下絲毫隱患。


    默默圍觀,小將暗暗搖頭,看著欣然加入屠殺大軍的土拓兒,想出言阻止但最終放棄。人心各異,強求不得,誅殺降兵或許有其道理。迷惘的目光投向西岸,人一臉不解,“仙師,我到現在也沒想通羅斯南軍為何按兵不動?既為聯軍,眼睜睜目北軍覆滅而冷眼旁觀,這羅斯人都怎麽了?幸災樂禍?難道不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


    “小民其實也沒想明白,或許……”同樣迷惑,儒者緩緩揉撚長須,半晌才出聲,“或許顧忌於我大軍的威名吧?才不敢渡河相助,這樣也沒道理呀?”自我否決,連連苦笑,“興師動眾征討,還組成所謂的聯軍,卻互不信任,焉能不敗?”


    “或許還在爭論是否渡河吧?”拋出見解,小將大笑,“兵貴神速,如這般拖拖拉拉,羅斯人絕對完了。您是不知道,諸羅斯王公老少兼有,少壯派自然鋒芒畢露,隻可惜拗不過年長者。再這麽爭下去,南軍的悲慘命運也就此注定。”


    “報,哲別主帥傳令,讓駙馬爺趁夜奔往上遊,收集盡可能多的船隻……”飛身下馬,一臉恭敬的傳令兵單膝跪下,“我軍乘勝揮師渡河,羅斯南軍敗局已定,請馬上執行命令,渡河地由駙馬爺自行做主。”


    率勇士團狂奔至上遊,一路仔細偵探,一行人馬全體出動四處收集船隻。一百餘艘漁船順流而下,囤船於選定的渡河地,出動全部兵力看守渡橋,小將照例派馬素仆回營複命。在西岸所有高地均設下明暗雙哨,監控下遊方向的羅斯南軍,全體勇士安心進食。


    至次日下午時分,近三萬蒙古大軍趕到渡河地,血染白袍的小將沿西岸草地來回奔跑,已盡引導之責。隨著一批批人馬站上西岸草地,眾勇士也鬆口氣,等全部兵馬渡河完畢,收攏船隻,喝令全體船夫上岸,心有不忍的小將悄聲請示,“義父,這批百姓畢竟幫過我們,能否饒其不死,以便日後繼續為我大軍效力?”


    “文龍呀,你總是心慈手軟,這樣對你將來可不好……”看一眼不停哆嗦的眾百姓,再瞅瞅一臉同情的義子,哲別淡然一笑,“也罷,駙馬爺開口為之求情,為父當然言聽計從。讓這些人遠離河岸,近期不得駕船,一經發現抗令者,集體處斬。”


    快馬奔出,神箭哲別率部殺奔下遊,蒼涼的聲音回蕩在草原上空,“對待敵人,唯有鐵血手段。文龍,你趕緊帶勇士團追擊脫逃的北軍統帥加裏茲王,不擒獲此人,不得返回――”


    速不台所轄兵團聞風而動,緊隨哲別部殺向下遊,趕來支援的蒙軍統帥特意經過小將身旁,辨認一番,哈哈大笑,“末將見過駙馬爺,不知駙馬爺還記得末將否?”


    瞪大眼反複分辨,微微吃驚的小將猛拍腦袋,“文龍豈會忘記大人,適才忙於渡河瑣事,沒去拜見大人,請恕罪――”


    拱拱手,歉然一笑,彪悍主帥悄聲辭別,“駙馬爺軍務在身,末將也一樣,等全殲羅斯聯軍,一定請駙馬爺好好喝一頓,以表歉意!”


    “大人請――”目送援軍浩浩蕩蕩離去,小將直咂嘴,“敢情拜交兄弟的確有好處,嘿嘿,哪裏都能碰上熟人……”看看張嘴欲問的儒者,低聲解惑,“這位援軍主帥名叫耶律海牙,其弟耶律禿乃我義兄,結拜發生在喀什噶爾城外,您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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