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郭信哆哆嗦嗦的話音還未落穩,夜未央已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掀棉被的一端,他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竟將幾個太醫均是嚇得一哆嗦,那姓竇的太醫居然身子一歪直接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夜未央更是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妙,於是手上力道加速,猛地將棉被的一端掀了起來,露出皇子的大半個身子。


    刹時之間,夜未央的雙目已經瞪得老大,他的手不受控製地一陣顫抖,隨之身子一僵,就如武俠小說裏那種被人點了穴道一般,整個人僵直在那裏,一動不動,連目光都呆滯的。


    院內已經疑雲重重的眾人更是發覺不妥,不由得都超那嬰兒望去,離夜未央近的,看得清的,不是嚇得一個踉蹌就是驚叫出聲,就連一向處變不驚的太後,也受不了這種視覺衝擊,身子一歪便攤軟了下去。


    “太後,太後……”已經從崇明寺回來的孫姑姑趕緊去扶太後,幾個宮人也七手八腳地過來幫忙。院內頓時嘈雜起來。


    子衿所站的位置離夜未央不遠。雖然是夜裏,但院內的燈火早已燃得通明如晝,自然是看清了那個孩子的。


    她竭力控製著自己不叫出聲音,但眼中的驚懼確是無法掩飾的。她瞪著驚恐的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那繈褓中的孩子所露出來的半個身子,居然皆是渾身烏青,遠遠看去竟如青銅鐵器一般。那小小的身子又幹又瘦,皮膚層層皺到一起,遠遠看去又似一種被燒焦的觸目驚心之感。


    即便是做為九五至尊的皇帝,也終是掩不住眼中的驚懼之色,他幾乎本能地將那嬰孩推了出去,在趙政手疾接住嬰孩之時,夜未央已經身子一個踉蹌,幾乎是站都站不穩了。


    “皇上……”眾妃和太醫同呼出聲,卻又不知下麵的話該如何說下去。


    子衿怔怔地看著夜未央,滿眼盡是心疼。她能感受到他的痛苦,甚至願意替他去承受痛苦。可是這種迷茫與頹廢,又豈是別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因被孫姑姑扶著才沒有倒下去的太後,片刻後又悠悠轉醒,睜眼之後亦是滿臉驚悸之色,她顫抖著雙手指著趙政懷中那個已經重新包裹好的嬰兒顫聲問道:“這,這是怎麽回事?”


    許是眾人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妃嬪們早已嚇得花容失色,愣在原地一動不動。而太醫們隻是跪在那裏低頭不語,一眾宮人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沒有人敢上前回一句話,四周隻是靜得嚇人,唯有帶著涼意的夜風呼呼而過,不但吹得人更加煩亂,而且似乎還帶著莫名的詭異之氣。


    “趙政,你來告訴哀家。”太後嘴角抽動了幾下,勉強撐著讓自己站穩。


    趙政抱著嬰兒,苦著臉說道:“稟太後娘娘,小皇子他已經……已經走了。皇上和太後鴻福齊天,以後的日子還會有更多的百子千孫,太後莫要傷心才好啊!”


    太後麵上一凜,咄咄道:“若是皇子福薄,與我皇家無緣,那麽哀家無話可說。可是這孩子明明身上有異,一個好端端的孩子怎麽身上竟變成了這種顏色,你們這些做太醫的都是怎麽護胎的?”


    最後一句話,太後不但音量明顯增高,態度也堅硬如鐵,嚇得剛剛醒過來的竇太醫,又差一點直接暈了過去。


    夜未央的臉色已經麵如死灰,生冷如鐵,他的身體劇烈的抖動著,甚至牙齒都已經咬得咯咯直響。她一把揪起剛剛昏迷轉醒的竇太醫,嘶吼著說道:“是你為淑嬪護的胎對吧?你告訴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在夜未央挺拔偉岸的身軀麵前,骨瘦如柴的竇太醫已如小雞仔一般被他揪了起來,他已嚇得抖如篩糠一般,結結巴巴地說道:“皇,皇上,臣給淑嬪娘娘護胎盡心盡力,幾乎日日來都診脈,並未發現什麽異常,哪知皇子竟會……”


    “並未發現什麽異像?”夜未央的臉色已經如腳下的青石板一般顏色,他恨恨說道:“連朕都知道淑嬪隔著三五日便腹痛一次,你這做太醫的如何不知?你說你是何居心?不但讓朕的皇子沒有足月便離了母胎,甚至整個身體竟跟鐵一般的顏色。”


    說完夜未央一揮袖將他重重摔地在上,回首還不解氣地上前踢了兩腳,然後站在一側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著。待他喘夠了,複又回頭看了那竇太醫一眼,眼中透著殺氣,他咬了咬牙道:“將這庸才給朕拖出去杖葬!”


