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女出去後,子衿站在一側細細地打量著煥然一新的麻姑,暗自在心中思付著:此人雖然身在這種環境,但看起來依舊天庭飽滿,印亮發亮,鼻子高挺,眉形柳葉,這不正是娘親所說的大富大貴之命嗎?可是聽秋香姑姑所說她居然在這浣衣局內呆了幾十年,富在哪?貴又在哪?已經這樣的年紀,這輩子哪還有機會走出這浣衣局了。


    由得她子衿也聯想到了自己,難不成我也要像麻姑姑一樣,在這浣衣局等老,等死……


    她忽然有種不甘心的感覺,柳如煙說得對,我娘輸給了她娘,那麽我也要輸給她嗎?不!絕不能這樣!若是如此,自己又有何麵目去見娘親和哥哥。


    她又想到了娘親和哥哥,他們都走了,隻留下自己孤軍奮戰,這種無依無靠的無助感,讓子衿忍不住鼻子一酸,兩顆淚便滾了下來,麻姑見狀撇了撇嘴,竟然伸手幫子衿擦了擦眼淚,如哄小孩子一般說道:“乖乖不哭,這個給你吃!”


    子衿看著麻姑遞到自己麵前的饅頭,居然又被她逗笑了,抹了抹眼淚說道:“你自己吃吧,我出去幹活了。”


    麻姑“噢”了一聲,又笑嘻嘻地坐在桌前開始照鏡子。


    ……


    歲月如流,白駒過隙。


    在浣衣局洗衣服的日子,就這樣飛快地過去了五六日,日子雖然過得十分辛苦,倒也極為安靜。


    這期間,每天的日子都如在重複著昨天一般,要做的事總是那麽幾件,幹活仙警的幸福生活全文閱讀。吃飯,睡覺,照顧麻姑,偶爾感覺不是很累的時候也彈彈琴,每天都千篇一律地重複著,平淡又平靜。


    子衿無法預知這種平靜是好還是不好,是會一直持續下去,還是平靜背後隱藏著更大的波瀾。她隻知道每天將雙手泡在冰涼的井水裏,日子一久竟然有些麻木,手麻木了。心是不是也會跟著麻木,像浣衣局內的其它宮人一樣,大多數人每天都是麵無表情的幹著活。連吃飯,睡覺似乎都是機械般地做著。


    手麻木了可以稱為習慣,那麽心麻木了,是不是就如行屍走肉一般,子衿不敢想下去。也不願意這樣過下去。


    所以,整個浣衣局,隻有西廂房這邊偶爾還會傳出一點笑聲,那是來自子衿和麻姑的。子衿彈琴的時候麻姑會笑,子衿和啞女給她饅頭的時候,麻姑也會笑。子衿幫她梳一個漂亮的發型時,她更是笑得開心。


    而浣衣局內的幾個管事也偶爾會找一下子衿的麻煩,比如前日裏呂尚宮出來轉悠的時候。就對著子衿蹙起了眉頭,並且陰陽怪氣地


    說道:“怎麽每次見到你,我都覺得有一股妖氣。”


    對於這樣的質疑,子衿做不出任何解釋,更不明白何為妖氣。隻好垂首立在一側,聽著她下麵要說什麽。


    呂尚宮繼續用挑剔的目光將子衿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緊鎖著眉頭說道:“季子衿,你在我浣衣局當差,這上上下下都是女人,你卻打扮得如此妖豔,這是給誰看?”她頓了頓眼中飄過一絲輕視,“難不成你是想勾引一下門口的侍衛?”


    此話一出,幹活的宮人們難免將目光投了過來,有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便開始在背後小聲地議論起來,想來也是,這浣衣局內太過沉寂,大家總得找點茶餘飯後的話題,以備無聊寂寞時拿來消遣一下。


    聞聽此話,子衿先是一愣,繼而對著呂尚宮眨了眨眼睛,問道:“敢問呂尚宮我哪裏妖豔了?”


    呂尚宮橫了她一眼,一板一眼地輕蔑道:“浣衣局是做粗活的地方,無需千嬌百媚賣弄風情,就算你是九天仙女下了凡塵,也不會有人看到的,所以那紅梅妝還是免了吧,不要日日浪費那胭脂水粉錢了。”


    “原來如此。”子衿一笑,聳了聳肩膀,什麽也沒說。當即打了一盆清水過來洗臉,在呂尚宮麵前足足洗夠三次,那眉間的紅梅卻是越洗越鮮豔,真真是把呂尚宮愣住了,過了半晌她才扳著子衿的下鄂仔細瞧著那張俏臉,一臉驚訝道:“難道這是胎記?”


