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已被子衿打開,夜未央在床下借著昏暗的燭火,看見幾雙腳邁步進了房間,有的站立不動,有的圍著房間走了一圈,甚至有一個人已經走到床邊,若是夜未央伸出手來,幾乎可以摸到那侍衛的鞋子。


    “侍衛大哥,你們找什麽啊?”子衿眼在一側眨著眼睛問道。


    有個侍衛高聲問道:“有沒有一個黑衣人跑進來?”


    子衿連忙擺手,“沒有,沒有。這房內就我一個人,什麽人也沒來過。”


    侍衛沒作聲,又前前後後的掃視了一圈,也覺得這個房間幾乎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唯有床底下有一個比較狹小的空間,但是若想容納一個人鑽進去,也是比較困難的。


    其中一個看似領頭的侍衛說道:“走”。隨後幾個侍後便邁步出去了。


    領頭的侍衛剛剛走到門口,卻瞪著眼睛停下了腳步,子衿心中一驚便猜到了幾分,再一細看,門口的青石板上果然有幾滴還未幹的鮮血。


    侍衛疑心頓起,回頭看著子衿,一臉戒備地問道:“這怎麽會有血,而且是剛剛滴上去的。”


    在床下被擠壓得呼吸已經有些困難的夜未央心裏也是一抽抽,心想這下躲不過了,若是被侍衛活生生地從床底下把自己扯出去,這將是一件多麽有失龍威的事情。突然開始暗自後悔起來,不如選另一種方法,直接偉岸的等死,雖然損失有點大,但總不至於這麽沒有麵子吧。


    夜未央正自後悔著,卻聽那丫頭說道:“侍衛大哥你看到了嗎?我受傷了,剛剛上完藥粉。”夜未央勉強歪了歪腦袋。隔著床單的縫隙似乎看到那丫頭指著自己褲子上膝蓋處的血給侍衛看。


    半晌後,侍衛又說了一句,“走”。


    這回是真的走了,不一會兒浣衣局之內便又靜了下來,隻見那丫頭又掌起了一盞燈,而後在屋中悠閑地踱著步子,偶爾還會到窗前觀望一下,好不自在的樣子傳承基地。


    夜未央終於憋著最後一口氣吭吭哧赤地說道:“我可以出來了嗎?”


    子衿聞聽黑衣人已經忍不住了床下憋悶的空氣,趕緊又望了望窗外,這才極為小心地說道:“侍衛應該是走遠了。出來吧!”


    夜未央這才在她的幫助下,從床底下一點一點地移了出來,待他整個身體移出床板之時。隻見他忽地直身坐起,伸手扯掉麵上的黑布,而後忍著一張漲紅的臉,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子衿見他額角透著涔涔汗珠,探頭問道:“你沒事吧?”


    夜未央搖了搖頭。欲從冰涼的青石地麵上站起來,子衿趕緊伸手攙扶。扶他坐到凳上後,又倒上一杯清水端給他,才說道:“侍衛都走遠了,你喝點水緩口氣吧。”


    夜未央坐在桌前,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接過水杯。一仰脖,一杯清水一飲而盡,這才翻了翻白眼。依舊呼吸不暢地說道:“差點沒憋死我!”


    子衿用手帕掩著嘴角咯咯一笑,拿起桌上的水杯轉身又去幫他續第二杯水。夜未央這時才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子,骨骼清秀,體態勻稱,膚若凝脂。不染一絲纖塵,就算身著這粗陋的浣衣局宮裝。依舊顯得纖腰楚楚,眉目動人,特別是那眼眸間泛著的些許清澈,真宛若一朵晶瑩剔透的芙蓉花正在含苞待放,隻是這雙眉間的紅梅,看上去為何這般眼熟。


    微微思索便已想起,這紅梅正是和打獵時在柳家墳地遇到那女子的一模一樣,心中狐疑著,夜未央忍不住說道:“多謝姑娘相救,敢問姑娘可是這浣衣局的宮女,可否告訴在下芳名?”


    子衿一笑,將水杯再次放到他麵前,說道:“謝就不用了,我叫季子衿,正是這浣衣局的宮女。”


    夜未央用袖口抹了抹額角的汗珠,微微一笑,心道: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姓季的姑娘怎麽會到柳家的墳地去呢,何況這紅梅妝畫起來都極其的相似,而且自己已經找到墳地的女子了,就是柳貴人。


    夜未央正自想著,卻見子衿拿出一把剪刀,坐在了自己對麵,夜未央一怔:“你要幹嘛?”


