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東門折回西王宮,再由西王宮追往南大營,從南大營撲向北門,一幫護衛新君的禦林軍如走馬觀花一般。<最快更新請到>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近兩個時辰幾乎遊遍大半個皇城,一個個累得可不輕。


    白日倒也罷了,夜黑雨飛且秋涼徹骨,更兼形勢迫人。北門破,韃靼人圍攻東南城門,一群叛兵還落井下石。不僅大刺刺進攻西門,還為韃靼人充當內應,攪得整個皇城不得安寧。一路賊喊捉賊,旁若無人入宮搶人質。誘使大軍出擊,借機鏟平軍營,救走遭罷黜的舊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雖氣得發昏,但謹慎的竊國賊依然沒忘記下令全城搜捕,以防奸細潛伏作祟。率禦林軍一路追趕,破口大罵,“留守的都是廢物,任由韃靼人為所欲為,即便有內應,也不該毫無抵抗能力,莫非在敷衍本王?”


    “回陛下,兄弟們如此不作為,也情由可原。末將一路調查,此番攻城乃臭名昭著的韃靼征西將軍一手布置,且身先士卒……”委婉勸諫,當然也一並推卸責任,禦林軍主將悄聲獻策,“素聞韃靼兒喜歡單槍匹馬逞強,想必這次也不例外,不如由末將來一招潛伏製敵。陛下主戰,末將配合,隻等韃靼兒現身,抽冷子一箭射死他。”


    “當然要射死此人,但也不可放過老賊,瞅機會幹掉老兒……”雖有所驚恐,但也問過魂飛天外的眾內衛,得知韃靼人並沒大舉入城,其目的隻為救出爺孫三人。一路膽氣漸長,存心立威的新君果斷下旨,“一切依你所言,射殺韃靼兒後,大軍趁勢掩殺,奪回北門並殺出城外,全殲這支先鋒兵團!”


    “陛下萬萬不可,昔日我十萬聯軍就是被韃靼兩萬人如此引誘,最後不幸中伏才導致全軍覆沒。即便成功射殺韃靼兒,隻須一鼓作氣奪回北門,固守待援即可。貿然出擊,且月黑風高雨大,一旦中伏,皇城會轉瞬易手……”心有餘悸,羅斯主將也不避諱,大膽進諫,“一旦追上,末將找機會蟄伏,隻等韃靼兒主動現身。看準機會一箭製敵,若湊巧,連帶收拾老賊,爾後借勢奪回北門。”


    “依大人所言,韃靼人的確非常狡猾……”恥辱刻骨銘心,竊國賊豈會忘記,隻不過借機發泄一下而已,“韃靼人真若準備攻城,絕對會先解決掉後方威脅,斷然不會如此冒險。小兒這般明顯舉動,分明隻想救人,本王今日心情好,讓這幫屠夫帶幾具屍體回去交差。


    一口氣追至北門長街,主仆各司其責,一個負責引誘對手,一個力爭潛伏絕殺。配合默契,兩活寶對視一笑,“陛下大可嗬斥,轉移叛軍視線,以利於末將一擊必殺!”


    遁入離戰場最近的巷弄,抽出三支重箭,有意巴結新主的禦林軍主將做到偷襲準備。步兵宜密,騎兵宜散,刻意留出一個便於偷襲的空當,氣喘籲籲的追兵色厲內荏呐喊,“前麵的兄弟聽好了,快投降,不然陛下要大開殺戒了……”


    悄步出巷,跟隨追兵前移,有恃無恐的羅斯主將瞅準時機,果斷施以絕殺。眼瞅著一擊中的,不料攻擊受阻,一眼看清主動赴死的舊主,本能一哆嗦。一不做二不休,咬咬牙,第二支箭扣上強弓,正準備繼續攻擊,但再也沒有任何機會。


    怒張的弓箭微微上移,瞬間鎖定飛出冷箭的伏擊地,周文龍還以顏色,而且三倍奉上。居中複仇之箭直撲陰險小人,左右雙箭自行尋找攻擊目標,誰遇上誰倒黴。“嗤嗤―““嗤――”三聲悶響,倒下三人,不ng費一支。後一聲尤為刺耳,隻因力度太猛,一箭穿透對手胸甲,破背而出。


    還擊急如閃電,奉命撤退的羅斯勇士團本能止步,用更為凶狠的箭雨掩護主將撤離。甩開馬鐙,斜刺裏飛上緊鄰馬背,單臂摟住搖搖欲墜的老王公,氣急的周文龍怒吼,“有種單挑,背後暗襲算什麽本事――”