    “可不就是胎記嘛,呂尚宮你讓我如何洗得掉。”子衿將盆子扔到一邊繼續幹活,並喃喃道:“呂尚宮若是有辦法幫我除掉這梅花,我倒是非常願意。”


    呂尚宮不再理她,“哼”了兩聲便回屋了。


    手裏時時提著鞭子的暖春,卻也不是一個容人的主,恨不得後腦勺都長出眼睛來看著大家有沒有偷懶,有沒有把活做好,若是有誰做得不對,做得不好,她居然毫不客氣地揮鞭就抽,直抽得人哇哇亂叫,跪地求饒她才肯罷休。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子衿處處小心,時時提醒自己不要栽倒在她的手裏。因為她能明顯感覺到暖春對自己存在的敵意。所以她隻當暖春是凶神惡煞的瘟神一般,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子衿正自想著,卻見這位“瘟神”正迎麵而來,於是趕緊收了心神,用力搓著手中的衣服。


    說來也巧,正在這時,隻聽得“嘶啦”一聲脆響入耳,有經驗的人都聽得出來,這是衣服撕破的聲音。院中一同洗衣服的人,幾乎是同時怔了怔,尋聲望去,隻見啞女正被手中那扯開一條口子的衣服嚇得麵色慘白,無助的四周張望著。


    “姐姐……”子衿預感不妙,忍不住輕喚了一聲。


    啞女捧著手裏的衣服,望著子衿卻是臉色越來越蒼白,一臉無助與恐懼平民逆襲記。


    “好你個啞巴,居然洗壞永壽宮的衣服,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暖春的吼叫聲如雷貫耳,如千軍萬馬已經壓境般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震得眾人皆是一個激靈,弄壞衣服的啞女更是瑟瑟地縮成一團,眼中湧著無邊無際的恐懼之色。


    子衿跑到啞女身邊,摟過她的肩膀安撫道:“姐姐,莫怕。”


    啞女看了看子衿,又看了看手裏的衣服,兩顆淚便在眼眶中滾來滾去,但卻始終忍著沒落下來。


    幾乎已經氣歪了嘴巴的暖春,咬牙切齒地走到啞女和子衿麵前,不由分說一把將子衿推倒在地。“啪”的就是一鞭子就奔啞女抽了過去,抽得啞女就地滾倒轉了好幾圈,才又表情痛苦地爬了起來。此時她眼中滿是恐懼,蜷縮著瘦弱的身子慢慢向後移動,卻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姑姑,她不是故意的,你就饒了她這一次吧。”子衿從地上爬起來。奔上前去拉住暖春的手,欲幫忙勸解,哪知暖春大手用力一揮,再次把子衿揮了個跟頭,趔趄兩下最終沒有站穩,攤倒在地。雙手著地的她,頓出擦破手掌,有微微血絲滲了出來。


    已經吃了一鞭的啞女。瑟縮著身子忙不迭地向身後退避,暖春卻不依解饒地又進了一步,冷不防中揮手“啪啪”又是兩鞭,這兩下鞭尾直接掃到了啞女的左臉上,頓時左臉上兩條血印子看著極為觸目驚心。


    可這暖春似乎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手中的鞭子躍躍欲試地在她手中跳躍著,那啞女已經嚇得用雙手抱住了頭。不敢抬頭看她。


    “暖春姑姑,別再打了!”子衿再次爬起來欲奔過去,卻被身後跑來的梅香扯住手臂,動彈不得。梅香用極輕極弱地聲音在她耳邊


    好言相勸道:“你也想一塊挨打嗎?你若是強出頭,暖春姑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


    而這邊暖春大大的圓臉漲得通紅,對啞女打罵的動作不但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你個不知死的賤蹄子,居然敢洗壞太後娘娘宮裏的衣服,今天我不抽死你,我就不叫暖春!”


    暖春邊抽邊罵,似是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手中的軟鞭就如一條吃人的蟒蛇一般,讓人看著便心驚肉跳,毛骨悚然。


    責罵間又是一鞭落在啞女的後背上,啞女身子一僵,倒了下去,再看她的後背,鞭痕抽打下的血印子曆曆在目,看上去如此觸目驚心。


    眼見這一幕,子衿狠命地咬了咬下唇,終是忍不住,漲紅著臉掙開了秋香拉著自己胳膊上的手,大喝一聲,護在啞女前麵說道:“暖春姑姑,殺人不過頭點地,這宮女雖然犯了錯,但是已經吃了你三鞭子,再打就打死了。”


    “滾開!”暖春厭惡地踹了子衿一腳。


    子衿的身子歪向一側,卻又很快地掙紮爬起再次擋在啞女身前,懇求道:“暖春姑娘,不要再打了,再打真的就要打死了!”


    暖春一愣,眯著眼睛迎上子衿的目光,狠狠說道:“我要不要打死她要你提醒我嗎?”說罷她用鞭子端起子衿的下巴,仔細瞧了瞧,冷冷笑道:“又是一個細皮嫩肉的,信不信我兩鞭子下去就打得你皮肉開花。”


    “暖春姑姑,就算你打死我也解決不了那衣服已經壞了的事實,太後娘娘怪罪下來,你還不是一樣有責任。”子衿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橫眼瞪著她,不卑不亢。


    暖春眼神一厲,劈啪兩聲虛揮了一鞭,叉腰問道:“那你說說怎麽辦?”


    暖春虛揮的這兩鞭,將蜷縮在地本已渾身瑟瑟發抖的啞女更是嚇得抖如篩糠一般。子衿走過去將衣服撿起來看了看,此衣服被剮壞的地方正是胸前的縫合處,轉了轉眼珠,當下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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