    子衿也不說話,扯過他受傷的那隻手臂,抻起袖口就“哢哧,哢哧”地剪了起了,動作很是嫻熟利落,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將染了鮮血的半截袖子剪了下來。頓時兩道微微外翻的皮膚映入眼簾,且周圍都已被滲出來的鮮血染得通紅一片,子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喃喃道:“是劍傷嗎?這麽重。”


    夜未央沒說話,隻是點點頭,並且坐在那裏一臉好奇地看著子衿。


    說話間子衿已轉身找來幾塊棉血,沾著溫水幫他擦抹染紅鮮血的半截手臂,碰及傷口四周時,夜未央開始微微皺血,並且手臂也有些不聽使喚地微微亂動。


    “如果你不想流血而亡就老實點。”子衿抬眼一臉嚴肅地瞪著因為疼痛而略略騷動的夜未央,如一個嚴肅地醫生警告不聽話的患者一般。


    “那我疼不行嗎?”夜未央咧嘴瞪著她,一臉不服氣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嘴裏又忍不住地嘟嚷道:“長得好看就可以這麽蠻橫無禮嗎?”


    後麵一句子衿雖然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麽,但卻知道不是什麽好話,狠狠地瞪他一眼說道,“怕疼還跑出來做壞事,怎麽不老老實實在家呆著,我這可是冒著搭上小命的危險救你呢?要是被皇上知道還不砍了我的腦袋。”


    夜未央一聽饒有興趣地笑道:“怎麽?在你眼裏皇上就是那麽殘暴的人嗎?”


    子衿腦袋一歪,繼續用布幫他擦著胳膊上的血跡,“殘不殘暴我倒是不知道,不過他總不會放過來刺殺他的人吧?”


    “你怎麽知道我是來刺殺皇上的?”夜未央愣愣地看著她西涼鐵騎。


    “你不是來刺殺皇上的。難道還是三更半夜來皇宮逛禦花園的?我可跟你說啊,我就救你這一回,以後你可不要再來了,其實我們南陵國的皇帝挺好的,你看太平盛世,國富民強,百姓安居多好啊!”


    夜未央聞聽她誇自己,不禁喜上眉梢,不由得又往她這張俏臉上瞟了兩眼,心道:在這皇宮中最苦最累的浣衣局內居然藏著這麽一個絕色天成的美人。此次選秀。太後和皇後千挑萬選,卻也沒選出一個有這般姿色的,看著看著竟忍不住心中動容。左手竟不由自主地端起她的下巴。


    “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子衿嚷道:“喂!你幹嘛動手動腳的?”


    夜未央一愣,收回心神也覺得好笑,這可不是自己的後、宮,而且這季子衿也並不知道自己的皇上身份。哪由得自己這般胡來,頓了頓才正色說道:“聲明一下,我可不是刺客,隻是那些侍衛把我當成了刺客而已。”


    “那你是誰?侍衛又為何抓你?”子衿翻著白眼問他。


    “我,我……我叫高達,我是皇上身邊的禦前侍衛。”夜未央一急。隨便找了個侍衛來頂替自己。


    子衿拿過藥瓶,拔開塞子,動作利落地給他的傷口上灑著藥粉。“既然是皇上的侍衛你又為何這身打扮到處亂跑,他們又為何抓你。”


    夜未央一怔,又開始發揮了豐富的想象說道:“我這半個月都在宮內當職,可是我娘病了,我想回去看她。所以就想夜裏溜出皇宮,哪知卻被侍衛發現了。我就想若是他們把我抓住,那麽私自離宮的罪名也是不輕,還不如幹脆就跑吧,所以就跑這來了。”


    “這麽說來,你倒是個至孝之人了。”子衿說完明顯減少了對他的敵意,繼爾眼珠一翻道:“可是我怎麽相信你呢?”


    “這個好辦,明天晚上我還來找你,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是皇宮內的侍衛了。”夜未央一臉喜出望外,為找到理由再來見這美人兒而暗自高興。


    “還來找我?”子衿露出了一個敬而遠之的表情。


    “我,我來找你給我上藥啊,不然你讓我去找太醫,然後被他們發現昨晚是我大鬧皇宮,然後把我抓起了嚴刑拷打嗎?”他頓了頓又說道:“還有你不是也受傷了嗎,我順便帶藥來,你用的這些藥隻能暫時的止血鎮痛,用得久了會留下傷痕的。”


    子衿見他說得有道理,便也就點了點頭,隨即又說道:“你怎麽來找我,進得來嗎?門口是有侍衛的。”


    夜未央哈哈一笑,“那我今天是怎麽進來的?”


    “門口的侍衛睡著了?”子衿挑著眉問道。


    夜未央又是一笑,“可不是嘛,睡得像豬一樣,不過經過剛才這麽一折騰,想必他們也不敢大意了,出去的時候倒是有些困難了。”


    子衿一笑,“這個不用擔心,我有辦法。”


    “你有辦法?”夜未央笑看著子衿,心中想著怎麽這丫頭越看越美呢!


    子衿很鄭重地點了點頭,將布條的最後一圈在他的手臂上纏好,並且係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拍了拍雙手,一臉輕鬆地說了句:“好了。”


    夜未央一怔:“這就好了?”感歎她手腳麻利的同時,卻又有些失落,既然傷處理好了,不是要離開了。於是又一臉期盼地喃喃問道:“子衿,我明天還可以再來找你幫我上藥嗎?”


    子衿對她咧嘴一笑:“如果你能進得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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