    俯身查看傷勢,小將頓時倒吸一口冷氣。一股股血水不斷湧出左肋,箭杆隻剩下半截,父王危矣。人急眼,舉止超乎尋常,掛弓後挪放平人、收腿屈膝夾頭肩、拔箭取弓鎖敵酋、鬆弦回弓抱父王、轉馬擊臀並呐喊,動作如行雲流水,看得眾人眼花繚亂,一個個吃驚不小,“父王若有個三長兩短,老子不會饒你們,大軍到時,勢必屠城――”


    細長黑影如靈蛇出洞,穿雨破空,勢不可擋直撲眾軍拱衛的敵酋。急於關心戰果,得意的新君喝開盾牌陣,還沒看明白,一陣驚呼響徹北長街,“陛下小心,上――”盾牌瞬間合攏,依然顯得遲緩。一頭鑽入空當,帶出血花一片片,死神之箭把拚死衝上前的眾衛士活活變成一串螞蚱。


    頭次領教重箭威風,嚇白臉的竊國賊連連後退,“幹掉此人,賞銀萬兩,上呀,殺了這個魔鬼――”


    交替掩護撤離戰團,利用無敵箭雨封鎖城垛,斷後的羅斯勇士團井然有序出北門。耶律迪烈率部第一個回師,指揮勇士團的徒單克寧也帶人抵達山崗下的預定會合地,唯獨土拓兒所部一直不見蹤跡,仿佛憑空消失。


    無暇過問,隻管抱緊老父王,駙馬爺急出一身汗,“古魯安何在?快傳……”俯身檢查傷口,眼睛越瞪越大,“父王,快醒醒,快醒醒呀,別嚇兒臣。古魯安,再不出現,本將要你人頭落――”


    上氣不接下氣趕到,一樣看清危急形勢,古魯安也不廢話,直接接過奄奄一息的老王公,“駙馬爺先歇會,讓末將來……”看看隻露出小半截的箭杆,暗自犯難。琢磨一會,小聲稟告,“不敢隱瞞駙馬爺,貴父王的傷勢非常嚴重,眼下缺醫少藥,且箭頭無法順暢取出,若拖到明日,隻怕……”


    “你就是醫者,趕緊開藥方,至於藥讓安德烈想辦法,先止住血……”相伴殺戮一二十年,也基本了解診治方法,但自己動手可沒半分把握,蹲在一旁,心急如焚的周文龍不停催促,“盡快取箭,或許還有一線希望,繼續耽擱下去,父王怕撐不到明日。快,古魯安,你不盡得貴師真傳,師娘的醫術我一百個相信……”


    人急糊塗,難免變傻,“師娘在就好了,師娘,師娘,您老人家能否顯靈,救我父王一命?文龍終生供奉您,嗚嗚……”


    母女倆也嚇糊塗,跪在泥地上哀哀哭泣,“父王,別拋下我們,別拋下……嗚嗚……”


    扁嘴嚎啕大哭,小天使顯得更悲傷,“哇……皇爺爺……您不要小寶了嗎?哇哇……小寶要爺爺抱,爺爺別睡覺,不要……哇……”


    “稟駙馬爺,箭頭深入腹內,若強行拔出,引發大出血,貴父王會更痛苦……”反複檢查,古魯安無可奈何,“末將已盡力,但確實沒有妥善方案取箭……”窺探貌似急糊塗的主將,謹慎提醒,“駙馬爺理應見過這等最嚴重的傷勢,基本……基本無招,末將……末將實在……”


    劇痛鑽心,暈厥的老王公生生疼醒,艱難環視一圈,“文……文龍……卡……卡娃……還……有小寶,你……你們……都……都過來……”血水湧出嘴唇,臉色時漸發白,“別……別費勁了……好……好好聽……聽……”


    止住哭聲,眼淚婆娑的一家人悄然圍上,跪在泥水中如木雕泥塑。積蓄的氣力一下子用盡,大口喘息,老王公顫顫巍巍伸出手。七隻手交替握緊,一直不曾鬆開,生離死別的場麵讓人不忍目睹。


    想開口,但說不出話,接近油盡燈滅的密赤思老大公拚命眨眼,“安……安……”


    “父王想叫安德烈過來?”大致猜出,出言探詢,周文龍悲傷滿臉。一切都得怪自己,不該讓父王折回,更不該充好漢,害不明所以的父王以身擋箭。悔青腸子也無用,隻能咬緊牙關硬撐,看清連續閉眼動作,高聲傳令,“命安德烈馬上見駕,快――”