    那竇太醫早已嚇得渾身顫抖,膝行向前幾步磕頭道:“皇上開恩,容臣稟明原因。”


    夜未央冷哼一聲,雙目如深冬刺骨的寒風一般清涼:“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有什麽好稟的?用你的命賠我皇子一命,難道你還覺得虧嗎?”


    “皇上。”那竇太醫聽到皇上要處死他,反而漸漸淡定了下來,思路也逐漸清晰。他磕了個頭才說道:“稟皇上,臣從醫三十多年,最擅長的便是婦幼之科,在臣手中護過的胎從未有一例不成,不是臣怕死,隻是淑嬪娘娘這一胎實在怨不得臣醫術不精啊!”


    夜未央背過身去不看他,隻冷冷道:“死到臨頭,還這般自吹自擂,那你倒是說說不是你醫術不精又是因何?”


    “皇子身青如鐵,實在是中毒之症啊!還望皇上明察,將下毒的惡人揪出來,不但還小皇子一個公理,也能還微臣一個清白。”竇太醫說完又磕頭下去,再不起來。


    “中毒?”夜未央猛地轉身,瞬間眼神已經犀利如鷹一般死死盯著竇太醫,複又將他一把抓起,雙眼已經微微泛出怒火:“你說朕的皇子是因中毒才這樣?”


    竇太醫稍稍緩了些神色說道:“以往臣給淑嬪娘娘診脈並未發現異常,隻是皇子在娘娘腹中經常煩躁不安,娘娘會偶有腹痛和手腳脫皮之症,但是這些症狀在一般看來都是孕婦的血熱之症,其它孕婦也是常有的,臣並未多想。隻到剛剛接生的嬤嬤告訴臣,說淑嬪娘娘的腹部有些隱隱的青色,臣這才發現了事情的不對之處。”


    夜未央聞聽一陣駭然,當即高聲道:“把阿諾叫來!”


    阿諾怯怯地跑了過來,直接跪地。夜未央正色問道:“阿諾,你們娘娘腹部可否泛著青色。”


    阿諾道:“回皇上,娘娘腹部確實是微微泛青。奴婢曾勸過她最好讓太醫瞧瞧。娘娘一直說這樣的地方怎麽方便給太醫瞧,而且太醫每次來診脈一直都是說平安無事的,所以也就沒太在意,以為生下皇子自然就好了。”


    “從什麽時候發現的?”夜未央眼中的怒氣已經越來越濃。


    阿諾答:“年前就已經發現了青色,隻是近幾個月越來越重了。”


    太後聞後博然大怒:“這,這到底是誰如此狠毒的心腸,害我可憐的皇孫居然還沒出娘胎就受這般折磨,被哀家查出來,定將他千刀萬剮了不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產房內昏迷的淑嬪突然醒來,當即放聲大哭,悲慘不已。


    夜未央的臉色已由先前的憤怒漸漸轉為冷靜,他微微眯了眼睛,思付良久才轉身對郭信道:“郭大人,你一向對中毒一事頗有研究,你怎麽看?”


    郭信頓了頓答道:“回皇上,世上的毒藥何止千百種,臣一時還看不出這是中了什麽毒,不過臣的犬子倒是從小研究各種藥毒,或許他會知道。”


    他將目光移向身後的郭少本,夜未央的目光也不由得跟了過去。


    郭少本斜眼瞟了郭信一眼,複又上前答道:“回皇上,微臣看來皇子滿身烏青是中了金剛草之毒。依常理來說若是輕微中了此毒一般不會致命,即使是嬰兒,停了此毒之後皮膚也會慢慢淡化,從而慢慢恢複。但是淑嬪娘娘這一胎,隔著三五日便會腹痛,而且中毒後還未足月就已腹痛難忍,隻好催產接生,想必是此藥用得過量,再加上淑嬪本身是血熱的體質,就更加加速了此藥的吸收。所以至於皇子在母體之中僅存活八個月,就已被毒亡,所以淑嬪才會八月便腹痛生產。”


    “金剛草?”夜未央眼角閃過一絲犀利:“朕對這種藥倒是有所耳聞,不過這金剛草不就是一種藥材嗎?何時成了毒藥?”


    郭少本又道:“皇上有所不知,這金剛草藥本身是有毒的,但又有一定的治腹疾療效。若不是必要,太醫們一般不會動用這種藥,若是一定要用,須在藥中加入黃連和蒲公英,方能驅除金剛草的毒性。在太醫院裏動用金剛草這味藥時,一般都是小心又小心的,絕對不敢多用一點點。”他想了想又道:“能致淑嬪娘娘金剛草中毒隻有兩種法子,一種是在娘娘喝的保胎藥中摻入金剛草,若是如此隻需查看一下淑嬪娘娘的用藥、領藥單子,為保無錯,再查一下藥渣便可分曉。另一種便在娘娘的食物中摻下此種草藥。”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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