    休憩良久,生命已走到盡頭,回光返照的老王公氣若遊絲,“別……別哭,文龍,為父……今日把……把卡娃和狄安娜轉交……轉交給……你……要……要好生……嗬護……”


    早候在一旁,但不敢驚擾一家人,悄然跪下,羅斯悍將默默抹淚,“末將參拜陛下,請陛下下旨,末將無所不從。”


    渙散的目光死死盯住點頭不迭的女婿,老王公留下最後一句話,“勇士……團……由周將軍……指揮……”頭驀然垂下,雙目圓睜,任由眾人哭泣,一縷憋屈的幽魂脫離凡塵,去尋找遠離蒙古人的心中聖都。


    哭聲四起,全體羅斯勇士集體下馬拜別主子,一個個悲苦難抑。陪人垂淚,耶律迪烈不得不小聲提示,“請將軍節哀,眼下尚未安全,必須盡快撤離險境,找地方安頓陛下。另外,據末將派出的哨馬回報,土拓兒擅自撤兵,應該走不太遠,大有可能按原路折返。末將擔心其迷路,還望將軍親自追趕,不然會出大事。”


    抹平不屈雙目,躍上白龍馬,恢複戰神本色的周文龍火速下令,“羅斯勇士團帶上父王,嚴密保護公主和小主,隨我們撤往也的裏河。古魯安,貴師可有交代?”


    “有……”掏出嚴嚴實實包裹的密函,古魯安一臉為難,“恩師臨行前曾一再叮囑末將,救出公主和小主後,讓駙馬爺最好別帶回,包括勇士團。目標太大引人懷疑,且會被蒙古人利用攻城……”


    抹一把雨水,繼續轉述,“恩師如此安排,請駙馬爺斟酌。密函內藏有公文,證明勇士團早歸附我大軍,無論日後戰事如何發展,勇士團均不得參與,以保存實力。帶上公主和小主在大後方徘徊,別投奔任何勢力,把人馬分為十部,兵力保持均等。我探馬先軍到時,再一一歸隊,不到萬不得已,別出示公文,以防蒙古人猜忌。”


    耐心聽完,小將愁眉苦臉,“計策雖妙,但讓公主和小寶繼續顛沛流離,本將怎放得下心?”眺望發白天色,人急得團團轉,“怎麽辦?到底怎麽辦?土拓兒居然抗令撤兵,究竟發生何事?”


    “別為我們擔心,逃出牢籠,有勇士團保護,我自會率部周旋……”雖不舍,但也清楚利害關係,羅斯公主咽淚裝歡,“我會連夜安葬父王,小寶,乖,跟親爸爸吻別……”淚水止不住滑落,雙肩劇烈顫抖,“親爸爸要回去複命,帶上我們也不方便照顧,小寶,聽得懂嗎?”


    “別說了,隨我們上路,先追上土拓兒,再安葬父王,勇士團趁夜保護你們返回……”高舉長槍,周文龍厲聲下令,“夜黑敵軍不敢出城,我們大張旗鼓追,出發――”


    小雨匍歇,走來路,一行人馬狂奔而去。一路打探,正午時分終於追上迷途羔羊團,一番詰問,丟卒保帥的土拓兒把責任一股腦推給劉安。辯稱劉安傳令撤軍回師,在路上等候,由高往低推諉,最後竟歸結於不幸中箭身亡的羅斯傳令兵。


    一口憋屈氣正無處可發,周文龍怒不可遏,當場命人拿下萬戶長和偏將。本欲處斬以殺雞駭猴,結果全體將士下跪求情,連懷裏的小寶寶也幫腔,“親爸爸別生氣,小寶很乖,唔……親爸爸也要乖喲……”


    身陷敵境,臨陣斬將屬大忌,不再意氣用事的周文龍無奈妥協。喝令二將戴罪立功,秘密下葬父王,吻別妻女,再三叮囑安德烈好生保護,才灑淚揮別。不走來路,按提供的詳盡地形圖,探馬先軍穿越各自為政的諸公國防區,有驚無險返回也的裏河西岸。


    寒流如期而至,駐馬草原,迎接的隊伍顯然不止三百,看上去分明超過三千。領頭的大將赫然為冤家對頭耶律海牙,瞟一眼疲憊人馬,主動迎上,不住冷笑,“駙馬爺辛苦了,來人,請駙馬爺回中軍帳述職!”


    一個個冷臉相向,五百親衛軍應聲而出,直撲一臉淡定的小將。呼啦啦圍上,居中將領麵無表情,“不知駙馬爺希望我們用文請還是用武請?主帥有令,駙馬爺若不肯配合,恕末將得罪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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